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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笔记：花楸树不是山楂树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09 05:14

前苏联歌曲《山楂树》脍炙中国人口，其实是《花楸树》，翻译错了。中文歌曲“山楂树”对应的俄文名叫作Рябинушка,是Рябина的爱称,而Рябина则是一种树名,其拉丁名是Sorbus,对应的中文名称应该是花楸树。虽然两者都是春天开白花，秋天结红果，极为相似，但在气质上，花楸可是把山楂甩出不止十八条街。在我国的文艺作品中，像花楸树和山楂树这样，被混淆了名称的现象时有发生，错误的自然风景描述也时常会冒出来——北方出现了南方的马尾松，南方出现了只有在北方及高山上才有的白桦树。对比之下，俄罗斯的文学家们，无论是普希金还是托尔斯泰，他们对物种的描述都很科学到位，尤其是屠格涅夫。配图前五：花楸树。配图后四：山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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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人非常喜爱花楸树，经常说：“从出生到衰老，花楸树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与我们分忧解愁，与我们欢乐歌唱。”在俄罗斯文化中，花楸树是祖国和大自然的化身。普希金在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中把花楸树和祖国的意象联系起来：“我渴望见到一番景象：/我喜欢沙丘，/小木屋前的花楸树，/小门和破残的篱笆。”而在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诗作中，花楸树象征着女性的命运，尤其也是诗人自身命运的写照：“红艳的果穗/把花楸树点燃/树叶飘落/我诞生。”

花楸树是俄罗斯很常见的花木，我国北方也有，春季开白花，秋季结红果，鲜艳夺目。在北京，门头沟的百花山和密云的雾灵山上都分布有野生的花楸树，叫百华花楸。如果从秋季赏果的角度出发，花楸树是优于山楂树的，挂满红果串的花楸树，真是秋季的一道风景，很适合作为北京的观赏花木加以推广。

花楸树与山楂树，虽然都是蔷薇科，但并不同属，两者的形态差别也很大——山楂树的叶片是单叶互生有裂，而花楸树叶则是奇数羽状复叶有锯齿；山楂树的果实大，红色，上有白色皮孔，而花楸树的果实较小，果序大，红色，较鲜亮。

因此，广受大家喜爱的苏联歌曲“山楂树”，从翻译的准确性上来说，更应该将其译为“花楸树”。

以前，我不太理解那位被称作是“美国乡村圣人”的约翰·巴勒斯，何以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去认识一种花草。为了寻访生长在池沼湖泊中的香睡莲，巴勒斯作了精心的准备，先是找来一只小船，然后把小船放到一辆马车上，驾车走了数英里的偏僻小路，或是在林中穿行，或是趟过有水沫飞溅的急流瀑布的小溪，再后来到一处通向黑潭的狭长水道。停车后，卸舟入水，孰料这水道竟是如此难走，因为水中有许多倾倒的大树，只能时而从半浸在水里的树冠中间挤过去，时而又低头弯腰从横搭在水面上的树干下钻过去；如果树干没入水中，那就得设法让小船从它上面强行蹭过去。他的确看到香睡莲的身影了，但他并不满足，在一整个夏季里，一次次艰难地前去观赏，最后，在一个清晨，他终于见到了那些根在黑黢黢的淤泥里，却有着星形花瓣并在风中哔噗作响、露出紫红色叶背的花朵儿的最美的姿态：闭合的花苞钻出水面，在阳光下慢慢打开；而不多时，花瓣重又合起，渐渐隐没于幽暗的水波之下。原来，香睡莲是一种在早上开放的花，中午一过，它就又闭上了。

　　看来，最好的欣赏不是一蹴而就的，如同生命是一个环环连接的过程，每一段都有每一段自身的价值，都是不能轻视和忽略的。人们似乎都在急急忙忙地奔向所谓的成熟和成功，也往往只认这一段的精彩与辉煌，好像其他的都不值一提，不值一看。其实，这是不连贯的人生风景，有一天，如果细细回想，你会发现生活中有不少的断裂，而许多时刻是贫瘠的。花事尚且漫长连丛，人的生命之花也应当在你所有的时空里盛开。

