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豪门大佬的收割方式》吟柔　^第5章^ 最新更新:2019

花花会馆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京城的天空阴云暗淡，大年初四之后下了两场雪，气温骤降到零下十度。南庭花园里宽阔的人工湖，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几个小孩子穿着溜冰鞋在湖上滑冰，嬉笑声一直传到程洛的房间。

　　程洛推开阳台的窗户，透过灰色的树影向外望，只能看到湖面闪闪发光的一角。寒风吹进来，他被凉气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二少爷，你怎么能站在窗子边上吹风呢，这么冷的天，小心感冒！”保姆王姨端着营养剂走进来，见程洛这样，赶紧过来把窗子关上，转身又要去倒热水，被程洛哭笑不得地拉住了。

　　“王姨，我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

　　吃了一个星期的营养餐外加一天三次喝营养剂，程洛觉得自己现在健康得不得了，早上起床照镜子的时候面色红润，下巴都变得浑圆了。可在虞夫人和王姨眼里，他依然瘦骨伶仃，还需大力进补，每天除了营养餐，还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肉食。

　　也许是上辈子留下的阴影，程洛对肉食有种天然的抗拒，牛肉还好，闻到猪羊鱼肉的气味就不舒服，看到大碗的红烧肉和油腻腻的炸羊排，更是恶心反胃，以至于每次吃饭像上刑一样痛苦。

　　虞父也奇怪：“这孩子怎么就不爱吃肉呢？”

　　虞家人体格都很健壮，虞老爷子和虞父都是无肉不欢的主，虞栖泽和虞栖月两兄妹从小就不挑食，属于那种去饭店点菜没有忌口，什么都能吃的，可到了虞小迟这里，却好像基因突变了似的。

　　程洛自己也不明白，吃不得肉是化疗药用多了的副反应，上辈子生病以前自己也没这毛病，怎么换了个身体还能带过来呢？忍着吃了几顿，开始还好，后来实在受不了，刚吃完饭就开始呕吐，把胃吐空了不说，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到最后差点送到急诊输液。

　　第二天请孙医生来看，抽血化验都正常，最后怀疑是对肉类过敏。

　　经过这次折腾，家里倒是再也没人敢逼着他吃肉了，只是营养剂从一天三次增加到了四次，每天早上除了正常的营养餐外，又加了一杯羊奶，因为虞夫人从她的闺蜜王夫人那里听说，羊奶比牛奶营养价值更高。

　　王夫人是虞夫人待字闺中时就认识的朋友，曾是初中同学，后来又先后嫁入京城，关系更加亲密。最重要的是两人拥有共同的信仰。王夫人的母亲和祖母都信佛，她本人更是位虔诚的佛教徒，家里供奉着观音菩萨，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茹素，手腕上常年带着一串紫檀木的念珠。

　　虞夫人信佛最初便是受她影响，一是期盼做好事终得福报，祈祷佛祖保佑自己早日找到丢失的小儿子，再是嫁人之后没有工作，每日空虚无聊，跟着王夫人去寺里听法会、参加慈善布施，也好打发寂寞的时光。

　　虞家找到小儿子的事虽还未正式公开，但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正月初十是王夫人的生日，因为大师算卦说不能大操大办，于是只请了十几个亲朋好友。虞夫人提着礼物上门看望，被王夫人拉到房间里说悄悄话，围绕的话题当然是虞夫人的儿子失而复得的传奇经历。

　　被拐去的孩子，有几个能全须全尾的找回来的？王夫人笃定这是天上神佛回应了虞夫人的诚心，并且举了好几个她亲眼所见的善恶轮回的例子作为佐证，言辞凿凿，说得虞夫人也信了七八分。

　　“莫非真是佛祖显灵了？”虞夫人心中一动，想起程洛厌恶吃肉的怪事，王夫人听了兴奋不已，合掌说：“这就确定无疑了！天生不沾荤腥，这孩子真是与佛有缘啊！”又催虞夫人去龙潭寺还愿。

