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泪之舞
喧闹的机场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筱依提着行李箱,一个人,她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座城市。长长的头发落在她温柔的肩上,她像极了一只天使,只是却折了翅膀。
没有人送行的旅程是寂寞的,从这一刻起,筱依便不再是当初单纯的像一张白纸的大学毕业生了,大片大片的疼痛涌上心头,那一幕幕像黑白胶片电影一样又重现在筱依眼前的阳光里。井然有序。
⑴
那是7月,是大学校园里大四学生最留恋也最痛苦的日子。因为要毕业了,学校里到处是倒卖旧物的同学和对未来不知何去何从的情侣。这个月过去后,大家便不能赖在学校里不走了,免不了各奔东西从此天涯两端。筱依是学平面设计的,四年的努力终究还是有了回报。由于频频在比赛获奖,已经有很多家公司有意招揽她帮自己赚钱。筱依和室友楚楚实地考察了半个月,最后决定到那家外企的广告公司,原因是环境好,薪水也很不错,最重要是自由。筱依不喜欢被束缚。
楚楚是筱依的老朋友了,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同一个班级,同间宿舍,同张木板床。楚楚睡上铺,筱依睡下铺。然后报了同一所大学,学了同一门专业,又幸运的分到同一个班级,同间宿舍,睡在同张木板床,依旧是楚楚睡在上铺,筱依睡下铺。
终于拿到那火红的印着烫金大字的毕业证了,晚上同系的男生拉着她们去参加毕业聚餐。
7点多一点,那帮男生就开始打电话催了,两个女生便忙忙的换衣服。楚楚喜欢T恤牛仔裤,天生的美人坯子,一张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硬朗的倔强,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而筱依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裙,长长的裙角,蕾丝的花边,像极了一朵盛开的水百合,安静的让人不忍离去。刹那间,芳华毕露。
聚餐是在学校对面马路的大排挡,扬扬落落的坐满了同系的同学。远远的就看到于洋站起来吆喝她们:这里这里。一脸孩子气,却傻的可爱。
于洋,美术系的篮球队长,185公分,帅的一脸阳光。据不完全统计,于洋写了近两千多封情书给楚楚,而楚楚一直绷着劲只给他做普通朋友。每每在校园里相遇,在于洋主动碰一鼻子灰之后,筱依总会跳起来拍拍于洋的肩膀说:小伙子,继续努力。然后挽着楚楚坏坏的笑。
离别总是让人忍不住泪落,纵然七月燥热的夏天,酒到酣处也觉得风中夹杂着微微的凉意,叫人颤抖。酒精狠狠的作用在每个人的大脑中,卷起汹涌的旋涡,淹没了所有即将迸发的冲动。
同张桌上的同学开始陆续的跑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地上撒满了玻璃酒瓶和含泪的纸巾。像一场盛大的婚礼,满教堂的宾客。
开始有男生和女生借着酒劲向暗恋已久的对象告白,大声的喊着我爱你。筱依从洗手间回来倚在笔直的电线杆子,醉眼朦胧的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上绽出漂亮且放肆的笑容。不免有些伤感。忽然她眼睛一亮,她看到楚楚和于洋十指纠结,修长却也终于弯曲。筱依笑了,踉踉跄跄的离开,像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的在坐标系般笔直的马路上飞着。她的优扬与这个方正的城市格格不入。
筱依抬起手腕,12点多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筱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光慢慢拉长。
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尽头。
街上的店铺差不多都打烊了,潦倒的铁质卷帘门反射着澄亮的光。屋子里的男主人也许在计算着一整天的收入,女主人也许在数落着调皮的孩子。孩子呢?也许早已进入梦乡。
筱依的耳边忽然有掌声传来,抬头,是间Pub。霓虹灯拼成的招牌闪耀着迷离的彩色,晃疼了她的双眼。顿足,凝视,天堂不归路。
不知是什么力量的推动让筱依走了进去,而这个决定日后却成了她最心疼的回忆。头顶上是浩瀚的星空,夜已很深了。
没有人声鼎沸,没有狂乱喧嚣。不大的Pub里零星的坐着几双男女,吧台里站着的是一个看着年轻的女人。干净的短发,旧旧的T恤。
欢迎光临,女人微微的笑着,精灵般神秘。
⑵
筱依坐在台前的高脚凳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冲那女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女人一直在笑,脸上有好看的波纹,满脸笑意的问:喝点什么呢?女人轻轻的拿下一个悬在头顶上的玻璃杯,透明、纤细的杯脚支撑着整个夏天的疲惫与空洞。
筱依懒懒的趴在吧台上:有越喝越精神的酒吗?她眯着眼睛,像一只在壁炉边窝着取暖的猫,十八世纪贵族的波斯猫,举手头足间却是浓浓的寂寞。
女人愣了一下便开始忙了,叮叮当当的玻璃与金属的碰撞声唤着筱依努力的把眼睛撕开一条缝。透过长长卷卷的睫毛的间隙,只看见女人一次又一次的转身。眼前酒杯里的液体一点又一点的涨着,1/3-2/3-3/3。液体的颜色一次又一次的闪烁着,透明-浅绿-淡蓝-粉红-橘黄……
女人把调好的酒推到筱依面前,温柔的看着三分清醒七分醉意的她,伸出手轻轻的揉着筱依的长发,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呓语般说的:小公主,王子来了哦。模糊的言语像一条软软的蛇,扭着冰凉的身子钻进了筱依浅浅的梦,像创世纪里伊甸园树上的红苹果一样诱惑着这只慵懒的猫咪。
筱依托着额头盯着眼前的这杯七彩斑斓的液体问:它叫什么?
