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七）（原创）

壁虎禅意

<h3> 梨花（七）</h3><h3>118. 一组镜头</h3><h3>A：灯下，父亲伏案在写申请调动材料，时而沉思时而长叹。</h3><h3>B：某办公室内，风扇旋转，对方言词戳戳逼人，父亲无言以对，拿着材料走出门。</h3><h3>C：市卫生局大门外，落叶飘过，父亲神情恍惚的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h3><h3>D：市劳动局大门，大雪纷飞，父亲犹豫再三，最后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h3><h3>E：灯下，某领导家门口，父亲提着礼品被拒之门外，对方“呯”一声把门关上。</h3><h3>F：剧团排练场，正在排练新剧目，父亲被导演呵斥着。</h3><h3>119. 外县小学校门外街道（日、外）</h3><h3>虎娃赖着不走，被母亲一路拖来。</h3><h3>“起来！起来！不上学你想干啥？”</h3><h3>“妈！我不上学！我不想上学！我还没玩够呢……”</h3><h3>虎娃满脸通红，一身灰土的被母亲拖进夯土墙老门楼的“城关小学”大门。</h3><h3>120. 平房教室（日、内）</h3><h3>土坯墙，简陋的木板黑板，墙角堆着木头柱子，一排排用砖和泥土砌成的桌子，墙上挂着一排各种各样的小缸子，几束光线透过木棱窗子射了进来。</h3><h3>“刘育红！”</h3><h3>“到！”</h3><h3>“张社教！”</h3><h3>“到！”</h3><h3>“毕国庆！”</h3><h3>“到！”</h3><h3>虎娃笔挺的站起来。小竹櫈被临桌抽走了，虎娃一下子坐了个屁股墩。</h3><h3>“哎呀！”</h3><h3>全班都逗笑了。临桌对虎娃做着鬼脸儿。</h3><h3>“好了！别闹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学生了！要有当学生的样子。谁都会犯错误的，对待犯错误的同学，我们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咱们是一个集体，是一家人！我姓陈，你们就叫我陈老师好了。”</h3><h3>“陈老师好！”</h3><h3>“同学们好！现在，大家打开课本，翻到第一页，今天我们开始讲第一课……”</h3><h3>说着，陈老师'熟练的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第一课、《我在大桥望北京》。</h3><h3>“现在，同学们先跟着我朗读一遍。天上星，亮晶晶……”</h3><h3>“天上星，亮晶晶……”</h3><h3>“我在大桥望北京……”</h3><h3>“我在大桥望北京……”</h3><h3>“望到北京天安门……”</h3><h3>“望到北京天安门……”</h3><h3>“毛主席是我们大救星！”</h3><h3>“毛主席是我们大救星！”</h3><h3>121. 空镜：</h3><h3>声画叠加，远山，田野，老槐树……</h3><h3>122 .县医院住院部（日、内）</h3><h3>母亲正在写病历档案，子俊进来。</h3><h3>“王姐！”</h3><h3>“子俊来了，坐。怎么脸色不好？不舒服？”</h3><h3>“没有！他们今天又找我了，又是谈话交代问题，又是让我重写检查，没玩没了了！到哪天为止啊？说我检查不深刻，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这不仅仅是态度问题，更是思想问题，路线问题，我真的受不了了……”</h3><h3>“别往心里去！王姐都已经习惯了。”</h3><h3>母亲拿出两张电影票。</h3><h3>“病人家属给的，想不想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听说可好了！下了班就去火车站，今晚的电影。坐过路车到那儿时间正好。”</h3><h3>“王姐，你最好别去……”</h3><h3>“明天我换休，刚好又是礼拜天，孩子不上学，想带他去也转转。”