　　龙潭寺在京城郊外的云香山上，历史悠久，是国内有名的大寺。虞夫人曾经在此许下宏愿，若有一日找到小儿子，定要捐献亿万家财，报答佛祖的恩德，许这愿的时候，王夫人在场，是见证人。

　　“淑月，你可不能食言啊！当时说大话，现在心疼了吧。”王夫人揶揄道。

　　“万亿捐不起，一亿还是捐得起的。”虞夫人经历这些波折，对身外之物看淡了许多，再者她名下的公司利润颇丰，一亿虽多，也不是拿不起。

　　虞家的传统，媳妇的嫁妆是属于自己的财产，夫家不会过度插手。公司是虞夫人的陪嫁，捐款的事她自己就能决定。

　　至于为何由公司出面，其中的厉害关系虞夫人心中有数。除了享受国家的减税政策、营造公司的正面形象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虞父如今位高权重，她身为虞家人更应该低调行事，避免树大招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虞夫人走后，王夫人忍不住把这事说给了儿子王彦。

　　王彦从小就是听母亲讲佛经故事长大的，小时候是个虔诚的神棍，青春期叛逆了一阵，投靠无神论，后来又宣布自己皈依了基督教，总之信仰飘忽不定。

　　他和虞栖泽是发小，早就听说他弟弟找到了，只是之前被藏得太好他一直没机会见，听王夫人一说，心里不免更加好奇。

　　于是元宵节之后，王彦攒了个局，邀请几个朋友出来玩。

　　王彦的父亲部队退役后下海经商，挣下偌大家业，王夫人年轻时候是部队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信佛之余还热衷交际，喜欢漂亮的年轻人，经常投资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儿子肖母，王彦也是个特别会玩儿的主，人脉资源广兼消息灵通，他的聚会成了圈里年轻人信息交流的平台。

　　这次的聚会地点选在花花公馆，是王彦新入手的一处产业，原来是酿酒的酒庄，现在被改成了高级会所。

　　王彦邀请的是虞栖泽，程洛是厚着脸皮跟过来的。没办法，在家里憋了半个月，又没有网可上，实在闷得慌。听说花花会馆建在京郊著名的风景区内，旁边有马场和高尔夫球场，是个有钱人玩乐的好地方，他早就想见识见识，就央求虞夫人准许他跟着。

　　虞夫人丢孩子丢怕了，恨不得把程洛锁在家里，自然不同意。程洛撇开脸面，对着虞夫人撒娇卖乖，喊了几声“妈妈”，虞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坚持了没几分钟就投降了。又让虞栖泽再三确认，聚会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才点头放行。

　　车子出城后又开了十几分钟，经过一小段盘山路，才到达目的地。

　　会馆竟是建在景区的深处，位置十分隐蔽。程洛跟在虞栖泽身后四处打量，见一条细如白线的瀑布从山间飘落，落入碧潭。抬头望去，半山腰隐约可见楼阁飞檐的轮廓。

　　“那是龙潭寺，这里算是龙潭寺的后山。”虞栖泽讲解道，又指着那潭水说：“龙潭寺最有名的景点叫做‘七星连珠’，就是七潭池水，前山有六潭，这是第七潭。这潭水属于会馆，周围一圈都有围栏栏围着，一般游客到不了这里。”

　　程洛点点头，不免多看了那水潭几眼。

　　王彦看见虞家的车进来，远远地向这边摆手：“阿泽，这边，这边！”他身边几个年轻男女看见虞栖泽，也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程洛冷眼瞧着，其中似乎只有一男一女是圈子里的人，其他几人不过陪衬。

　　虞栖泽跟他们寒暄几句，把身后的程洛拽出来，介绍说：“这是我弟弟，虞小迟。他这几天在待得家无聊，我顺便带他出来玩玩，见见世面。”