天堂彩虹,女人的声音有着恰到好处的力道。
彩虹……筱依喃喃的重复着,纤细的手指柔柔的拈起杯脚,透过杯身折射着女人的笑脸。零度以下的气息迅速的刺破指纹的脆弱,孤单在血液的炽热里翻滚,彻底的释放着冰冷,诡异的彩虹光芒弥漫在整个黑亮的瞳孔中,若冰的汁液浸着似火的红唇。便纵是毒药,也舍得一饮而尽。
沉默,寂静,宛如时间终止。筱依慢慢的放下杯子,眼角滑落两行清泪。这眼泪却似乎没有理由坠落,一滴一滴,用力的砸在台面上,铿锵作响。泪里是浓浓的寂寞。筱依的灵台顿时空阔了,她看清了面前的女子,美丽的像一朵玉兰花。纯白且不妖娆。筱依自我介绍:我叫筱依,是刚毕业的学生。
女人拿走筱依手中的杯子,抹去吧台上的湿润,说着:我是Pub的老板,叫我兰姐就好。
干嘛不请个店员呢,当老板还忙来忙去的,不是太辛苦?筱依看着兰姐忙碌的身影,脸上微微泛着红光说到。
习惯这样了,整天忙着才够充实,才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何况我还有你们这些朋友。当然还有那个乐手,他叫简,是我捡来的小朋友。兰姐兴高采烈的指着屋子深处的乐池。顺着手指的方向,筱依看到了一张忧郁的脸,却布满了刚毅的线条。
兰姐似乎很高兴,把大家都叫到一起讲故事,兰姐讲了开Pub的初衷,经过,以及如何在大街上捡回一个简……就这样,一直讲到筱依打着哈欠,兰姐笑着对她说:下次来听故事的时候要记得养足精神哦。大家听后都笑了。
当,挂在墙上古董一样寂寞的摆钟指着1点半的方向,大于90度的角度慢慢的失去张力。兰姐自言自语:又该上发条了。
筱依已经完全摆脱了醉意。她掏出钱包准备付钱,却被兰姐挡住:这杯我请你,因为我确定你会爱上这个地方。
筱依没有拒绝,她伸出手和兰姐告别。推开Pub的门,空气开始冷了。筱依紧了紧衣领,踩着星空朝宿舍走去。一路上寂静的只听见的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宿舍的大门虚掩着,想必是楚楚见筱依没有回来,偷偷的给她留的门。筱依木然的爬上7楼,鞋跟与地板的碰撞声在空荡荡的楼层里彻彻的回响。时近毕业,已是人去楼空。轻轻的推开木门,楚楚已然安静的搂着那只于洋送的维尼小熊睡着了,脸上挂着幸福的绯红。恋爱中的女人大抵都是最美丽的。
筱依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开始想那间酒吧、那个叫兰姐的女人和那个叫简的乐手,还有那杯叫“天堂彩虹”的毒药……
⑶
接下来生活开始烦琐。搬出了城堡一样女生宿舍,卸下了天花板上挂了4年的苏格兰风铃。那家外企广告打了电话让筱依去签合同上班,于洋和楚楚也签去了一家公司做服装。从此筱依住在了公司分下的宿舍,楚楚住在了于洋在外租下的房子。偶尔楚楚会打电话叫筱依去他们那边吃饭,饭桌上溢着浓浓的…爱意。
筱依的上司是一个长着蓝眼睛,样子却很像木村拓哉的高个混血儿。他叫Zoe,大家都这么叫他。临桌的Tina告诉筱依每天早晨8点Zoe都会准时的到墙角的饮水机上冲咖啡,而且他只喝蓝山。看的出,Tina是非常爱慕这个优秀的上司的。筱依冲Tina笑了笑,便开始在电脑上啪啦啪啦的装Photoshop等做图软件。她在电脑旁摆了一个毛毛的Snoopy玩偶,傻傻的冲着笑着。
等筱依做完手中工作的时候已早过了午饭时间了,看着周围空空的工作台,筱依无奈的伸了伸懒腰,一个人向电梯走去。
喂,等一下。
筱依听到声音,转过头,是Zoe,那个满身王子气息的蓝眼睛男人。有事吗,经理?筱依礼貌的朝他欠了欠身子。
还没吃饭吗?Zoe整了整歪掉的领带,眼睛盯着筱依说。
还…没呢,正要去。筱依回答着,脸上挂着红。
那介不介意一起吃呢?我请客。Zoe走到筱依的身边说。
这个…好吧,让你破费喽。虽然筱依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答应了他。
Zoe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微微的向上翘了翘,眉目间满是雨后的春风得意。他说:不要叫我经理,叫我Zoe,我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他们去的是一家西餐厅,英文的菜单,复杂的礼仪,碍眼的刀叉,筱依看着眼前的这个蓝眼睛小资,觉得遥远的不知所措。
开动喽,Zoe夸张的系上领巾,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他说:快尝尝吧,这里的牛排很不错的。
筱依微微的笑着,小心翼翼的切着盘子里黑糊糊的牛肉,生怕弄出声音破坏自己的淑女形象。
Zoe突然抬起头问她:筱依,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筱依不假思索的回答到,干干脆脆。
真巧,我也没有女朋友,呵呵。Zoe盯着筱依的眼睛,闪烁着彩虹般的光芒。
筱依低下了头,觉得耳朵烫烫的。
这顿饭就在两个心照不宣的人互相的了解中被不知不觉的消灭掉了。Waiter,买单。Zoe唤来了侍者,递上了信用卡。
⑷
筱依慢慢的融入了这种一年四季都坐在空调下的写字楼生活,她会在早上化上淡淡的妆,穿上笔挺的职业女装。
Zoe会在早上冲咖啡的时间递给筱依一些Case,或者帮她搞定让人头疼的合成效果。Tina羡慕的眼神经常让她不知所措。终于有一天,Tina告诉筱依她交了男朋友。她懒懒的笑着。
筱依总是很巧的在加班后碰到同样加班的Zoe,然后很巧的被Zoe请去吃西餐。渐渐的她发现原来蓝眼睛的Zoe并不是不遥远的海市蜃楼。
又是晚上加班后的“偶遇”,筱依抢先开了口:Zoe,这顿我请。不过我可没钱请你吃那些超级昂贵的破牛排。
Zoe笑了,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所谓的姿势。
夜,是喧腾的。灯火阑珊的城市夜生活刚刚开始,筱依在Zoe的车上手忙脚乱的指着路,她要带他去毕业聚餐的大排挡,因为在筱依的记忆里那儿的卤肉饭是整座城市最好吃的。