　　朋友告诉我，花楸树原产于欧洲大部分地区，在我国，则分布于东北、华北至甘肃一带。花楸树生于海拔900至2500米的山坡或山谷杂木林中，可以春观叶，夏观花，秋观果。春天的花楸树，长有绒毛的叶片会从浅绿过渡到暗绿；初夏开始绽放，有两个月的花期，花为白色，清纯明净；秋天时则红果累累，染尽满坡满谷。朋友答应隔三岔五就会给我发来花楸树的照片，让我可以完整地观赏它一年的生长过程。这会是一次从容的观赏体验，我将平心静气地等待姗姗而来的春日、夏夜和秋时，并希望它能相应地契入我这一期的从容人生。

幸福一日

——致秋天的花楸树

-海子

我无限的热爱着新的一日

今天的太阳，今天的马，今天的花楸树

使我健康、富足、拥有一生

从黎明到黄昏

阳光充足

胜过一切过去的诗

幸福找到我

幸福说: "瞧这个诗人

他比我本人还要幸福"

在劈开了我的秋天

在劈开了我的骨头的秋天

我爱你,，花楸树

漫谈花楸树的误译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苏联歌曲深受我国人民喜爱，几乎唱响了我国各地。其中，有一首充满浓郁的乌拉尔风情的爱情歌曲《乌拉尔花楸树》。遗憾的是，这首歌却被误译成了《山楂树》，与《荚蒾花儿开》被误译为《红莓花儿开》一样，在我国唱错了半个多世纪。

在俄文里，名词рябина既非多义词，也无引申义，按理讲，是不应该译错的。在1953年9月我国出版的《俄华辞典》（陈昌浩等编）里，рябина的释义是“花楸树”，由1952年苏联出版的《华俄辞典》（鄂山荫博士主编）可知，боярышник才是“山楂树”。另据资料，花楸树系落叶乔木或灌木，羽状复叶，5—6月开花，花为白色；10月结果，果近球形，红色，味道苦。山楂树系落叶乔木或灌木，叶片三角状卵形至棱状卵形，5—6月开花，花为白色；9—10月结果，果实球形，深红色，有小斑点，味道酸甜。虽然这两种树木颇多相似，但毕竟不是同一个物种。当年，孟先生翻译《荚蒾花儿开》时我国尚无俄汉词典可查，把“荚蒾花”译成了“红莓花”似乎情有可原。可《山楂树》的译者常世华先生在我国已有俄汉、汉俄词典的情况下，将此两种树名“张冠李戴”，就令人莫名其妙了。

苏联翻译界有位学者在论述翻译问题时，这样写道：“其实，翻译作品，不仅是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而且是从一种文化移往另外一种文化。”（蔡毅、段京华编著：《苏联翻译理论》，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显然，常先生将歌中的рябина译作山楂树，不只是两种语言转换上的错误，而且，最主要的是，该词所具有的民族文化内涵丢失殆尽了。

花楸树在世界各地有80种（另说100种）左右，而在俄罗斯就有34种，故尔俄罗斯人将其称为俄罗斯之树，誉为俄国之象征。花楸树的文化内涵十分丰富，并赋有多种象征意义。在古代俄罗斯，花楸树是家庭幸福的象征，是姑娘和爱情的象征。例如：结婚时将许多花楸树果子摆到桌子上，往新郎新娘身上撒花楸树果子。俄罗斯人认为，花楸树的干树枝和鲜红的果子是布置洞房的装饰佳品。例如：花瓶里插上几支干花楸树枝，兆示婚姻幸福久长。在俄罗斯中部地区，结婚时把花楸树叶子铺在新郎新娘的鞋子里，把花楸树果子藏在他们的衣服荷包里，以此来辟邪。此外，花楸树也是家庭幸福与和睦的象征与保证，所以人们在自己的房子周围大量种植花楸树。以上所述，就是俄罗斯人民历来喜爱花楸树，历代传唱赞美花楸树歌曲的原因所在。

