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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讲坛丨织线上舞动的精灵——土家织锦艺术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6-01 05:27

　　“青山绿水伴烟霞，竹影深林隐土家。”深山老林的吊脚楼旁，织机边上坐着辛勤劳作的土家族女孩，她们的手指在丝经棉纬上翩然起舞，将彩色丝线编织成斑斓的织锦……青山碧水，恬静如画，将人们潜藏在心底的“田园牧歌”悄然奏响。

　　土家族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遗产丰富的民族，主要分布在湘、鄂、渝、黔交界地带的武陵山区。时光缓缓地流淌，丝线将其民族特性和璀璨文明也一同织进了闪耀夺目的土家织锦。

　　自原始编织时代，土家族人民便不断地追寻着编织艺术的精美化，由简到繁。土家织锦历史悠久，可溯源至距今3 000多年的古代巴人时期。作为土家族先民的古代巴人善于纺织，其“桑蚕、麻”成为贡品，因而“禹会诸侯于会稽，执玉帛者万国，巴蜀往焉”。

　　秦汉时期，土家族聚居地区的纺织业有所发展，称它为“凡”“布”，土家先民以“凡”“布”缴纳赋税。《后汉书》中有哀牢夷“织文革绫锦”的记载。

　　三国时期，在蜀国诸葛亮“今民贫国虚，决敌之资唯仰锦耳”的决策下，土家族地区的人民逐步掌握了汉族先进的染色技术，编织出五彩斑斓的土家织锦。宋代称织锦为“溪布”、“溪洞面”，明代时称其为“斑布”，清朝存留至今的土家织锦也十分精美。

　　一双双灵动的巧手在五彩斑斓的纱线上划过，一幅幅无与伦比的土家织锦仿佛精彩的画卷，让土家族的历史和图腾大放异彩。

　　土家族福禄寿喜纹锦，藏于：北服民族服饰博物馆，馆藏编号：MFB009297，清代

　　在土家语里，土家织锦主要分为“西兰卡普”和打花带，其中以前者最具代表性。“西兰”是铺盖的意思，“卡普”是花的意思，“西兰卡普”即土家族人的花铺盖（被面），其编织全靠土家女子的一双巧手。

　　土家织锦与壮锦、黎锦、傣锦合称为“中国民族民间四大名锦”。作为“中国民族民间四大名锦”之一的土家织锦于2006年6月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使得这种美丽的织锦文化将被世界所知。

　　西兰卡普——花铺盖

　　土家织锦是土家族族群记忆的艺术表达。土家族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自己的文字，对历史民族记忆的记载只能凭借其他形式，而土家织锦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是土家人生活智慧的结晶，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

　　语言是会呼吸的声音，图案是有形状的文字，这些寄托着美好情思与民族想象的“西兰卡普”，随着一经一纬，牵丝提花，将图文符号代代相传。每一块织锦都包含着土家人对自然和民族奥义的理解，承载了土家人独特的艺术审美和一个民族在其发展过程中的历史轨迹和集体创造性，它们珍藏了土家姑娘们的欢声笑语，美好祝愿，对世间的观察，对自然的感悟，是土家人性情的展现。多样化的视觉表达流淌出一首土家人的生命之曲，悠悠千年，不断谱写着新的篇章，也反映出中国农村少数民族群众满怀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炽烈追求。

　　纺织工艺

　　土家织锦的工艺十分复杂，主要为：纺捻线—染色—捯线—牵线—穿扣—混线—捡综—翻篙—捡花—装花筒—挂杆—织布边—挑花。其在纺织上使用古老的纯木质腰式斜织机，并运用“通经断纬”的古老“经花”手法。

　　在同一根纬线起花的位置上，纬线可以根据需要无数次断掉，图案需要多少种颜色变换，它就可以断多少次。这也使得土家织锦在色彩上格外丰富，具有强烈的视觉效果。

织锦过程，上图为木质腰式斜织机

　　色彩密码

　　土家族尚简，日常服装颜色主要以青，白，蓝三色为主，但是织锦的颜色却十分丰富。土家人自己总结出了一套“色彩美学”，让织锦华美而不失节奏感。有一首三字歌诀唱道：“黑配白，哪里得。红配绿，选不出。蓝配黄，放光芒。”这表明了西兰卡普喜用对比色，用黑白衬托钩提。各种钩状、锯齿状、梳齿状、缝合状、连锁等边饰，加上各种多角形的小花作为点缀，又以黑色衬底，以白色镶边。由于黑白的衬托，主次纹样显得既界限分明又连成一体。此外土家人喜欢用暖色，主要部位以大桔黄之类的颜色为基调，具体配色变幻无穷。这种明暗对比、冷暖对比、补色对比的配色方式，让织锦在艺术成就上达到高峰。

　　多种边饰组合，颜色冷暖对照，黑白衬边，典型上色特点

　　明艳的颜色作为主色调

　　黑色衬底

　　配色美观的土家织锦，使用的每一种颜色都是极其讲究的，其中包含了土家人的传统神话和民间信仰，尤其是经常使用的颜色。古时候的土家人用代表着吉祥的红色来避内驱邪。红色给人以热烈、鲜艳、醒目、祥和之感。而黑色给人以稳健、严肃、庄重、敦厚之感。这种色彩特性与土家人的性情十分相符，所以土家人多尚黑。