</h3><h3>“你……要是去了，回来就不要见……我了……”</h3><h3>“为什么？什么意思？”</h3><h3>“没……没什么……我走了……”</h3><h3>子俊说完走了，留给母亲一头雾水……</h3><h3>123 .OS：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和母亲去外地看电影的当晚，子俊叔叔在他的宿舍上吊自杀了。他那天原本就是来和母亲彻底告别的。</h3><h3>124. 县医院职工宿舍（夜、内）</h3><h3>虎娃睡得很香。母亲坐在桌前泪流满面，强忍着用毛巾捂住嘴不敢出声。灯下，桌上一把废纸团，一封未写完的书信上，一张用不同照片剪贴拼成的全家福摆放在桌子上，旁边放着剪刀。窗外渐渐发亮……</h3><h3>125. 平房教室（日、外）</h3><h3>虎娃和同学们蹲在地上一片，各自一手拿课本，一手用一根树枝在地上抄写课文。老师坐在屋檐下看着教案。</h3><h3>特写：一把榔头使劲敲击着一段悬挂的铁轨。</h3><h3>“噹、噹、噹……”，烧水人一手提着马蹄表，一手使劲敲着老槐树下悬挂着的铁轨。</h3><h3>“下课喽！下课喽！”</h3><h3>顿时一片喧哗。同学们三五成群，有的跳皮筋，有的打沙包，有的追逐打闹。虎娃从教室拿出小缸子向开水房跑去。虎娃揭开木头大锅盖，用水瓢舀了热水倒进缸子里，使劲吹着气儿。</h3><h3>“毕国庆！你妈妈来了！”</h3><h3>虎娃赶忙倒掉水跑上前。看到母亲和老师正在说话。</h3><h3>“老师好！妈，啥事儿？你怎么来了？”</h3><h3>“虎儿，妈妈今晚要回西安，咱们今天转学。”</h3><h3>“哦！知道了！”</h3><h3>“毕国庆，你要走了？”</h3><h3>“还回来不？”</h3><h3>“再见了！”</h3><h3>“老师再见！同学们再见！”</h3><h3>虎娃跑进教室背了书包小竹櫈出来，和母亲向教务处走去。</h3><h3>126. 空镜 </h3><h3>夜幕下，一列蒸汽火车奔驰在田野上，汽笛长鸣，明亮的车窗像一串儿灯笼。</h3><h3>127. 某剧院（夜、内）</h3><h3>舞台上正在上演话剧《十九粮店》。父亲一身农民装扮，手握赶大车的马鞭上场，来到十九粮店。</h3><h3>“同志！给额来二分钱的酱油跟醋，再来一点儿盐……”</h3><h3>随着父亲的精湛表演，台下响起一片掌声……</h3><h3>128. 市监狱某接见室（日、内）</h3><h3>“你父亲毕志云，拒不老实交代问题，于昨天夜里畏罪自杀。现已火葬。今叫你来办理一下后事接交手续，你在这里签个字。喏，这些是遗物，你清点一下。”</h3><h3>父亲哆嗦着手签了字，按了手印，把遗物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h3><h3>“你可以走了！”</h3><h3>父亲毕恭毕敬的走出门。</h3><h3>129. 市监狱大门（日、外）</h3><h3>父亲怀抱爷爷遗物，恍惚的走出大门，满脸泪花，向远方走去……</h3><h3>130. 苏式青砖红瓦楼（日、外）</h3><h3>法国梧桐树下，几个小伙伴在做摔包子，飘三角游戏。虎娃坐靠在楼门洞台阶上，一手拿馒头、一手拿筷子，白瓷碗夹在双腿间，吃着饭看着他们。</h3><h3>“小虎，吃的啥饭？”</h3><h3>“阿姨，馍和腌韭菜。”</h3><h3>邻居上台阶不解的问。</h3><h3>“你看看，脖子快成黑车轴了，袜子腰都掉到脚后跟了，这么热的天还穿着球鞋不捂啊？你爸呢？”</h3><h3>虎娃不好意思的把脚抽抽想躲一躲。</h3><h3>“我爸又去外地演出去了。”</h3><h3>“唉！这个老毕啊，把娃带成啥了！”</h3><h3>邻居摇着头走了。</h3><h3>131. 单位大食堂（日、外、内）</h3><h3>虎娃背着书包一路走来，食堂大门紧闭，空无一人。虎娃拿出饭票，嘴里念叨着。</h3><h3>“红的买主食，绿的买副食……记住了！”</h3><h3>喜滋滋的把饭票放回口袋里，又按了按口袋。发现一个门窟窿。</h3><h3>“咦，这里能进去。”