了解了关于花楸树的文化背景与内涵，有助于对《乌拉尔花楸树》这首歌的理解与欣赏。该歌创作于1953年10月。曲作者是俄罗斯著名的音乐家叶甫根尼·罗德金（另译罗德庚），词作者是诗人米哈伊尔·皮利片科。这首歌描写了苏联时期青年人罗曼蒂克式的爱情：“两个青年工人爱上了同一个姑娘，黄昏里他们站在花楸树下等着心爱的人儿。面对两个都不错的小伙子，姑娘拿不定主意，于是沿着小径向花楸树走去，希望花楸树帮帮忙，给她挑选一个更合适的对象。” 多浪漫，多温馨，多抒情，多感人！在这首荡漾着乌拉尔优美旋律的情歌中，为什么两个年轻人站在花楸树下而不是在桃树下等候心爱的姑娘？为什么漂亮的姑娘要请花楸树帮自己挑选意中人？想必不给出答案，歌迷们也心领神会了吧。

或许有人会说，不就是译错了一个树名吗，有多大关系，何须小题大做。说对了一半，是“小题”，但没“大做”。这下倒是提醒了笔者，索性“小题大做”一番。兹列举两个以讹传讹的事例。

其一，一词之误，差点毁掉了一笔大生意。前不久，笔者在网上看到了“那人的博客”，上面有一篇文章谈到，花楸树被误译为山楂树，给博主的工作带来了一点麻烦。某年，博主作为翻译参加了一次贸易谈判。谈完机械设备后，中方代表又提出向俄罗斯出口山楂罐头。没想到俄方代表回绝了，其原因一是这种东西俄罗斯乌拉尔多的是，不需要进口；二是味道苦，不好吃。听罢此言，博主疑惑不解。可眼看生意就要黄了，于是他连忙叫公司把样品或者附有照片的说明书拿来。俄方代表看了商标和照片后，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唱了几十年《山楂树》的博主，不假思索地将“山楂”译成了рябина（花楸）。后来，误会消除了，当然，买卖也谈成了。事后，博主查了词典，才恍然大悟：追根溯源，结果是常先生搞错了，他老人家把рябина（花楸树）译成了山楂树。

其二，一词之误，火爆了一棵山楂树。美籍华人作家艾米写的一部爱情小说《山楂树之恋》几乎风靡全国，受到千千万万青年男女的热捧，被称为“史上最干净的爱情小说”。书中的主人公老三和静秋两人都喜欢苏联歌曲《山楂树》，爱屋及乌，他们也喜欢上了山楂树。小说《山楂树之恋》便由此得名。2010年9月，张艺谋将其拍成同名电影搬上了银幕，同年12月，导演李路将其拍成了同名电视连续剧（尚未公映）。在所谓的“名人效应”下，国内又掀起了一股新的“山楂热”。

该电影和电视剧的外景拍摄地均选在故事的发生地——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昔日冷清的百里荒草原上的那棵孤独的山楂树，一夜之间变成了闻名遐迩的“圣树”，前来朝拜的“山楂迷”、“静秋粉丝”，以及慕名而来的远方游客漫山遍野皆是，川流不息的自驾车喇叭声声，塞满路途，节假日里更是人山人海，那棵“圣树”下几乎人满为患，在此留影的人们排起了一条长龙。望商家、旅行社那边，一片红红火火：不少商家企业大打“山楂树”这张牌，于是乎“山楂树菜馆”、“山楂树广告公司”、“百里荒山楂文化园”等商号应运而生；“百里荒一日游”、“山楂树浪漫之旅”等线路立马开通。其热闹的场面，用白云大妈的话说，“那是相当壮观哪！”

说句公道话，其实，这些“殊荣”与“光环”本该属于花楸树的啊！

最后，我想提两个问题，聊作小文的煞尾：

1、艾米、张导和李导是否知道山楂树是花楸树的误译？如果过去有所不知而现在或以后知道了，会有怎样的感想呢？

2、假如俄罗斯人在电影《山楂树之恋》中看到了或者来宜昌旅游亲眼见到了百里荒的那棵山楂树，会有怎样的感想呢？

（载于《东方翻译》杂志201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