依然还是那个胖胖的老板娘和憨厚的老板,只是多了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筱依兴奋的涨红了脸,像只小鸟一样的叫着:老板,两份特大的卤肉饭,要加多汤喔!Zoe却局促的坐在铁制的三角圆凳上,理了理新买的西装。
筱依眉飞色舞的向Zoe讲述着大学里单纯快乐的生活。年轻的教授,高大的学长,傲慢的学姐和傻乎乎的学弟学妹。当然还有楚楚和于洋。她说:对了,楚楚他们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叫我一起吃饭了哦,真是有异性没人性。筱依气鼓鼓的捣着碗里的饭粒。
也许别人工作忙呢。Zoe猜测着说。对于他来说,这顿饭是惬意的,在这露天的场馆吹的到徐徐自然的风,热腾腾的汤饭在微微昏暗的日光灯下又有着淋漓畅快的味觉。Zoe放下筷子松开了坚持了一整天的领带。他指着空空的碗说:好饱。
当然了,本小姐来的地方哪里会错。筱依得意的噘起小嘴说。
结了帐,两人回到车上。筱依忽然想起“天堂不归路”这间Pub,便又急急忙忙的让Zoe打着车子,向前开着。那次酒醉后的记忆大致是如此。
这条街很冷清,大多是小便利店,连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都没有。街道两旁是冷冷的卷帘门。也许大家都睡了。
Pub新添了一个大的广告灯箱,很大,很耀眼。远远的与Zoe车子的前灯光互相辉映着,掩藏在粗劣塑布里的镁光灯努力的亮着,诠释着寂静黑夜的冷冷清清。
Zoe替筱依拉开车门,筱依说:我在这里喝到过一杯酒,因为完美,所以我找不到配的起它的形容词。Zoe听后点了点头。他重新束好松开的领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Pub。
欢迎光临。依然是喜欢工作的兰姐,脸上洋溢着永远不会衰败的笑容。
筱依和Zoe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子上,她说:兰姐,还记得我吗?Zoe则冲兰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兰姐说:当然了,来过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尤其是你,可爱的小公主。怎么好久都不来了呢?她伸出手,揉了揉筱依披散在肩上的头发。
忙啊,每天呼天抢地的。我来介绍,这位是Zoe,我的顶头上司。筱依指着在一旁倾听的高大帅气的蓝眼睛男人。
你好,兰姐。Zoe伸出手。
你好。兰姐热情的回应着。
这时,乐池里响起了木吉他的声音,自然且清新。周围吵闹的人们安静的下来,是简,他唱的是《寂寞的季节》,是陶喆的一首带着民谣风的歌,低低沉沉的腔调捂软了所有人心中那皲裂的伤口。
乐台的灯光总是千篇一律的昏暗枯黄,从前台看过去的人影是模糊的,只是简的眼睛却无比的明亮。简有着一头顺顺的且带着优美弧线的卷卷的头发,像拉长的“S”。唱歌时的他是专注的,虽然他低着头,筱依却看得到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少的苍凉。如果Zoe是一株高大珍贵的杉树的话,那么简就是一株幽幽的笕竹。平常却不平凡,隐藏在森林最深处悬崖上。
兰姐,给我们弄点喝的啊。天堂彩虹,一人一杯。筱依迫不及待的喊出声音。
可是兰姐却不作声,从吊顶上拿下两只浅浅的玻璃杯,并排的放在台面上。顿了顿说:知道为什么那杯酒叫“天堂彩虹”吗?兰姐抬头看着远处的简说:彩虹,不单单是它的颜色,还有它的隐喻。只有雨下的越凶,彩虹才可以更绚美。小公主,“天堂彩虹”不是可以随便点就能喝到的。相信吗,它是不祥的征兆……兰姐低下头,转身,抓起一只粉红的酒瓶。筱依却怔住了,像被折下了尾翼的风筝。
“醉生梦死”?Zoe看着面前的酒,询问着兰姐。
恩,尝尝吧。兰姐还是那一脸微笑的说。
Zoe仰头慢慢的尝着,忽然就喝个精光。筱依看见他小指上的银质指环闪闪发光。
兰姐的手艺比别人细腻多了。Zoe赞不绝口。兰姐则温柔的看着,接受夸奖。Zoe起身,他要去洗手间。
筱依对着酒杯发呆,她在回味兰姐的话。难道之前的彩虹只是幸福的错觉,还是七彩弥漫生出的幻觉晃疼了记忆的河蟹?筱依的心上像被乐手敲走了音的琴键,叮咚的有点酸涩。
“咳”乐池上有人清嗓子的声音,抬眼望去,却是Zoe。
原来Zoe从洗手间回来,发现乐池空着,琴架上井然有序的放着乐器。他轻轻的取下金色的萨克斯风,清了清嗓子,默默的吹了起来。
没有意外,没有突兀,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舒畅。只见台上的Zoe闭着眼睛,随着乐声前后的扭动着。筱依惊讶的说不出话,她忽然想跳舞,用最肆意的姿势,放纵那堆积了许久的情绪。她端起已经浅了的酒杯,浇灭心中的火。
酒浅了,因为冰融了;冰融了,所以酒淡了……
⑸
完全出乎筱依的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妙不可言。兰姐显得很高兴,她把大家叫到一起讲着故事,故事是真实的。兰姐讲了开Pub的初衷,经过,以及如何在大街上捡回一个简……就这样一直讲到筱依打着哈欠。兰姐笑着对她说;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养足精神哦!大家听了之后,都开心的笑出声来。
⑹
拉风的车子在筱依宿舍前熄了。两人并排坐在草坪上,沉默。
Zoe向后躺下,他难道忘了青草折断后挤出的绿色汁液会弄脏衣服吗?那可是好几个零的价格。筱依刚想提醒他,却被他一把拉倒在地。
你干什么啦。筱依挣扯着,嘟着嘴。
嘘,有流星。Zoe吹了吹手指,一本正经的像发现蚂蚁吃虫子的孩子。