</h3><h3>说着就钻进去了。空旷的饭厅，墙上标语：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一边是成排的方桌、长条櫈和木头碗架。虎娃突然发现一只误入饭厅的麻雀，正在玻璃上碰壁，四处乱飞。</h3><h3>“奥……嘘……奥……嘘……”</h3><h3>虎娃放下书包，拿着细竹棍儿兴奋的追逐着麻雀。最后终于逮住了。</h3><h3>132. 城市小学教导处（日、内）</h3><h3>父亲领着虎娃在办理转学手续。</h3><h3> “学校下午就要举行红小兵入队仪式了，你这会儿给孩子转学？”</h3><h3>老师说着填写表格。</h3><h3>“这样子，交三寸布票，两毛四分钱，我给你在组织关系一栏里填上是红小兵，到了那边一看，就会给你发红领巾。”</h3><h3>“好的！麻烦老师了！谢谢啊！”</h3><h3>“不客气！”</h3><h3>告别老师后，父子二人向大门口走去。</h3><h3>133. 校园空镜</h3><h3>几排平房，空旷的操场，水泥板的乒乓球台案。</h3><h3>OS：“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马兰开花二十一……”</h3><h3>叠加：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的喧闹声。</h3><h3>134. OS：两个弟弟年幼，托管在保姆家，我随着父母，这样的生活方式持续了好几年。我真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叫我过早的领略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叫我变得更加坚强。</h3><h3>135. 田野（日、外）</h3><h3>一辆救护车行驶在公路上。驶过沟坎，驶过树林。</h3><h3>136. 车厢（日、内）</h3><h3>车厢里堆满行李箱，大大小小的纸质和木制的药品箱及生活用品。一个戴红袖章的干事昏昏欲睡。母亲和虎娃木然的靠着车窗坐着。车辆颠簸，母亲紧紧把虎娃搂在怀里。窗外远山依旧，田野梨花开。</h3><h3>137. OS：后来，母亲被平反后，父亲患脑溢血病倒了，没多久，母亲也因早年的打击，精神彻底崩溃了，医生诊断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很多年以后才知道，母亲当年被开除遣返原籍，罪名是小资产阶级享乐主义，在他们眼里母亲是异类分子。</h3><h3>138. 空镜</h3><h3>远处，一列蒸汽火车驶过田野，驶向远方。</h3><h3> （许多年以后）</h3><h3>结尾：公共墓地（日、外）</h3><h3>阴雨菲菲，不时有梨花落下。鲜花、墓碑特写，墓碑上镌刻：慈父、毕福生、生于公元1931年——卒于公元1990年，严母、王木兰、生于公元1934年——卒于公元2017年，铭文：笑留观众情留家、苦乐开怀赴天涯。</h3><h3>镜头拉开，周边成百上千个墓碑簇拥着。</h3><h3>虎娃随家人、朋友肃穆面对墓碑。虎娃坐着轮椅。虎娃给父母鞠躬完，被家人推着扭头缓缓而去，走向远方。</h3><h3>OS：父母亲这一代人走了，所有酸甜苦辣都已成为往事，而我们活着的人仍将继续走完自己的人生道路……</h3><h3>天空淡入化作漫天梨花开……</h3><h3>  </h3><h3> 字幕 <span style="line-height: 1.8;"> </span></h3><h3> 谨以此片献给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亲！ </h3><h3>  </h3><h3>  </h3><h3> 二零一九年四月初稿</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撰于终南山庄风雨亭</span><br></h3>

《梨花》（七）（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