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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飞蓬：从诗经中走来的植物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09 12:27

小小飞蓬：从诗经中走来的植物

深秋时节，如果你留意身边的植物，或许就会见到一种果实有点像蒲公英那样，可以随风飘荡的小草，它就是今天要介绍的飞蓬。

国人关于飞蓬的了解应该有很久的历史了。我国第一部诗经典籍《诗经》的《卫风·伯兮》中就有关于飞蓬的诗句：“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意思是说，我的丈夫很英武，是国家的英杰；我的丈夫手执长矛，为君主出行开路；自从丈夫去了东方，我的头发散乱如飞蓬；不是因为没有胭脂膏粉，是因为丈夫不在没有心思打理自己。

宋代专门解释名物的训诂书《埤雅》这样介绍飞蓬：“其叶散生，末大于本，故遇风輒拔而旋。虽转徙无常，其相遇往往而有，故字从逢。”说飞蓬的根系很浅，容易折断或连根拔起。到了秋冬时节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干枯之后体重会变得更轻，遇到大风会被带到空中，此处飞蓬也会“邂逅”彼处飞蓬。其实，即便是风不大，它的植株没有被拔起，也会将它的果实吹散到四面八方去。我想，这才是“飞蓬”名字的真正出处吧。飞蓬一词有“野外飘零、身不由己”的象征意义，就是由此而来的。

飞蓬是菊科飞蓬属两年生的草本植物，是一种常见的野草，在我国很多地区都能见到它的身影。飞蓬属是一个大家族，全世界已知有200多种，我国有35种。它大多生长在山坡草地，因为喜欢阳光，所以在光照好的地方生长得更加旺盛。

飞蓬植株的高度一般在40到90厘米之间，只有一根主茎秆，茎杆基部的叶子非常密集，密密麻麻地长在茎干上，犹如一把鸡毛掸子；叶片为倒披针形，茎杆中部和上部的叶则和基部相反为披针形。叶子的两面都长有或密集或疏开展的硬长毛，这些密被的硬长毛增加了植物的表皮层厚度筑起了一道天然屏障，减少了植物体内的水分流失和热量的过多积累、消耗，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植物的抗逆性。它的叶片肥厚多汁，掐断时里面会流出白色的乳汁，兴许因为多汁的特点导致它口感很好，所以很多家禽家畜都喜欢吃飞蓬的叶子。

飞蓬生长的第一年并不开花结果，植株要经受高温、大风、干旱、寒冷和曝晒等各种复杂气候的考验。不过它具有非常强的耐受力，即便在昼夜温差很大、夜晚温度降至零下的寒冷天气中也能安稳度过，堪称抗寒小能手！到了第二年的夏秋时节，飞蓬进入繁殖期，开放出白色、蓝色、粉红色等不同色泽的花朵。它的花期很长，可以从初夏一直开到晚秋。

飞蓬的花序集中在一个总花托上，由外围的舌状花和中间的管状花所组成。这种结构用较小的面积聚集较多的花朵，昆虫在采花时容易实现传粉、授精。外围的舌状花花色艳丽招引昆虫进行传粉，中间的两性花（管状花）有利于接收花粉，繁殖后代。飞蓬花在演化的过程中形成了“雌雄异熟”的机制，即雄蕊比雌蕊先成熟，以此来错开授粉时间，不仅科学地避免了近亲繁殖的问题，也提高了遗传的多样性，所以飞蓬始终保持着强大的适应能力。飞蓬的果实为长圆披针形瘦果，冠毛白色刚毛状，萼片变成冠毛连着果实，借助风力进行远距离传播，拓宽了飞蓬的生存空间。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飞蓬曾是穷人的救荒野菜。特别是在春季，飞蓬的嫩苗刚长出来的时候采食最好。飞蓬草具有大量的膳食纤维，包含多种维生素与矿物质，还可以预防上火，能满足人体对多种营养的需要。既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熬汤喝。

飞蓬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其根、茎和叶均含鞣质，叶和花中含挥发油。它全草都可以入药，味微苦、辛，性凉，有消炎止血、祛风湿等功效，能治疗痢疾、胆囊炎、肝炎、牛皮癣等病症。在民间，飞蓬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号，叫作“万能创口贴”。农民干活时如果弄伤了，就可以采摘飞蓬草的嫩叶捣碎敷在患处，很快就能止血。如果被蚊虫叮咬了，也可以用上述方法来止痒去肿。