筱依老实的躺在Zoe的右边,眯起眼睛看着天空中的光点一点一点挣脱银河的束缚,划过了曾是蔚蓝的苍穹。时间仿佛走的缓慢了,筱依竟看到了流星陨落是拖着的长长的尾巴,如同童年时哥哥们甩起的线形烟火,光亮的火花痕迸发出灼目的星火。她双手合十,双腿盘起,嘟囔着许愿。Zoe看着她虔诚的像是一个小道士,不禁笑了起来。
丫头,许了什么愿望呢?Zoe摇着闭上眼睛筱依。
Just a secret。红唇轻启,字正腔圆却吴侬软语。
Zoe起身吻了她,电光火石般强烈。筱依被Zoe抓肩膀,全身僵硬的不知所措。
她开始明白楚楚那晚脸上的红晕,是幸福的痕迹。她忽然明白,自己是喜欢Zoe的。
筱依挣脱Zoe的双手,径直跑到宿舍大楼大厅的门口,她背对着他停住,说:如果明早我能收到一束花的话,我想我会考虑一下。声音里夹着兴奋和羞怯的喘吁吁。接着,她推开厚厚的玻璃门,跑了进去,按开了电梯的门。
一定送到。Zoe站在草坪里,双手鼓成喇叭状,身体缓缓后仰,用力的朝着筱依的背影喊去。呵呵,他傻笑着,用手弄乱自己的头发,像征服了整座森林的狮子。
筱依回到宿舍,靠着木门,喘着粗气。我是恋爱了吗?爱情是这样吗?她自言自语。打开了节能灯,闭上眼睛,感受着眼睛微微的刺痛。她听到楼下发动机的声响。Zoe走了,从这一刻起,他已在她心里。
筱依躺在浴缸里,细细的回味着Zoe的嘴唇。
她从浴缸里走出来,拭干水迹,散开盘起的长头发,穿上白色的吊带睡裙。今夜,有美妙的梦。
⑺
糟了,肯定迟到了。筱依从床上蹦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障碍,冲向洗手间,满口泡沫的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漂亮。
幸好没有塞车,筱依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瞄准写字楼的方向杀了过去。上帝保佑,还有一分钟。她抬手看着手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对啊,怎么大家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的手表坏了?筱依默默的想。抬眼瞥了瞥墙上的电子万年历,不慢呐。筱依小心翼翼的向前,像在走星光大道。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不过,她却找不到一点明星的从容。
在众人的注视下,筱依忐忑的走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啊,她捂着嘴叫了起来,因为整个台面上堆满了红色的玫瑰花。宛如筱依老家邻居老太的玫瑰园。所有的花都开得热情奔放。所有的花也都只为她一个人开放。
容不得她多想。桌上的电话欢快的响了起来。
喂,筱依听到的却是Zoe的声音。她转身,透过经理办公室干净的玻璃看见Zoe正冲自己笑着。丫头,幸好你没迟到,不然我会扣你工资哦。Zoe坏坏的做着手势。
筱依却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慢慢的流下,像夏天不小心打翻了瓶的香水,让人闻到扑鼻的芳香,又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Zoe急忙的放下电话,朝筱依的位置冲了过来。怎么了,哭什么呢?是我吓到你了吗?Zoe抓住筱依抽搐的肩膀,轻轻的摇着,然后抬起手爱怜的擦拭着她的眼泪,心疼的手开始颤抖。
筱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倒在Zoe的怀里,把眼泪通通都蹭在Zoe名贵的西装上:不,我是高兴,不是害怕。
傻瓜,Zoe放心的舒了口气,抱紧筱依,用手温柔的抚着她温顺的头发。像哄着自己心爱的猫咪入睡。
这时,啪啦啪啦的声音在整间办公室里响起,周围的同事都鼓起掌来,共同见证这一幕爱的喜悦。
筱依臊红了脸,挣脱Zoe的怀抱。Zoe也耸了耸肩膀,说;好了,开始工作吧,不然中午加班哦。
Tina冲筱依幽幽的说着:哎,如果我的男朋友有Zoe一半就好了。筱依听后只得笑了笑,没有做声。
⑻
不知不觉地几个月过去了,筱依整天都沉浸在Zoe的幸福里,慢慢的陷了进去。在忙碌中却又甜蜜着。由于楚楚和于洋去了广州的总公司,所以筱依总是不能把Zoe介绍给他们,只是每每在电话里讲Zoe如何温柔的时候,楚楚就会狠狠对她说:小样吧你,看等我回来不把你的白马王子抢走。有时筱依也会和Zoe一起去天堂Pub,和兰姐、简他们一起聊天、喝酒、玩酒吧里常有的游戏,时间就这样晃啊晃啊晃啊……
⑼
公司难得放假,筱依窝在家里等着Zoe来接她出去,说好了,今天一起去划船。这时,门铃响了。
筱依跑去开门低着头说:怎么才来啊。等抬头一看:啊,楚楚。她激动的跳了起来,原来不Zoe。快进来啊,傻愣着干什么呢?筱依把楚楚拽进屋子里,让她坐在沙发上。于洋呢?是不是躲在后面想吓我啊。她朝屋外张望,却不见于洋的影子。
于洋走了。楚楚脸上没有表情,像木偶一样的说着。
出差吗?筱依低头削着苹果说,她没有看到楚楚的表情。
对,出差。和老板的女儿一起,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楚楚痛苦的把头伏在膝盖上,狠狠的抽泣。
筱依猛的抬起头,苹果滚落到地上,锋利的水果刀重重的砸在茶几的有机玻璃上,铿锵的像Chopin的琴声。
什么,你说什么?于洋他……筱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没错。楚楚开始歇斯底里起来;于洋背叛的了我,他跟别的女人私奔了!
犹如晴天霹雳,筱依愣住了,接着她紧紧的拥住伏在膝上痛哭的楚楚:不会的,不会的。他会回来的,他是多么爱你啊,他肯定是和你闹着玩的……说着说着,筱依也哭了,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安慰怀里的楚楚,她只能陪着一起哭,一起泪水滂沱。