　　土家人尚黑、红二色，也源自对祖先的崇拜。相传土家族的祖先总共有五姓，分别生于离山的黑赤两穴。土家族认为白色是一种不吉祥的色彩。所以土家族的传统织锦没有成片的白色出现，一些花卉图案会采用浅蓝、淡黄等色彩，这与土家人的民族审美与民族心理建构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

　　舞动的精灵

　　此外，土家织锦具有丰富的图案系统，多达四百多种。土家儿女生于大山之中，长期贴近自然，能够看懂天地自然的符号，他们认为万物有灵，具有自然崇拜，认为一草一木有性情，一山一水有神灵。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充满着生命，蕴藏着情感的。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所有的纹饰都如精灵一般，在织锦上飞行流动。每一块花片，都是一个自然的故事。

　　土家织锦的图案大致可以分为具象图案和抽象图案，能够充分展现土家族人的创造力。抽象图案主要是由钩花类和几何类纹样组成，极具形式美与装饰感。钩花类包括四钩花、单八钩、双八钩、妥毕八钩、单十二钩、双十二钩、二十四钩、四十八钩、秤钩花、如意钩等。几何类包括“十”字花、“卍”字格、“井”字花等纹样组成。其中“四十八钩”是土家织锦中非常重要的纹样，它凭借纯抽象的几何线条、块面分割、变化丰富的构图单元布局、装饰元素的处理、各种艺术对比关系的应用以及对比色彩的并置运用，成为西兰卡普的经典图案。土家织锦的图案花纹是其独特的民族文化和多年历史积淀的表现形式，对中华民族多元文化的形成与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

　　四十八钩

　　“扎土盖”即“卍”，万字格、万字流水，是土家织锦中常见的抽象纹样之一，同时也是经典纹样之一，象征着光辉照耀四方。土家族是楚人的后代，而楚人确信自己是太阳和火的传人，土家人对火和太阳的崇拜也就不言而喻了，土家人对于祖先的崇拜心理可见一斑。

　　土家织锦纹样特征

　　具象图案是土家人对于民族神话、信仰崇拜和自然生活的提炼，其丰富的种类不胜枚举。有花草、鸟兽、家具、天象、地形和吉祥寓意类等等。土家人将山川日月、花鸟鱼虫、水车磨盘幻化于织锦之中，比如八福罗裙中绣有日、月、龙、凤等图案，枝头啾鸣的翠鸟，吐蕊凝露的海棠，窈窕轻柔的垂柳……裙片上的装饰表现出土家族具备从凡俗事物中挖掘美学价值并且大胆构思的能力。

　　台台花锦是从构图来命名的，取似台阶之意，其主体纹样酷似“虎头”，应与土家族的宗教信仰中对“白虎神”的崇拜和敬仰有关。

　　台台花锦

　　椅子花纹也是经典纹样，据说因其形近似民间木雕缕空的椅子背形态而得名。此幅织纹全部采用了各色丝线和绣花，紧密细腻，配色柔和，层次半富。

　　椅子花纹

　　像阳雀花一样以神话故事改编而成的图案也不少，它们流传着有关土家“织种女神”西兰姑娘的动人故事。传说中她发明创造了西兰卡普工艺及大量的织锦图案，在创作“白果花”这一图案之时，她惨死于在白果树下。死后的西兰姑娘化成了一只“阳雀”（即杜鹃鸟），织锦上的阳雀花图案便是她的化身。用简洁而富有表现力的几何线条构造成生机盎然的纹样，是土家人的生命智慧。

　　阳雀花图案

　　如此看来，寓意丰富的形与色共同构成了蕴含文化与艺术内涵的土家织锦，将它们的故事向我们娓娓道来。

　　织锦与生活

　　土家织锦与土家人民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每逢节日、婚庆、祭祀等重要日子，土家织锦都是不可或缺的信物或神物。从盖织锦被、穿织锦服，到长大后学习编织锦，结婚陪嫁选织锦，夫妻恩爱伴织锦，祭祀祖先供织锦，亲朋好友送织锦……织锦是伴随着土家人一辈子的，在土家人文化构建过程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一个土家人的生活，就是一幅土家织锦的缩影。

　　土家人要在舍巴日跳摆手舞，摆手前先祭祀祖先，神龛上挂着用于供奉的精美织锦。跳摆手舞时，男女老幼都头戴织锦、身披织锦，在咚咚的鼓声中跳起欢快的舞蹈。

　　一勾一线编织土家魅力，方寸之间饱含民族风情。土家织锦以独特的符号形式记载着土家人对美的追求与向往，是土家文化无法割舍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代代的传承和创新中，土家织锦构造了独具特色的视觉符号系统。

　　结语

　　著名的湘西土家织锦继承人刘代娥老师是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她曾说：“我一辈子就做这一件事。别人从小去学校，我从小在织锦上学习，载体不同罢了，土家织锦就是我的一本书，读着会更有动力，越看越漂亮，越学习越有动力。”

　　土家织锦就像是土家人生命的写照，他们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热爱一切生灵。所有的绚丽和多彩见诸于双眼，所有的成就与收获付之于双手，朴实着，勤劳着，幸福着。他们崇尚美丽的内心，感受着天地灵气的温存，因而能够创造出这般灵动绚烂的艺术瑰宝。我们编写着详实的史书，土家人民也将生活织成锦缎，继续描绘着他们的长卷，让这段锦渲染山河，不断焕发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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