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作家，他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了边疆。由于边疆气候恶劣，昼夜温差太大，常年食用不到新鲜的食物，王昌龄晚年得了一场重疾，再加上多年累积的肺炎和哮喘等症状，导致他体质状况急剧下降，边疆将士都很着急。后来他们根据民间偏方，把飞蓬草作为一味草药加入到王昌龄平时服用的药物中，没想到大大缓解了他的病情。原来飞蓬草既可以有效地驱寒，还可以温润化湿，提供肺部所需要的营养。

虽然飞蓬只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但却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文化意象，在古诗文中经常出现。李白在《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一诗中写道：“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将要离开长安去云游天下的李白，偶遇刚刚从山东归来的杜甫，感慨短暂的相距后又是长久的别离。苏东坡与弟弟感情深厚，但兄弟二人聚少离多。他在颖州与弟弟分别时写道：“悟此长太息，我生如飞蓬。”通过文字描述了自己的生活状态及心情。

在古诗词中，和飞蓬有关的文化意象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用来形容人乱蓬蓬的头发。除了《诗经》中的“自伯之东，首如飞蓬”，我们经常用到的成语“蓬头垢面”里的“蓬”，也是由飞蓬引申而来的。

二是用来形容人的漂泊无定。曹植在他的《杂诗·二》中写道：“转蓬离本根，飘飘随长安”，“飞蓬”的这种飘无定所的特征与诗人曹植的生活境遇及内心活动产生了共鸣，所以他用“蓬”来比拟自己，表达自己迁徙不定带来的内心痛苦。自曹植之后，“转蓬”就有了约定俗成的意象：漂泊不定。魏明帝曹叡在《燕歌行》中的描述值得注意：“秋草卷叶摧枝茎，翩翩飞蓬常独征”，诗中强调了另外两个特征：秋季、独征，特别是后者的加入，让飞蓬在漂泊寓意之外明确了孤独的涵义，更契合旅人的人生实态。也因为这样的缘故，诗人们撰写的边塞诗词，经常会提到飞蓬。

唐代著名诗人王维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边塞将领，他的一生大多都是在边疆度过的。他在很多作品中都描写过飞蓬，比如《使至塞上》：“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短短的两句话，写出了多少无奈和悲苦之情。自己就像那天空中飘忽不定的飞蓬一样永远不可能回归故乡，见到思念的亲人。在王维的眼里，飞蓬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植物，而是他的知己，是他的朋友，是无数和王维一样的士兵的情感寄居所。

王维画像

唐宋是我国诗词发展的高峰时期，其中有关飞蓬的诗词也很多。李白写了很多与飞蓬相关的诗，其中比较著名是这首《送友人》，其中“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的诗句，脆弱渺小的孤蓬与广阔无垠的万里形成极致对比，将友人分别之后漂泊无依的境遇作了最有力的表达。和李白相比，杜甫相对要深沉一些，但也始终以飞蓬自居，天宝四载（745）与李白分别时，在《赠李白》一诗中就以“秋来相顾尚飘蓬”来讲述两人的状况。除了他们俩之外，刘长卿、白居易、刘禹锡、张祜、徐夤等都有凭藉飞蓬来咏叹人生的诗留世。

李商隐有一首诗《无题二首》（其一）大家耳熟能详：“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李商隐爱上一位女子，但那是“昨日星辰”，相见很难，所以“身无彩凤双飞翼”，但我们心灵是相同的，所以“心有灵犀一点通”。我爱的那女子正在宴席上猜酒行令，那是个欢快热闹的场景，问题是时间不早了，我不得不上班去，唉，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就像那转蓬一样，风来了，飞蓬不得不飞走。你看，大诗人也有很多无奈啊！

为什么小小的飞蓬会让如此多的人念念不忘呢？这与我国古代的入仕制度有着直接的关系。在过去，入仕为官基本是读书人的主要人生选择，但当自己走上了这条道路之后，就意味着必须为此而四处奔走，四处飘零、寄居他乡再加上孤独的心境，常常会让人触物生情，而如飞蓬这般有类似境遇的植物自然就成了一种敏感之物，很容易触动游子内心之中那根柔软的心弦。

今天的我们，因为社会的巨大变迁，大都常年远离故土，甚至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生养自己的家乡。是不是也像一棵小小的飞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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