这时Zoe来到宿舍门前,他轻轻敲门,没有回应。却听到隐隐的哭声,他慌了,用力的拍打着门,却无济于事。Zoe猛然想起筱依拴在他手机上的备用钥匙,他手忙脚乱的打开门,看到一对相拥的泪人。
你们……忽然Zoe看到躺在茶几上那把明亮的水果刀,摇摇欲坠,徘徊在台面的边缘。本能的,他冲上前去一把扯开筱依身边的陌生女人:你是谁?Zoe把筱依揽在身后,上下打量着面前如花瓣般凋零的女子。
不,Zoe。筱依拽着他衣服的下摆,她是楚楚,我的好朋友。
Zoe听筱依讲过楚楚的故事,也见过她们两人在一起拍的照片。他细细的观察着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真的是她,那个楚楚动人的楚楚。Zoe尴尬的干笑了一声:对不起啊,楚楚,看到刚才的情形,我有点着急,没有认出你来,所以……对了,刚才弄疼你了吧。
看到楚楚默默的摇了摇头,Zoe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他转过身去问筱依:你们刚才为什么哭的这么大声?他捧住筱依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珠。他不相信这是好久不见激动的泪水,他看着筱依,渴望从她的口中得到些许言语来冰释他心中的疑惑。Zoe总是很细心的察觉到房间里每一寸空气的不安。
筱依小心翼翼看着楚楚吞吞吐吐的说:因为楚楚和她男朋友之间出了一些……变故,所以……筱依不敢再说下去,她怕楚楚听到什么敏感的字眼会再次崩溃。因为她知道,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舍得让楚楚再掉一滴眼泪。
楚楚反而平静了许多,她弯下腰,捡起地上滚落的苹果,抽出一张纸巾轻轻的擦了擦,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然后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筱依有些担心的向前跨了一步,楚楚则埋下头低低的说着话。
毕业以后,我和于洋就签去了同一间公司,公司很大,薪水也很不错。我们每天虽然忙忙碌碌,但空闲时也会打打闹闹。那段日子,我们真的很快乐。楚楚说到这时嘴角微微卷起,挤出一丝苦笑。是啊,回忆总是美好。
她接着说到:于洋每天要做大堆大堆的文案,而我相对轻松许多,怕他太累不能按时吃饭,我便搬过去和他住在一起。于洋是个把事业当作第一位的人,无论什么都不能被允许阻碍他的发展。是的,他很出色,很快就得到公司上层的赏识。从此,他变的更忙了,每天晚上回到家里累的倒头就睡,或者干脆谁在公司,彻夜不归。我心疼他,劝他别这么拼命,而他却说趁着年轻,老了想拼也拼不动了。我也只能能每天多做点好吃的给他。很快,他被破格提为项目经理。我高兴的为他庆祝,我以为他可以满足了,休息休息了。可是……
Zoe转身倒了杯水放到楚楚的面前,筱依则坐在她的身旁,细细的用手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楚楚顿了顿,接着说着:他开始参加公司上层的Party,每每他带我一起,我都拒绝了。因为我不喜欢那么正式的聚会,一想到要穿上高跟鞋和晚礼服,我更头疼了。他只好一个人去,然后喝醉了回来。说到这,楚楚把头低了下去,两手交叉的放在腿上。
我们老板有个女儿,是项目的总负责人,也是公司公认的美人。出众的能力和娇巧的身材让她成为全公司倍受爱慕的对象……终于有一天,于洋早早的回到家里,他对我说他要去美国……
楚楚哭了,眼泪顺着她的脸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像极了学校宿舍里永远也关不紧的水龙头,虽然不会汹涌,但也永远止不住这滴滴的哭泣……
他可能只是出差啊!筱依抽出纸巾替她抹着眼泪。不,楚楚拼命的摇着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老板的女儿要带他回总公司。前途无量啊!楚楚稳了稳又将要失控的情绪,说:起初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或者等着他回来。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就是为了事业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人,谁也无法改变。
筱依把楚楚揽在了怀里,一边陪着掉眼泪,一边安慰她:没关系,没关系,他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后悔。你最坚强了,每次出事都是你哄着我,你帮我扛着伤心,现在,如果你还哭的话,那我该怎么办?看着你这个样子,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Zoe坐在旁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把这悲伤的空气赶走。他怕越弄越糟,只好站起来对她们说:好了,你们先在家里待着,我回公司整理一下上季度的材料。中午我来接你们吃饭,有事记得一定要打电话给我。说完,Zoe就离开了屋子。站在电梯里的他想:也许让她们安静,是最好的选择。
上海的夏天很热,热的让人坐立不安。
Zoe下了楼,发动了车子回公司,但他脑子里全是一脸眼泪的楚楚。心想这么漂亮体贴的女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的遭遇。他摇了摇头,打开车上的音响。吉他声响起,是欧美的乡村音乐。
到了公司,Zoe给筱依打了一个电话。筱依说:你忙你的,中午来接我们就好了。Zoe挂了电话,去冲咖啡,却发现饮水机是空的。他无奈的拍了拍水桶,转身离去。空空的水桶对着他的背影摇摇又晃晃……
