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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花小鹅　^第1章^ 最新更新:2017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5-18 00:57

　　时隔多日，展昭终于再次走出了开封府的大门。
　　府门外，街巷交错，行人来往，汴河水波粼粼，河面船舶通达。鲜活热闹的场面，令展昭的心情愈发愉悦了起来。无意识抬头，只见湛蓝的天空中薄云缕缕，远远的有两只鸟儿相互追逐着飞了过来，展昭饶有兴致地驻足看了一会儿，目送它们渐渐地飞出了视线之外，这才到路口处拐弯，直奔同庆银楼去了。
　　“展大人!”银楼的马老板一见展昭，万分惊喜，“之前听说您是受了伤，怎么样？如今可是大好了？”
　　展昭微微一笑:“多谢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马老板心中暗道，展昭当初来此定制金饰，言语之间颇为急切，可是到了日子却不来取，一打听才知道是受了伤。从那时算起，这时日可是不短，想必是伤得不轻，否则又怎么会拖了几个月才来。不过眼见展昭似乎不愿深谈，马老板也就不好多问。
　　马老板麻利地从柜子里取出个一拃见方的盒子，用手巾上下左右擦了擦:“展大人，东西早就做好了，您看看可还满意”
　　展昭道谢，伸手接过，轻轻打开盒盖，只见一对亮闪闪的金镯赫然在目。
　　马老板不知是恭维还是自夸:“还是展大人有见识，若是用我荐的那款缠臂金，恐怕就只觉满眼金光闪闪、只怕是俗气了些，远不如您设计的这样来得雅致秀气啊！您看这拉丝的藤蔓花纹，镂空效果来得多么巧妙……”
　　展昭脸上的笑容似乎愈发灿烂了:“多谢马老板!的确是玲珑剔透、巧夺天工!让您费心了！”
　　展昭付了余款，取了首饰告辞而出。马老板内心深处的八卦情怀，兀自沸腾了许久方才平息下来。
　　有道是，“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这展大人偏还费劲心思设计了那连理枝来装饰。这意思很明显嘛！哎呦！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啊！……

　　展昭几乎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丁府的门前。
　　说起来，她还真是很能干的。丁家在京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偏偏又没个得力的人来主事，她见兄长们也抽不出空来，便自告奋勇，女扮男装只身北上，以“岳管家”之名当家理事，倒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前番她说是回家探望，过段日子还要上京的。而今已有三十七日未见，不知她哪天才会回来？
　　展昭上前，想着找门房打听消息。却忽听背后一声惊叫:“展昭!”
　　展昭回头，只见一位面容请俊的年轻公子正急切切翻身下马。一旁早有丁府的小厮上前迎接。那年轻公子只把马缰绳朝那小厮手中一丢，便再也顾不上理他们，只是快步直奔展昭而去，对着他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展昭！你好了！总算是好了！”
　　展昭脸上的大喜过望丝毫不少于对方:“月……岳管家好久不见!我刚刚还想到府上打听打听，岳管家何时上京，不想就遇到了。”
　　“我昨晚刚到。方才到开封府去想看看你，他们说你出门去了。我一面高兴你终于好了，一面腹诽了包大人一路，伤好不容易才痊愈，就打发你出门干活……”
　　展昭失笑:“包大人冤枉死了。我出来是私事，不是干活。这会儿有空吗”
　　“岳管家”点头。
　　“咱们去那边茶楼坐坐可好？我有事想跟你说。”
　　“好啊，我正好也有话跟你说呢。”
　　茶楼大堂里其实客人寥寥，但展昭却执意要了个包间。
　　“包间比较贵啊！反正这也没几个人，又不吵闹的。”
　　她的意见没有得到采纳。展昭轻车熟路地点了茶水和几样丁月华喜欢的点心，笑道:“到底是这里说话方便些。下次你再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噢。”丁月华歪着头问，“那你想说什么？”
　　展昭答非所问:“小心，上茶了，别碰着。”
　　二人静静看着小二端着大托盘过来，把茶水点心摆了一桌子，道声慢用，方退出房去将门掩上。
　　丁月华端起茶水就喝。刚沏的茶热得很，她被烫的直吸气。
　　“慢点，等等再喝!”展昭皱眉。
　　丁月华的表情像个委屈的孩子:“渴了……”话音刚落，只觉得茶水的热度已经慢慢透过了杯壁，杯子烫得握不住，丁月华只得把杯子放回桌上，俯下身轻轻地吹着。
　　展昭伸手把杯子拿了过来。杯身很热，他只好忍着烫、捏着杯口的位置，把茶水倒进了一只空杯；倒完以后，搓搓手指，再反过来把水倒回原来的杯子里。就这样一边轻轻吹气，一边几次三番地折来倒去，水渐渐能入口了。
　　展昭把杯子推到丁月华面前，搓着手指笑道:“喝吧。”
　　“谢谢啦！”丁月华喜笑颜开，端起来一饮而尽，“你不说你的事，那我先说了啊？”
　　“好。”
　　丁月华有点期期艾艾:“你觉得邹一平这个人，怎么样啊？”
　　“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展昭拿起茶壶，往丁月华的杯子里续水。
　　“他……那个……”丁月华不知何时忽然红了脸，“一平他说，想到茉花村提亲去……”
　　展昭一下子愣住了。

