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危机到改革：路易十四末期，改革者对绝对君主制提出哪些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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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兰亭序史

编辑|兰亭序史

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路易十四本人完整阅读过博丹、卢瓦索和勒布雷等人的著作，但是他们主张的王权至上思想通过对路易十四早年的教育和周围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经融入到路易十四的头脑之中。

勒华拉杜里通过对路易十四的《回忆录》分析后认为，路易十四的统治思想主要由三种因素构成：首先是宗教上的虔诚，其次是贵族式的美德，最后是为了人民的幸福所奉行的崇尚价值和效率的观念。

这三种思想既有统一性也有对立性，在路易十四长达 54 年的执政时期，这三种统治思想既同时存在，又互相冲突。

王权至上思想

纵观路易十四的统治，法国的绝对主义君主制经历了盛极而衰的过程。在路易十四执政前期，他成功建立起了一套绝对君主体制。这个体制有以下三个特征：

首先，在政治上边缘化大贵族、扶植中小贵族，幼年经历过福隆德运动的路易十四在亲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不再设立首相。

将亲王、大主教和元帅等大贵族排除在国家最高决策会议之外，改用出身于中小贵族的科尔贝尔等人，在财政会议、商业会议等一系列专门委员会上，路易十四是最终的决定者。

路易十四修建凡尔赛宫后，将地方大贵族召入宫廷，通过“精致规范化的礼仪世界以及贵族们在此等仪式中争相竞逐，从行为方式和心态文化上对曾经桀骜不驯的贵族都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规约”，成功“驯化”了大贵族。

其次，大力推行督办官制度，用督办官的行政权力取代高等法院的司法权力。17 世纪上半叶派往地方的督办官是临时派遣到地方处理紧急事务的中央官员，任务完成后即返回中央。

到了 17 世纪下半叶，督办官越来越多地常驻地方，并且培植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多地接管原来属于地方高等法院、三级会议的行政管理职能，初步构建了一整套从中央到地方的行政体系。

第三，路易十四时期的绝对君主制整合了分散的地方权力，不仅将原有的贵族权力纳入到王权的管辖之内，还在地方培植效忠于王权的新势力。

分散的地方权力

以朗格多克省为例，当地的大贵族通过一整套代理人系统管理着当地的行政和税收。

他们在三级会议上对于上交中央的税收上有着很大的发言权，在 1647 年上交中央的税收中有 29.6%以留作地方开支的名义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路易十四和科尔贝尔并没有采取路易十三和黎塞留直接打压地方大贵族的策略，反而在 1677 年将这一比例提高到了 36.4%，让他们享受到了更大的利益。

但是国王的利益并没有因此受损，国王通过出售官职、赏赐年金和密札流放等手段恩威并施将原来属于大贵族的代理人纳入到自己的阵营中。

这些人在具体的行政事务和税收上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发言权，中央下达的命令通过他们得到了更有效的执行，尽管上缴中央的税收有所降低，但是税收效率的提高带来了税收总量的增加。

总之，路易十四时期的绝对主义君主制与贵族体制是一种互惠式的关系，它并没有完全废除原有的统治机构，而是与原有的权力精英合作、保障他们利益的同时培植更加效忠于国王的新势力。

绝对主义君主制是一个“深嵌于社会的国家”，它既需要与各个社会利益集团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也不能彻底脱离贵族这个统治基础。

从 1661 年亲政至 1683 年科尔贝尔去世，这一时期路易十四的统治致力于人民的幸福，科尔贝尔奉行重商主义政策，大力发展法国的工商业和对外贸易。

在这 20 多年期间法国的农业和工商业不断发展和繁荣，1672 年发动了荷兰战争以法国的大获全胜告终，路易十四也由此称霸欧陆，赢得了太阳王的称号。

路易十四末年的统治危机

但是从 1688 年起，宗教虔诚和贵族美德在路易十四的头脑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他先是废除主张对新教徒实行宽容政策的《南特敕令》，随后为了竞逐荣耀和扩张领土，与英国、西班牙、荷兰等国家组成的“奥格斯堡同盟”开战。

1688 年至 1697 年的“奥格斯堡同盟战争”以及 1701 年至 1713 年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两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极大地消耗了法国的国力和民力，路易十四的绝对君主制也因此陷入到了危机当中。

长期的战争引发的财政危机引发了路易十四末期改革者们对绝对君主制的反思，无论是体制内的布兰维利耶公爵、沃邦元帅、费内隆，还是体制外的布阿吉尔贝尔、冉森派思想家们都对当前的体制进行了反思。

并且提出了各自的解决方案，这些改革计划尽管没有全部付诸实行，但是它们共同奠定了摄政王时期改革的基调。

路易十四时期是法国政治社会发展的重要时期，虽然在其统治前期经过励精图治使法国成为了欧洲最强盛的国家，但是到了统治末年，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系列的危机。

