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寺里的紫玉兰

大约到春节的时候，紫玉兰就会开。连续几年，每年的春节，我都会到潮州开元寺观赏盛开的紫玉兰。礼佛，然后赏花，一切都很自然。其它地方都有紫玉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都不如开元寺的。

其实开元寺的紫玉兰也是近几年才开始种的，一开始的时候，紫玉兰怯生生的，开得并不从容，仿佛初来乍到见生，而慢慢地，随着玉兰树在寺院里的落根，花也就开得自然了。

寺院终非俗土，这里经声呢喃，香烟袅袅，安宁素净，一踏进寺院，躁动的凡心犹如一条湍急的小溪，汇入静流的大河，顿觉安静清凉。寺院里，一般都是栽种菩提树、高榕、贝叶棕、槟榔和糖棕以及莲花、文殊兰、黄姜花、鸡蛋花、缅桂花和地涌金莲，俗称五树六花。一般的凡花俗草倒不是轻易就能够移栽进来。也许，紫玉兰种入开元寺一方面除了观赏性之外，我想应该也是有着另一方面深意的吧！

紫色高贵，含苞的紫玉兰其花蕾收敛尖细，如饱蘸墨水的毛笔笔尖，笔尖向天。湛湛青天如纸，袅娜的紫玉兰蕾似笔，广阔天地之间，造化似乎准备要写一篇好文章。紫玉兰初绽时候，最是俏丽，花苞半开半合，犹如一个羞涩的少女，矜持内敛，在春风的吹拂下，颤动着紫色裙子，楚楚动人，自有一番的美丽。紫玉兰最灿烂的时候是完全绽开之时，瓣瓣如莲花盛开，从小如杯盏到最后碗口大，从羞涩到大方，盛开的紫玉兰如一个尊贵的少妇，自然潇洒，大方得体，紫色的花瓣迎风舒展，犹如熟谙人情世事，谈笑风生。盛开的紫玉兰花朵艳丽怡人，花开之时，枝繁花茂，满树繁华，芳香淡雅，再加上树形婀娜，煞是悦目。开元寺红墙黄瓦，紫色的花在红色的院墙映衬下，尤其选好角度，拍起照片来格外好看。我想，这是其它地方的紫玉兰无可比拟的吧。

花如人，从一个地方移植另外一个地方，从羞涩到成熟，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开元寺的紫玉兰无语，却一年又一年精彩地为世人演绎呈现这个道理。年年看花人满为患，但是看得懂的人有几位呢？

紫玉兰的名字很有意思，它的花蕾如含苞的笔尖，“花初出枝头﹐苞长半寸﹐而尖锐俨如笔头”，因此人们形象地将它叫做木笔，这种花在春天到来的时节盛开，因此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望春花”。望着望着，春天就来了。其实，花开花谢，自有其花期，但是中国的文人墨客很有意思，他们根据花期的先后进行排序，一年四季，花不相同。春天里，紫玉兰是开得早的，是以人们冠它为“望春”，而对应的，春天里开得最迟的一种花则是荼蘼花，古人说，一年春事到荼靡，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花开后，春天那些五颜六色的各类花儿，都悄悄地退出春天的舞台，然后蝉声响起，夏天就要到来了。紫玉兰与荼靡花，就这样一前一后，一个为春天序幕，一个为春天谢幕。

紫玉兰是一种古老的花木，在屈原的《楚辞》之中，它叫做辛夷。河南省的南召县是辛夷的原生地，被命名为中国辛夷之乡，县花就是紫玉兰。屈原喜欢用香草美人比喻忠臣贤人，用野兽恶木比喻谗臣奸贼。辛夷花芬芳美丽，在《楚辞》的诗句之中经常见到，《九歌•湘夫人》之中，“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辛夷花是用来装饰房间的，《九歌•山鬼》中，“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女神的车子是用辛夷做成的，可见屈原对辛夷是情有独钟的。在《涉江》之中，屈原写得更清楚：“燕雀乌鹊，巢堂坛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在诗词之中，屈原用露申与辛夷这两种花木比喻贤人被放逐在山野以致困顿而死，对于不公的世道表示愤慨。

《楚辞》对中国文化有着深远的影响，屈原对于紫玉兰的态度，也深远地影响了后世儒家士子。《楚辞》之中，赋予紫玉兰特别的文化意义，是以后世江南一带，紫玉兰向来都是被种植在富贵人家的园林之中。开元寺将紫玉兰种入庙堂，贤人归位，我想佛家禅意将赋予紫玉兰另外一种意义，儒与释的文化将通过一棵紫玉兰交汇。

开元寺里的紫玉兰又开花了，看花之人，而你又看到了什么？

作者 | 黄剑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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