中午,Zoe载她们吃了午饭,之后,筱依说要陪楚楚一起在家待着。Zoe点点头说:那也好,我也回家睡个觉,有事记得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假期就这样过去,楚楚也一直和筱依住在一起。有着好朋友的安慰,楚楚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她只是不甘自己的付出,却意外的没了回报。在换了工作之后,楚楚的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只是每当看到Zoe对筱依的百般宠爱,心里又会悄悄的泛起阵阵的痛,像心里种下了一根一根坚硬的刺。只有扭过头去,忍住不让眼泪划出眼角。
⑽
公司下发了一个外出进修的名额,对于筱依这样的乖孩子来说怎么能甘心错过。在Zoe和她的共同努力下,筱依将赴法国进修半个月。但摆在两人面前的问题是从此天各一方,两地相思。对于热恋中的情侣,一日不见,恍若隔世。当天晚上他们去了天堂的Pub,所有人都很高兴,却只有一个人神情恍惚,简。
到了出发的那天,Zoe和楚楚一起来送机,筱依一脸的平静,满不在乎似的向他俩挥着手。Zoe扬了扬他的手机,楚楚也朝她挥手。筱依回过头,一个人进了检票口。
在煎熬了十几个小时后,飞机缓缓的停止了移动。筱依下了飞机,机场里已经有公司的人在那等候。筱依礼貌的跟他们握了手,然后跟着他们去了酒店。安排好了一切之后,Zoe打来了越洋电话:公司的安排还可以吗?筱依走到,拉开米色的窗帘,金色的夕阳透过大片的落地窗照在她的身上,她闭上眼睛,对Zoe说:在这里,我闻到了香奈尔的味道。
洗完澡,筱依睡了,她有点累了。
次日清早,闹钟准时的叫醒了筱依,她本想关掉这讨厌的噪音机器,但当想到进修的事情,她只得乖乖的离开被窝。她可不想第一次就迟到。
进修的内容很轻松,下午还有空余时间。筱依决定去买些纪念品,回去也好送给她的朋友们。于是在巴黎繁华的大街上又多出一位美丽的姑娘。
戴着超大的太阳镜,筱依的小脸几乎被昏黄的镜片挡的片甲不留。她漫步在两旁布满梧桐的香榭丽舍大街上,她仿佛闻到了法国中南部的普罗望斯玫瑰的香味,街道两旁欧式的建筑晃的筱依有点失去方向感。心中边也在万分遗憾Zoe不能陪自己一起来这里,但是这些不爽很快被视线里精美的商品赶跑了。几乎眼前的每一件都是最好,但看到下一个又觉得更好。女人不能抗拒天生的弱点—对美好事物的零抵抗力。
正当筱依在为不知挑选哪条领带送给Zoe而犯愁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与自己擦肩而过。筱依回头,天,是简。那个修长的背影,她不会认错。
怎么会这么巧。由于筱依他们总是去天堂的Pub,所以和兰姐、简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她试探的叫了一声,简。朝着那个好看的背影。
那个男人回过头,果然是他,S形的长头发像海水里浓浓的海藻。他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个叫她名字的漂亮女人,好象没有认出她是谁。
筱依笑着摘下脸上那副大大的太阳眼镜,说:怎么,不认识了么?简恍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原来是林小姐。
筱依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吃力的拍拍他的肩膀:都这么熟了,叫我筱依就好了嘛。说完就拉着他跑到刚才的店铺,在简的脖子上胡乱的试着领带。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快事。
原来简是来旅行,两个人坐在一家咖啡厅里,聊着两人的相遇。筱依打趣:兰姐怎么舍得让你来旅行啊,你可是天堂的台柱子呢。
简笑了:店里正在装修,可能一阵子不能营业。加上在一个地方待的久了,就想出去走走。
筱依听后摇了摇头:哎,还真是悠闲啊,哪像我啊,朝九晚五,诸多辛苦。筱依边搅着咖啡边叹气,好象受了很多委屈一样。
简又笑了,软软的睫毛向上翘着,阳光般温柔。
晚上,Zoe打来了电话问课程难不难。筱依懒懒的趴在床上对他撒娇: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难的倒本小姐啊,除非太阳明天不从东边出来。Zoe笑,然后筱依也跟着笑,像两个傻瓜。
接下来的日子不知为什么总是会见到简,也总会去一起去喝咖啡,看画展,听音乐剧。简说喜欢这个城市。筱依有感于巴黎商品高昂的价格,说:好一个奢侈的爱好。
奇怪的是第13个晚上,Zoe没有打来电话。筱依回拨也打不通,只是酒店的电话响了几声又突然挂断。这一夜筱依睡的有点忐忑。
半个月的训期终于结束了,筱依打给简说要回国,接着筱依又打给Zoe,却被转到留言信箱。公司安排了人员送机。在机场,却遇到了简,看他焦急的样子,似乎在等谁。筱依礼貌的和公司人员告别,然后走到简旁边叫他:喂,在干什么?简一回头看到拖着一只大行李箱的筱依,眼睛似乎明亮了许多,但言语却局促了起来: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回去的,但是当你通知我的时候,机票已经售完了。所以只好来送送你。
筱依不好意思的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对不起啊,简。我不知道你想和我一起。眼睛里满是歉意。而简却似乎放松了许多;没什么,自己回去也一样嘛。
这时,大厅的广播提醒登机的乘客做好准备。筱依无奈的说,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等你回到上海,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接风。简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一路顺风。
