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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花”杂忆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4-01 06:10

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在疫情防控工作中焦头烂额，今日终于迎来了难得的轮休，心情无比舒畅。吃过午饭后懒洋洋地瘫在床上打开汪曾祺老先生的散文集，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绿色格子的床单上，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慵懒。

触摸着日光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时光是轻轻柔柔地、世界是安静美好的，虽然病毒依然在肆虐，但此时此刻，一切与我无关。

今天在书中读到了“韭菜花”这一篇文章，感触颇深，勾起了许多遥远、杂乱却亲切的回忆，遂赶紧捞起一旁的Mac，将这些杂思一一写下来，也算是休息日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吧。

-1-“母亲牌”韭菜花

记得每年初秋之时，母亲都会跟邻居的阿姨们一起，背着荆条编成的篓子、装过面粉的麻袋，到远离村庄的山上采摘韭菜花。每次都是清晨时分伴着晨雾出发、午后踩着落日云霞而归，回来时正好赶上我放学的时间，我看到母亲背着满满的韭菜花，开心极了，总是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回家。然后同母亲一起，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的“摘（三声）韭菜花”，挑拣出韭菜花里面的杂草、落叶，只留下那些水灵灵的、散发着山野气息的野韭菜花头。

第二天，母亲会到集市上采购一些苹果、梨子等，作为腌制韭菜花的配料，而我总是能从中克扣一些下来，作为难得的零嘴。记得有一年母亲从集市上买回了很多形状很小的、像苹果一样的水果，吃起来沙沙的、甜甜的、竟然比一般的苹果要好吃不少！

我问母亲这是什么东西，母亲说这是“烂酸梨”，于是我便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然而，长大之后我才知道，那种水果根本不是“烂酸梨”，而是海棠果，怪不得我之前在网上搜索烂酸梨总是无果。当然，我知道母亲不是故意骗我，可能在我们那里的方言中，海棠果就叫做烂酸梨吧。

准备好韭菜花、各种酸酸甜甜的水果、切碎的辣椒、冰糖、食盐等原料之后，韭菜花的腌制就可以正式开始了。具体的步骤我早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母亲会将这些所有的材料切脆搅拌、然后一骨碌扔到咸菜缸中，之后再层层密封。只需静待几日，在秋高气爽的时候，餐桌上就可以吃到鲜美的“韭菜花”了。

我是极爱吃母亲做的韭菜花的，尤其是在吃面条或者面片儿的时候，总是要在碗中加入一大勺韭菜花，然后搅拌，直到每一根面条上都沾上韭菜花酱。可能是因为暖暖的面汤会激发韭菜花的香气吧，这样一碗平平无奇的面条在遇上韭菜花之后就会散发出一种极为清甜的香气，平凡的家常菜也能摇身一变瞬间成为山珍美味。吃完面条之后再咕噜咕噜地大喝几口碗底的面汤，那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唇齿之间和胃里久久都是满满的幸福。

我的老家位于河北山区，经济发展水平十分落后，小时候家里的物质条件也一直比较差，在那些物资紧缺的日子里，餐桌上这一小碟儿包含辛苦和爱意的野韭菜花酱可能就是母亲给我们最大的爱吧。

-2- 校门口的面条摊

初中二年级开始，我结束了走读的日子，正式迎来住宿生活，刚开始的时候非常不适应，每天都很想家，尤其是午后落日时分，总觉得异常伤心难熬，可能落日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忧伤感吧。

有一天下课，我继续沉浸在苦闷之中，同桌看我不开心，便约我去校门口的面摊上吃晚饭，说是那家一块钱一碗的面条非常好吃、有家的味道。可事实上那里的面条十分一般，一看就是机器做的面条，毫无口感可言，空荡荡的碗里甚至连个菜叶子都没有，又谈何好吃呢。不过，难得是那家面摊竟然会提供韭菜花酱！其味道尝了一次竟然感觉还不错，应该是店家自己做的，放在一口超级大的大缸子里，然后盛到一个敞口大碗里，每个桌子上都摆了一碗，免费提供给吃面条的客人。

那一瞬间我真的开心极了，就冲着这里的韭菜花，我决定以后的晚餐都在这里吃了！毕竟，在离家的日子里，能吃到一些熟悉的、家的味道，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宽慰我的思家之情了。

从初二到初三，这家面摊的面条不断在涨价，从一块到两块、再到三块、五块……但只要它一直提供韭菜花，不管涨到多少，对我来说都是值得的。毕业多年以后，有一次经过初中母校，想再吃一碗面条，却发现校门口的那家面摊早已经关门了，不知道那一口腌满韭菜花酱的大缸子经过几番流转，此刻正破碎在那个角落呢？想到这里，竟陡然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时光流逝的沧桑之感。

-3-越来越遥远的韭菜花

读大学之后，有一次在超市的酱料区发现货架上赫然摆着好多牌子的韭菜花酱，我这才知道原来韭菜花并不是我们那里独有的特产！原来全国各个地方的人都会吃韭菜花啊！

这种感觉很神奇，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韭菜花是家乡的一种独特符号，可原来并非如此。这让我想起了日剧“小森林”的一个场景，女主一直以为“伍斯特酱”是母亲发明的，可后来在东京才发现，原来母亲的版本才是仿制。不过，在我们的心中，无论如何，母亲做的版本才永远都是最正宗的版本吧。

怀着好奇的心态，从超市买了一瓶韭菜花回宿舍，然后从食堂外带了一份面条，抱着满满的期待将韭菜花拌到碗里，想象着在远离家乡百里的地方也可以吃到母亲的味道而兴奋不已。然而，只吃了一口我便失望了，这味道完全不对！太咸了、太腥了，没有想象中的鲜香、也尝不到水果的酸甜，一定是没有加入足够的苹果和梨子。后来又想了想，可能外面卖的韭菜花本身就有先天不足，它们的韭菜花一定是大棚里批量化种植的，哪能跟母亲从山间一朵一朵采摘的纯天然野韭菜花相比呢，那是吸收了山野之精华、天地之灵气的韭菜花，采摘下来的时候想必还带着点滴露水，在原材料这一点上，母亲牌韭菜花赢得彻彻底底！

不过，遗憾的是，现在母亲也很少做韭菜花了，一是现在的物质条件好了很多，大家不愿意跋山涉水为了口吃的再如此奔波了；二是母亲年纪越来越大，可能也没有精力和兴趣去变着法儿地为我们折腾吃食了。最多就是深秋时分从院子里的小菜园中摘几朵韭菜花，做小小的一小瓶韭菜花酱放在冰箱里，偶尔拿出来吃个新鲜罢了。

只不过，对于我而言，韭菜花永远不会从记忆中落幕，无论何时何地，提起这几个字时心情都会随之一动。

就像此时此刻，午后阳光正好，我依然远离家乡，虽然身边没有韭菜花酱，但依然能因此在心里大快朵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