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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非：无根的漂泊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5-14 11:47

王非照片王非近作王非近作

　　张新建

　　图画：造型艺术，形象思维的结晶；哲学：理性思辨，抽象思维的结果，两者形同风马。然而，读王非水墨作品集《花开此处》，却豁然发现，长于形象思维的艺术家也可以直观图像进行哲人的思考。诚如王非所言：带着问题生活，带着问题创作，问题决定人的品质。为了解读王非水墨作品，不妨从问题开始。

　　百年来，现代中国的基本问题是延续两千多年的封建农耕经济的式微与工业文明和城市经济的崛起，特别是当代中国的改革开放，使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以及意识形态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革，无论是拥护变革者，抑或是反对变革者，都无法回避、无可选择地被卷入社会变革的滚滚洪流。王非以艺术家的敏感、哲学家的睿智，准确把握时代律动，匠心独创无根的古树、漂泊的女孩儿。以此，来表现历史变革时期的社会形态和当代人的精神生活。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农耕经济社会田园生活的真实写照。工业革命的机器轰鸣，城市文明的高楼大厦，打破了田园牧歌的自然与宁静。一批批怀抱强国梦想和致富渴望的中国人，毅然放弃了祖祖辈辈的田园耕耘，告别了绿草如茵的山边草场，进入工厂、矿山、建筑工地，在他们完全陌生的城市开始了从未经历的生产和生活。这一切在王非的笔下转化为，代表传统农耕经济文明的古树和出离家园的女孩儿。由于城市化进程的提速，农村古镇已经成为高楼林立城市的一角，饱经风霜的古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良田沃土，甚至被粗暴地锯断，只能漂泊在空中，以宁折不弯的枝干，顽强地伸张着公平和正义。从故土家园出走的女孩儿，拽着树枝或者抱紧粗壮的枝干，与无根古树一起漂泊在别人家园的旷野，即使竭尽攀援爬上树顶，面对的依然是挥之不去的混沌与茫然。所以在王非笔下，女孩儿即使与古树一起漂泊，惯常的姿态也是回眸怅望，她迷离惆怅的眼神，有对故土的留恋，也有不知被命运抛向何方的恐惧和期待，透出的却是令人揪心的感人力量。

　　然而艺术家并没有失望，“女孩儿”也没有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放弃探索未知的渴望与期待。画集名为《花开此处》，其实艺术家以北宋山水画笔法，精心刻画的无根古树，并不知道会漂向何方，但是艺术家却坚定地相信，古树无论漂泊何处，枝头鲜花依然坚毅绽放，花开此处。至于在恐惧与期待中纠结的女孩儿，虽然稚气未脱，卡通十足，但是艺术家统名之为“内圣”系列，又用“本”、“道”、“宗”、“通”、“玉”、“有”、“象”、“泽”、“古”、“俗”以及“又一年”等印刷体汉字，不经意间留在画中，表现了她们不同的生存状态和人生追求，即使前程未卜，甚至扑朔迷离，也应当坚守中华民族传统的“内圣外王”精神，坚定信念，勇于探索，顽强生存。

王非近作

　　除了漂泊的古树与女孩儿之外，艺术家又别出心裁地辟出一块平台，或者平添一张已经属于王非的几案，在这唯一代表安定平稳的几案上，却是一滴浑圆、晶莹的露珠、甚或就是一滴水珠，即使是一枚珍珠，也缺少稳定、扎实的支点，更增添漂泊流动、纠结不安的整体氛围。由此我想到了2011年最为流行的歌曲《忐忑》，没有歌词，只有与心灵共振的颤音和回肠荡气的狂吼，就是这样晦涩而神秘或许称为神经更为合适的旋律，竟然一炮走红，是什么拨动国人忐忑的神经？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崛起于世界东方，虽然还是发展中国家，却迎来了堪称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太平盛世，我们为什么忐忑？当代中国的沧桑巨变在稍纵即逝之间发生，变迁接踵，目不暇接，梦想成真，犹在梦中。他们在梦境与现实中狐疑，在浮躁与追求间激动，炫目变化造成的不安和躁动，就形成了群体忐忑的心理基础。因为忐忑，所以不停地流动、不停地奔波：为了学业、为了事业、为了家庭……

王非近作

　　作为艺术家的王非在思考群体忐忑纠结的同时，也以鲜活而深刻的艺术形象，回答或者试图回答了与他生活与创作如影相随的问题：1、根植于中国沃土的中华文化，曾经是枝繁叶茂鲜花绽放，然而随着工业革命裹挟而入的西方文化，蚕食甚至侵蚀着中华文化的沃土和根脉，无根的古树在初离故土的时候也许鲜花还在枝头绽放，对于无根古树你能期待鲜艳永驻，芳香久远吗？ 2、也许我们对改革开放以来奔涌的出国潮、下海潮、民工潮还有铭心刻骨的记忆，春潮涌动，人潮流动，构成了当代中国举世瞩目的景观。“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当然也为了求学、为了工作，有的人漂泊在城乡之间，有的人求索在异国他乡，他们虽然渴望在漂泊与求索中融入新的生活，但是永远也不能忘记生长于斯的故土和心灵抚慰的家园。失去了精神家园即使物质富裕了，也仍然是灵魂无所归依的孤魂野鬼。因此，对社会基本问题的进行深层次的文化考量、理性解析，构成了王非水墨作品的重要特色。