筱依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她不知道背后微笑的简的眼中竟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失落与惆怅。
⑾
到家喽,筱依一下飞机就万分的感慨,仿佛上海的空气比巴黎要清新许多。拖着行李走到大厅,却意外的没有看到Zoe和楚楚的身影。她很气愤的跺接着脚,太过分了,居然不来接我。难道是没有听到我的语音留言吗?筱依打开手机,却先接到两条短信,一条是Zoe,原谅我不能去接你,等你回到家里就会明白原因。一条是楚楚,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筱依顿时有中不祥的预感,难道,它们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只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搞什么鬼,筱依虽然心中有一丝不安,但还是从容的坐着计程车回到了家。
丁冬,丁冬。筱依按着门铃,她认为家里肯定有人在。可是好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筱依有点不耐烦了。她蹲下身子,掀开门口的毯子,下面有她临走时放下的钥匙。打开门后,却发现整个屋子里贴满、挂满了小纸条。筱依走过去看,每一张都是同样的内容:对不起。
筱依丢下行李箱,跑到阳台前的小桌旁。因为她看到上面放着一只很大的收录机,她恍恍惚惚的捧着机器。右手缓缓按下了播放键,像是按下毁灭地球的引擎。听到是沙沙的白带声。接着是Zoe低沉的声音,那曾深深俘虏她阳春白雪。
筱依,我是Zoe,一切都还顺利吧。当你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上海了。我原以为我会高高兴兴的等你回来,然后开开心心的和你私守一辈子,但是现在我却做不到了。在你离开后的第十三天,我和楚楚…喝醉了……
筱依听到这里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睛也似乎忘了应该有眼泪要流。左边是近乎10年的知己,右边是半个月前还如胶似漆的男友。她在幻想今天是愚人节,但老天也好象被谁谁谁灌醉了,因为通常电视里这种情节总会有电闪雷鸣,风雨大作。而此时,空气却安静仿佛要把人窒息。
筱依踉踉跄跄跑出房子,她要离开这个留有他们两人气息的房间,任凭Zoe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飘扬:我没有办法不负责任,虽然我不是故意……
纯粹的爱情不会让三个人一起痛苦,筱依是理智的。像一个公主经历了自己王国的败落,皇兄的战死。她表面上越发平静,心里却越发空虚,她面露微笑的去公司递辞职信,却发现已然换了部门经理。Tina冲她眨眼睛,悄悄的伏在她耳边说,是不是Zoe要带你远走高飞啊,相继离职,哎,还真羡慕你们啊!筱依强忍着眼睛的冲动,只拿走了桌子上那只永远不会哭泣的Snoopy玩偶。
做在计程车里,筱依终于号啕大哭,痛楚在心里被狠狠的撕裂,泪水在脸上肆意的划过,淋湿了上衣的下摆,她拼命的想擦掉那些痕迹,却无济于事。她狠狠的晃着自己的脑袋,那浓密的长发也毫无节奏的左右飞舞。如果可以,她宁愿将所有的记忆都用力的甩出车窗,哪怕从此回忆只有一片空白。
待到她平复下来,靠在车座后被上喘着粗气,委屈的眼泪像西湖决堤,一汩汩的涌出河岸,怎么也止不住。司机大叔向后递来一盒纸巾,缓缓的说着,孩子,伤心的事情只有靠忘记。但越是想忘记,就越难忘记。换一种方式,又或许可以。路在自己脚下,怎么走,靠的是自己。
⑿
辞掉了工作,筱依无处可去,她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周围的喧闹在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拿出在巴黎买给Zoe的领带,系在路旁的香樟树上。她现在的心情,只适合宁静。她忽然想起简,那个在巴黎一起听舞台剧的男人。筱依拨通他的电话,她嘶哑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传到简的耳朵,喂,我是筱依,我在建行旁边的电话亭里,你可以来接我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透过电话亭的玻璃挡板,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模糊了的眼睛,她确定到了Pub之后,兰姐他们会让她忘记痛苦,忘记一切。
简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写日记。他总是保留着这个习惯,至于上面记录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上午他刚从法国回来,接到筱依的电话,他从她的声音中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赶紧告诉兰姐,然后开着Pub里的货车朝那个方向赶过去。就在那一个小小的电话亭里,他看到筱依蜷缩的坐在角落里,像一只流浪的小猫。简的心像针扎似的疼了,他把筱依和行李都装进车里。一路上,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低低的唱了一路,筱依知道他唱的是:Try to remember。在大学的演出时,曾有个同学唱过。