　　程洛礼貌地笑了笑，说：“你们好。”

　　“哇，好可爱。”一个穿白风衣的女孩忍不住拉住他的手，问：“小弟弟，你多大了？”

　　“我十一岁了。”程洛毫无负担地卖萌。

　　“上几年级啦？”

　　女孩不过随口一问，在场众人听了皆是一愣。

　　程洛之前被拐卖的经历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学上？

　　上学的事早已提上日程，因为回来的时机正好是新年，学校尚未开学，所以他现在还是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失学儿童。白衣女孩问程洛上几年级，不是专门揭人伤疤吗？

　　女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求救地看向王彦。王彦见虞栖泽的脸已经沉了下来，心里骂了句“败事有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女孩愈加手足无措。

　　失学儿童的敏感自尊什么的，在程洛身上当然不存在。他觉得自己作为绅士，有义务缓解一下现场的尴尬，于是拉了拉白衣女孩的手，说：“姐姐，我渴了，有喝的吗？”

　　白衣女孩赶紧接过梯子，说：“有的，有的，你想喝什么，牛奶还是果汁？那边都有，姐姐带你过去！”

　　虞栖泽这才缓和了脸色，叮嘱说：“别喝凉的，小心闹肚子。”

　　“知道啦。”程洛回头说。

　　看着程洛跟女孩走远，王彦拍拍虞栖泽的肩膀，下巴冲那女孩点了点，说：“这两年正火的小花旦，演了两部电视剧，我妈投资的。”言下之意是让发小看在他的面子上多担待，别跟个女艺人一般见识。

　　“不过，你这个弟弟真是不一般。”

　　虞栖泽瞥了他一眼，“我弟弟，当然不一般。”

　　王彦打量他的表情，笑着说：“你别不信，我从小看人就准，看了这么多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儿，怎么说呢……让人觉得特别稳，特别淡定。你看刚才那情形，要是普通十岁小孩，铁定一头雾水，他一句话就救了场了。这是天生的本事啊，这孩子情商肯定特别高。”

　　虞栖泽不置可否，随王彦坐到沙发上。服务生端来咖啡，他送到嘴边尝了尝，说：“咖啡不错。”

　　王彦笑：“巴西空运来的，得你一句不错，值了。”

　　虞栖泽放下杯子，垂着眼说：“他三岁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特调皮，无法无天，闯了祸就在我妈怀里撒娇。两百多年的歙砚，说摔就摔了，老爷子都拿他没辙，气得干瞪眼。都以为他长大了是个混世魔王。阿彦，你说，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有些事，真不能细想。”

　　两人坐在小会客厅的沙发上说话，程洛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听到自己的名字，脚下一顿。

　　“……最后是在福利院找到的。小迟都不记得我们了，也难怪，他走的时候才三岁。那时候，家里全乱套了，我爸头发白了一半，他现在的头发都是染的。我妈更别提了，要不是还有个找人的信念支撑着，早就疯了。”

　　“阿泽，不管怎么说，人不是找回来了吗？你看全国每年这么多被拐的小孩，有几个能找回来的，十一岁还不晚，好好处着，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得给他点儿时间，也给自己点儿时间。这几年，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你累得慌，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虞栖泽苦笑：“你以为我不想轻松点儿？可一看到别人吃喝玩乐，我就想起那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就想啊，我弟弟现在会不会就是那路边的‘冻死骨’呢？阿彦，亲人走失生死不明的那种压力，不亲身经历，你体会不到。”

　　“阿泽……”王彦又说了什么，程洛没有听清。

　　悄悄地折返吧台，程洛心里五味杂陈。

　　也许无意之中，自己消极回避的态度已经对别人造成了伤害。自以为将冷漠掩藏得很好，可一颗心是冷是热，朝夕相处的家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自己受到前世的影响，先入为主地认为豪门里的人都很虚伪，利益至上，这是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愚昧？

　　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和依靠。

　　我应该对他们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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