经济衰退表现及影响因素

在 17 世纪后半叶，法国经历了一系列经济衰退，法国经济史学家厄内斯特·拉布鲁斯将其称为“悲惨的十七世纪”。

尽管当时法国没有全国性的预算和财政支出数据，拉布鲁斯等人还是通过贵金属货币的多少、物价的变动、纺织业的产量、土地收入和价值、官职收入和地租收入等一系列反映经济变化的指数证明了这一论断。

在这些指数当中，路易十四统治时期的物价变动以及农业收入的变化最直观也最具说服力。

根据拉布鲁斯对法国中部城市沙托丹以及南部城市贝济耶从 1665 年到 1715 年的物价的对比中可以发现，从 1656 年到 1665 年，两地的物价尽管都处于上升和下降的周期循环之中。

但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沙托丹的物价明显要高于贝济耶，两地的物价差异从 1670 年代以后逐渐缩小，到1705-1710 年间出现了高度重合的现象。

这说明路易十四末年的物价波动不仅仅是局限于地方的危机，而是波及全国范围的危机。

在农业收入方面，根据勒华拉杜里对于贝济耶圣纳泽尔教区 1658 年至 1727 年农业收入的统计，当地的农业收入在 1658 年达到峰值 30500 里弗后就逐年下降。

尽管在 70-80 年代有所回升，但是到 90 年代后出现了持续性的下降，年收入在 1693 年跌到最低的 19500 里弗，直到 1715 年才恢复到 25000 里弗，这个数字仍没有达到半个世纪前的收入水平。

经济衰退的原因

路易十四统治末年的经济衰退首先是由于气候变化带来的农业危机和人口危机。

路易十四统治下的法国尽管手工业有所发展，但总体上还是一个以农业为主体的国家。气候变化对于靠天吃饭的农业来说至关重要。从 1687 年至 1701年，法国遭遇了 17 世纪“小冰河期”中最寒冷的时期。

在这期间，法国全国各地夏季普遍潮湿多雨，冬季霜冻严寒。漫长的雨季导致小麦、葡萄等农作物成熟收获的时间推迟，提前到来的霜冻更使法国的农业生产遭遇毁灭性打击。

恶劣气候造成的农作物减产引发了严重的食物短缺，一名萨沃伊的官员在 1693 年写道：

“从 1690 年开始，泰朗塔斯和莫里安的大部分人都在吃着用坚果壳、黑麦麸和燕麦麸磨成粉做成的面包”。

很多农民为了求生吃掉了一部分或大部分来年播种的谷种，这进一步导致了农业产量下降和食物短缺，这种恶性循环最终酿成了1693-94 年的大饥荒。

在这场持续两年的大饥荒当中，人口为 7 万人的鲁昂市就有 13000 人死亡，根据弗朗索瓦·勒布函的估算，全法国大约有 10%-15%的人口死亡，加上这一时期下降的出生率，法国损失了 200 万至 250 万人口。

气候因素并不是造成法国经济衰退的主要原因，路易十四时期沉重的税负使得已经遭受天灾的法国经济雪上加霜。

“小冰河期”对英国的影响

“小冰河期”同样影响到了英国，但是在英国并没有发生像法国那样的大饥荒，这是因为英国的农民通过混合种植、改良技术和肥料等方式提高了农业产量。

长期战争使得法国军队人数激增，在 1681年法军总人数为 24 万，到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时期增加到了 40 万，到了 1713年更是增长到了 65 万人。

总数大约为 2200 万人口的法国供应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使得人民不堪重负，由于占据社会财富最多的教士和贵族免税，税负全部落在了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构成的第三等级身上。

在路易十四统治的最后二十年， 诺曼底地区的什一税收入相较于 1680 年至 1685 年下降了 22.6%，巴黎周围地区的什一税收入下降了 15%，法国全国的什一税收入总体上下降了 25%-33%。

在主要财政收入下降的情况下，长期战争带来的庞大军费开支使得这一时期法国的财政赤字居高不下。

根据 Alain Guéry 的统计，在 1650 年左右法国的财政赤字约为 600 吨白银，在科尔贝尔时期出现了短暂的盈余。

但是从荷兰战争（1672-1678）开始，财政赤字又达到了 300 吨白银，之后这个数字从“奥格斯堡同盟战争”（1688-1697）的 800 吨飙升到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9 年的峰值）的 1300 吨白银。

参考文献

[1] Emmanuel Le Roy Ladurie, translated by Mark Greengrass, The Ancien Régime: A history o? France 1610-1774. Blackwell Publishers, 1996,p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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