装修过的Pub焕然一新,兰姐还依然站在前台忙活着,看到筱依和简进来,就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对筱依说:小公主,你可是装修后第一位客人哦。其实兰姐看到筱依手上的行李箱就已经明白个中大概了。于是她让简出门去买明天开张要用的可乐。等到简出门,筱依对兰姐说,兰姐,不知道我能不能打扰你几天。兰姐笑了,她走出前台,接过筱依手上的行李箱,边走边说,幸好我的房间够大,可以放下两张床。
在房间里,筱依对兰姐讲她的事情。兰姐突然愣了一下,只是小小的一个面部表情,筱依没有发觉。兰姐站起来,打开房门,回头说,从明天起,我教你调酒。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房间里的筱依猜不透兰姐的意思,但她相信,兰姐一定可以帮助她。筱依重重的向后躺倒在床上,她太累了。
兰姐重新回到前台,她点上一根烟,靠在吧台上,她在想,为什么她的遭遇和我一模一样。
⒀
筱依换了新的电话号码,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她始终难以释怀心间的那片阴郁,但至少她现在感觉快乐。兰姐教她调酒,醉生梦死,天长地久,夏日激情……看着一杯杯宛若艺术品的饮料从自己的手中诞生,再看到客人们赞许的目光,筱依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快乐。闲暇时光,简会教她弹吉他,听着欢畅或忧伤的音符从自己的指间轻轻划落,筱依眉间的浓雾似乎淡了,散了。她不再继续沉浸在那股泥沼中。而此刻的Zoe正带着楚楚前往远在美国的父母家,因为楚楚居然有了他的孩子,虽然Zoe始终都忘不了筱依,但是他不想再伤害第二个女人,而楚楚却因为太过内疚而晕倒,醒来后便什么也记不起来。
⒁
Pub由于生意冷淡,停业整顿,简便和筱依约好一起去日本旅行。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筱依从简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爱意,筱依暗自发誓,等自己彻底不再为过去而痛苦的时候,如果简向自己表明心计,她一定不会拒绝。因为如果没有简,自己是决计无法走过那段伤心欲绝的日子。
一路上很顺利,日本颐人的气候让人的心情有说不出的畅快。美丽的岛国风光,让筱依很开心。白雪皑皑的富士山,碧波涟涟的琵琶湖,当然少不了东京迪士尼乐园。在那里筱依感觉仿佛回到了童年,在游乐场里,唱啊,跳啊,不知疲倦。
筱依看着身边高大的简,默默的想,我想我已经重生了。晚上简揽着筱依站在摩天轮上,游乐场明亮的灯光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不时的有流星从头顶滑落,像是堕入爱河。
筱依兴奋的涨红了脸。当他们缓缓的开到最高处的时候,简突然让她闭上眼睛,筱依毫不犹豫的把眼睛闭上,然后她感到一串东西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且额头上微微的感到一团温热。她睁开眼睛,只听简对她说,让我照顾你。这时他们头顶上炸开团团的烟火,发出甜蜜幸福的声音。
时间仿佛停止了,故事也仿佛结束了,只是谁也不知道以后将会发生什么,筱依是否会与简幸福的在一起,还是一切都没有结束……
两人从游乐场出来时,街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筱依靠在简怀里,就这样一直走着。简唱着歌,筱依跟着和,无尽的星光为他们铺上了一条地毯,仿佛他们正走进爱的天堂。只是刹那间一辆失控的汽车朝他们飞奔而来,简用力的推开筱依。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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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姐出门买早点时,顺手买了一份报纸,边排队边看新闻。在买到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日本的一通交通事故:本报讯,于5月16日晚上,一辆失控的汽车撞倒了两名中国籍游客,其中一男一女,一死一伤。据审查,肇事的原因是司机酒后驾车……哐的一声,兰姐手中的早点掉了一地,豆浆溅的她满腿都是。因为看到事故现场的照片……
⒃
两个星期后,筱依回到Pub,手里捧着简的骨盒。兰姐没有出声,只是拿出一个杯子。她示意筱依要看仔细,然后熟练的调起酒来。几分钟后,兰姐停止动作。是天堂彩虹?筱依抬起头看着兰姐疑惑的问。对,这就是你一直想学的天堂彩虹,这就是一杯毒药。我想,以后你都不用来这里了……
一个星期后,Pub改了名字,里面飘荡的全是金属的声音。一群群头发上染满了颜色的热血青年,在随着一个个沉闷的鼓点雀跃着……
当天晚上,筱依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人都站在一起。微风吹过,每个人脸上都绽放出美丽的涟漪……
尾声
在BJ,喧哗的夜在沸腾,年轻的心在疯狂的跳动。在一家Pub的门口停下了一辆车子,一个漂亮的长头发女孩对那个男人说:我曾经在这里喝到过一杯酒,因为完美,所以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男人听后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间P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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