　　茶杯已经满了，展昭手里的茶壶却依然保持着倾斜的角度，茶水溢出，流得桌上到处都是。
　　“哎呦！你别倒啦！”丁月华赶忙抢下他手里的壶，又招呼小二进来擦了桌子，“你这是想什么呐？”
　　“你答应他了？”展昭答非所问。
　　“什么？”
　　“邹一平。他既这么说，不就是在问你的意思么。你答应他了？”
　　“还没有……”
　　“‘还’没有，那就是准备答应了？”
　　“那个，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找靠得住的哥们儿帮我把把关啊！总得看他没什么我不知道的恶行劣迹的，才能答应啊。”
　　“这么说来，原来我就是那个‘靠得住的哥们儿’了……”展昭垂下眼睫，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丁月华觉出不对劲儿来。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要跟我说的竟然是这件事”展昭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苦笑着摩挲手中的小盒子，“我本来还以为，能把这个送给你的。”
　　“是什么啊？嗯，‘本来’想送我……”
　　“不是。我一直都想送给你。只是恐怕送不成了。”展昭把盒子推到丁月华面前，打开盖子。
　　“好漂亮啊！”丁月华的眼睛瞬间亮了，“又精巧又雅致! 虽然金光灿灿，却一点儿俗气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秀气得很，真对我的胃口！这个图案我也好喜欢，藤缠叶绕、枝叶相连……这种图样叫什么来着，哎呦，就在嘴边……”
　　“连理枝。”
　　“对对对！连理枝！连理……”丁月华的表情动作忽然僵住了，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展昭，“连理枝？！”
　　她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握着镯子的手猛地一哆嗦，镯子立时脱手，“叮”地一声砸在盒子里剩下的那一只上面。丁月华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展昭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无可奈何的表情分明满满地写着——“看吧，不是我不想送你，是你不肯拿啊……”
　　“展……展昭，你别吓我……”丁月华有点结巴。
　　展昭苦笑:“这倒奇了。为何我向你示好，就是‘吓’你”
　　丁月华一时语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是这种反应。其实她和展昭相识要早的多，走得相当之近。和展昭在一起，平平淡淡之中，会觉得轻松自然、觉得暖心，可以无所顾忌地交谈，也可以爽快地争吵。但却从来不会轰轰烈烈甜如蜜糖。她心目中的男女之情不是这样的。若是想象展昭像一平那样，含情脉脉地向她吟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只觉得画风实在是违和得很。展昭之于她，那是肝胆相照的好哥们儿好兄弟啊！
　　她抿着嘴唇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把盒子盖上了。
　　茶香氤氲。芙蓉糕、黄金酥、核桃脆、梅花饼……一样一样摆在桌上，仿佛在挤眉弄眼地瞅着他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展昭的声音低沉沉的，缓缓打破了僵默的气氛:“邹一平医名远播，仁心仁术，方便为怀。据以往的几番交往来看，他坦诚守信、彬彬有礼、待人温和、耐心细致。只是与他的交情到底有限，其他方面，不敢妄言。”
　　“谢谢……”
　　展昭抬起眼睛，凝视着对面的丁月华，可是对方却一直低头垂目，一动不动。
　　“月华，怪我以前没有能抓紧时机。你能不能，静下心来，再好好考虑考虑”
　　她还是低着头缩在椅子里:“对不起，展昭。其实，也不算是时机的问题……”
　　“难道我就一点竞争力也没有？”展昭只觉得自尊和自信都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
　　“展昭，你跟他是不一样的。咱们两个，一直都是哥们儿啊。”
　　这还能说什么呢？
　　月华，我真后悔引见你跟他认识。
　　对于展昭来说，受伤什么的，早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一般的磕磕碰碰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就算偶尔受伤严重，他也总是可以泰然处之。从来没有一次受伤，像这次一样，让他现在如此窝火。如果他没有受这么重的伤，就不会在床上躺那么久下不了地，就不会让他“办完这一案回来，就向月华表白”的计划落空。如果他没有受这么重的伤，以致对自己能否康复没有把握、担心日后会不良于行，那么即使是在卧床期间，他未必一定会忍住不向她表露心迹。如果他没有受这么重的伤，连先生的医术都力有未逮，也就不会延请名医前来会诊，邹一平也就不会三天两头出现在开封府、与常常前来探望的丁月华屡次见面、相识相熟。
　　这算什么！！引狼入室？开门辑盗？谓之以“狼”、“盗”之类未免太过了。但总而言之是自讨苦吃吧！
　　只是“哥们儿”吗？她的确常常是一副假小子的样子，似乎从不开窍。原本以为是姑娘家情窦未开，只要他给她足够的温暖，春天自会到来。却谁知，不是情窦未开，只是不为他展昭而开罢了。她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每每女扮男装，与他称兄道弟。本以为只是出门在外，以男子的身份到底方便些。却原来，她与他称兄道弟并非仅仅是权宜之计，而是出于本心。她也曾经那么关心他、心疼他，他受伤了她会伤心着急，他有难处她会出谋划策。这些，看来真的只是出于“哥们儿义气”。
　　兄弟之义，儿女之情，原来一直以来，彼此双方都会错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