　　我向来反对赋予一幅画更多沉重的主题，更何况是以赏心悦目为特色的中国水墨。王非的高明之处就是于赏心悦目之中把传统技法与时代精神、理性思考娴熟自如地结合起来，自然而然，使然而自然。中国传统水墨表现现实生活、时代精神是几代中国艺术家倾注心血、为之奋斗的核心问题，至今也未取得完全的成功，中国水墨的当下发展还需要几代艺术家的继续探索，王非的水墨作品在传统性与当下性的结合上进行了大胆而有益的尝试。无论尝试是否成功，至少代表了未来中国水墨发展的某些可能性和趋势性。

王非近作

　　《花开此处》中无根古树的画法是很传统的，颇得北宋大画家李成、郭熙的神韵。李成善画寒林古树，枝干挺劲，佶屈聱牙，犹如蟹爪，王非的古树在李成寒林古树多枝少叶的基础上，平添了形态各异、色彩明艳的鲜花，枝干遒劲与鲜花绽放既强烈对比，又相互映衬，在冲突与和谐的矛盾中表现了古树脱离故土即使美艳一时也决不能久长的深刻思想内涵。王非用传统水墨笔法画无根的古树和古树上的鸟巢以及站在巢边的小鸟。回望故土的小鸟与随树漂泊回眸怅望的女孩儿，精神状态毫无二致，回巢心有不甘，对外面的世界恐惧中有所期待，内心纠结的小鸟，竟是当下群体意识的形象再现。王非笔下的人物虽然很当代，甚至很卡通，却仍然采取中国传统人物造型的基本方式，以线条、平面强调人物的艺术形态和心理状态，笔墨轻松流畅，自如随性，体现了艺术家塑造人物、驾驭笔墨的深厚功底。

　　王非的水墨作品在继承传统的同时浸透着强烈的当下性、观念性。艺术家曾任教于清华大学当代艺术研究生课程班，对西方当代艺术多有研究，在艺术创作中也深受超现实主义怪诞艺术的影响，《花开此处》系列作品中随着古树空中漂泊的女孩儿形象，就多少可以透露比利时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勒内·马格里特《天降》的意味。天降的绅士、漂泊的女孩儿，都是以超现实主义表现方法，追求怪诞的合理性，古树飞升，枯枝开花，在怪诞、荒谬的形式或者诗意形象的冲突中，表达对现实怪异、悬疑、错位的关注和批判。

　　在当代水墨创作中，有些艺术家以西方现代艺术理论和创作流派为参照系，强调大泼墨、大色块的视觉冲击力，以引起振聋发聩的社会效果，然而却忽视了中国传统水墨的艺术特质，缺少赏心悦目的审美感受。王非的水墨作品关注当下时代性和观念性，也特别注重受众的审美感受。艺术家在《花开此处》系列作品的空间处理上采取平面化、装饰化的黑色、白色或者黑白相间的背景，特别是在黑色平涂背景下描绘树的枝干、花的美艳，清新明快，艳而不俗。王非水墨的美感还在于精益求精的精雕细琢。无论树干的点染还是花蕊的线描，下笔精准，笔笔有宗，仅仅归结为艺术家功底的深厚显然是不够的。在当下有些张扬、有些浮躁的社会环境中，艺术家始终保持冷静而严肃的创作态度，一丝不苟的从艺精神，尤其难能可贵。

　　王非的水墨作品是唯美的，也是哲理，是传统的，也是当下的，很耐读，需要常读，需要细读。一读悦目赏心，二读触目惊心，三读炫目揪心。坐下来细细品读，读着读着心就静了，炎热的初秋油然而生出一丝秋凉。是为序。

　　2011年8月21日于北京海淀博雅西园

　　王非，生于安徽。

　　中国新水墨画院执行院长

　　任教于清华大学当代艺术研究生课程班、中国传媒大学客座教授。

　　多年来，王非致力于当代水墨的创作与实践，以独特的语言再现当代人的生存现状及其命运。其代表作《生的去向》、《镜像天庭》、《丰欲的困倦》印证了一代人对中国水墨的探究和人文理想。王非以学者的姿态置身于艺术，以出世的心态面对生活。他深居简出，潜心创作，无论水墨的传统与现代，还是抽象与具象皆有深涉，并取得较高的艺术成就。其作品先后参加北京第三届国际美术双年展、中国当代艺术文献展、2009年批评家年度提名展、今日中国美术大展、中国实践水墨艺术巡回展等。并多次举办个人画展及画册出版、收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