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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多姿的四季兰·永康日报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1-17 22:02

第15版：五峰·重楼

　　乐洁乡音

　　■ 应乐洁

　　兰花自古便被誉为“花中君子”、“空谷佳人”。孔子曰“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屈原歌“余滋兰之九畹兮”，“纫秋兰以为佩”。它宁静致远，孤独清高，不求闻达，抱芳守节的品格，给了不同时期的迁客骚人多少寄托与慰藉啊！也许正是缘于对兰花的偏爱，婺剧丝弦曲牌创制了完整的四季兰花曲《春兰》、《夏兰》、《秋兰》、《冬兰》，所有的曲牌音乐中，这是绝无仅有的。

　　借物喻人，托物言志是文人墨客常用的笔法。有道是“万卷书一半为爱，千台戏痴女情郎”，四季兰花曲牌恰如其分地把细腻委婉的爱情写进了旋律里，适用于舞台上男女谈情说爱的场面。婺剧这个丝弦曲牌，以科胡主奏，融合了各种弹拨乐器的协奏，听着真宛如到了湿润润的空谷，半空弥漫着层层羽纱状的云雾，一簇簇兰花，清艳含娇，幽香四溢，像是一个秘密，也像是一种寄予。含苞待放的花，就像女人婉约的心事。随着宫商角徵羽的旋律，若隐若现地飘荡。

　　《春兰》旋律比较悠扬缠绵，在中音区慢慢流动。让人想起草长莺飞、万物萌动的季节，才子佳人，也许是红墙内的回眸一笑，也许是策马驿路的一驻足，一次邂逅，便牵动了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的心。爱情在春风中萌芽，是那么柔媚羞怯，欲语还休，欲走还留。情之为事，总像是刀遇见了鞘，船遇见水，鸟语遇见了花香，歌声遇见了耳朵，彼此才会相慕相悦，相激相成。在古时，受封建礼教、门户等级观念的束缚，很多爱情故事也许刚序幕就黯然收尾了吧，而我们的音乐是毫不世故，天生浪漫的，总能带给我们超越世俗的许多美好遐想。《春兰》这段曲，就充满了描写的张力，像是一场忘情的阅读，让人沉醉于新鲜的细节和起伏的情节里。

　　《夏兰》是四季曲子最简短的一段，旋律起伏变化增多，高音升高，似乎印证了这一季节的热情，程度在加深，爱情也在升温，为进一步成熟蓄势。（也许是因为太短，在舞台上应用不多。）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到了《秋兰》，音乐跳跃性变得更大，整段曲子轻松欢快，此时的爱情应当也如同枝头高悬的累累秋果了吧。情感异常炽热，恋人之间早已脱去了《春兰》中的那份羞涩，彼此心照不宣，心心相印。此时可和爱人互相表白承诺了，也许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也许是“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也许是“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椁”，话不在有多华美，真情流露最珍贵。

　　《冬兰》的旋律与《春兰》是最相似的，只是节奏放缓了一半，低音部更为低沉，让我们仿佛看到了银装素裹的苍茫世界，但这里的冬日并不意味着遗憾与消逝，中医里讲“秋收冬藏”，它只是一种积蓄，似水流年里纵使残了燕子楼，淡了人烟，抹了荒凉，爱情的种子依然会在既定日子里苏醒，随着荒草在春的轮回中一茬茬长高。《冬兰》与《春兰》达到首尾相接，前后呼应，非常巧妙。（舞台上有时会把《春兰》和《冬兰》合并演奏，因为《冬兰》低音极为美妙，弥补了《春兰》的不足，可以供给演员更多的表演空间。）

　　四段曲的音乐既独立又互有关联，在音乐里既能看到兰花的曼妙身姿，嗅到兰花的雅致清香，又能感受到爱恋的忠贞不渝。兰的禀赋，不媚俗不卑怯，爱情也似兰花有些脱离了尘世的烟火，显得有些圣洁高远。我们传统的折子戏《拾玉镯》就大量地把《春兰》和《冬兰》的曲子贯穿于整段戏中。

　　《拾玉镯》里的主人公书生傅朋潇洒多情，村姑孙玉娇美丽娇柔，两人一见互相倾心，但束于礼教，不便当面订婚，于是傅朋用一只故意丢失的玉镯作为定情信物。刘媒婆见两人情投意合，便取了玉娇绣帕去傅家说媒。这是出喜剧，媒婆在舞台上通常以阿谀逢迎、巧舌如簧的反面形象刻画居多，这出戏处理为一个正面人物，拿着个大烟斗，有不少滑稽表演。戏中含有大量的舞蹈表演成分，在他们唱或念白停止的间隙，《春兰》的旋律就起了，在傅朋假意说离去，孙玉娇的无限依恋中，在傅朋故意失落玉镯，玉娇拾起玉镯想像自己的幸福出嫁中，三个人各具神态动作，配合着《春兰》、《冬兰》的音乐，身段特别优美，让人看了也不禁陶醉在美丽的情节里。

　　前段日子，我去金华参加在职培训，和讲课的教授讨论了一些古体诗和现代诗的问题。在信息多元化，物质主义强盛的今天，什么“梨花体”、“废话诗”都俨然成了红极一时的文学样式，快餐文化似乎成为了一种时尚，消遣了生活，娱乐了精神，却还剩多少回味的余地？中国民族元素里，有多少独具东方魅力的含蓄蕴藉的传统是值得我们反复咀嚼，消化吸收的啊！就像我们的婺剧曲牌，可以说是一首流动的古诗，一令清新的小词，如果你失望了现实爱情的物质与世故，如果你漂泊了爱情之舟无法靠岸，如果你想寻找一方洁净的心灵空间，都可以听听四季兰花曲，它会给你一份安宁祥和，一份温暖依恋，激励着你，更从容地面对生活。

　　尘世中的我们也可以学着做朵安静的兰花，守候在热闹的边缘，保持着独立的品格，于角落里寂然开放，为心中人吐露芬芳，不需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地于细节中看美好，于柔和里示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