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余生只愿，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

这是我认为最好的爱情：

晓月时对窗翻卷，你在一边呼呼睡去。
夏日泛舟，以荷为伞，沉睡不知光阴之须臾；
秋日远足，最好迷失而不知归途；
向晚庭院，倚靠相背，閒话短长；
踏入花径，无需知晓前途方向；
雪夜裡，生暖炉，促足相依偎，静闻雪落无痕。
足矣。

-

世间的婚姻，

有很多种的样子。

沈复和芸娘有幸嫁给了爱情，

更有幸在二十三年的婚姻生活中，

活出了柴米油盐中的春花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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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之夜的仪式感

七夕之夜，

芸娘点起香烛，供上瓜果，

二人在庭中共拜天孙（织女）。

沈复还特意雕了两方图章，

自己的是朱文，

芸娘的是白文，

都刻着“愿生生世世为夫妇”。

二人相约，

以这枚图章作为往来书信落款的凭证。

结伴游玩时，

二人也不忘赋诗助兴，

还曾对着山月云霞作出：

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

这样富有宇宙观的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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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之间总离不开生生世世这样的话题，

沈复曾说：“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

芸娘说：“必得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

今日最好，别说来日方长。

沈复、芸娘对当下良辰时光的不轻放越，

高下立判。

后二人又请人绘月下老人图，

每月朔望之时，焚香拜祷，

以求来生仍结姻缘。

芸娘一直到最后的弥留之际，

嘴里都念念不忘，

喊着来生……，

然后怅然离世，先沈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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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景模拟

生活中有人感叹过“贫贱夫妻百事哀”，

也有人纠结难取舍面包和爱情。

所缺真的是银子么？

抑或是一颗有趣的心？

沈复在山中扫墓时，

捡到“有峦纹可观之石”，

就与芸娘商量怎样布置这个假山小盆景。

芸娘建议与劣等一点的小石头捣成粉末，

趁湿把它渗进盆中，

干了颜色就会与假山的颜色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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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定住了一个最美欣赏角度，

视觉效果如同元朝画家倪瓒所画的石头：

廛岩峻拔，凹凸不平，

好像江边的石矾形状。

更能从微观的有限中，

感受到无限自由的是：

就这么小的一块石头，

他们还有心留下一角，

搜集河泥在上面种植了千瓣白萍，

石上植茑萝，俗呼云松。

夫妻二人茶余饭后终日思索赏玩，

把胸中的山水丘壑穷尽一处展现雕琢，

小中见大，虚中有实，

经营了数日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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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

茑萝花满山蔓延，

就像藤萝倒悬在石壁上，

红色的花朵，相称着大放的“湖面”白萍，

神游其中，如登蓬岛。

真真是：

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烟霞俱足;

会心不在远，蓬窗竹屋下风月自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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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畅游之际，

二人又开始为小盆景品题名字，

合计把这个精美小园林再造的雅致一点。

这边设一处水阁，

那便立一座茅亭，

还有一处应该要凿上六个字，

“落花流水之间”。

园林造好了，

又开始为里面的生活空间做陈设，

有可以居住的，

也有可以垂钓怡情的，

还有可以登高远眺的，

心中所能想象的美好山水之乐，

全部都移居在这处小盆景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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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一天傍晚，

猫争食从屋檐上掉下来，

盆景与花盆驾子都被摔碎。

两人为此还哭了一阵子，

所谓夫唱妇随，莫过如此。

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也难怪林语堂赞美芸娘是：

中国文学及中国历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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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熏茶

茶的喝法多种，

蒸、煮、点、泡，

各有各的讲究。

虽现代生活物质丰裕，

茶道修习也遍及者众，

但若论对待喝茶的心思，

芸娘的荷香熏茶，

也许世间白衣夫妻，

少有能出其右者。

夏月荷花初开时，

芸娘用小纱囊撮少许条状茶叶，

置花荷花花心，

次日早取出，

烹天泉水泡之，

香韵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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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起这个准备过程，

就觉得诗意斐然。

古人的生活是缓慢的，

可以等待一个晚上的含苞未放。

同等细腻的心，

才可循着天地自然的节奏，

掺进情致与热情，

使生活美感倍增。

就连鲁迅都评价芸娘：

“虽非西施面目，

并且前齿微露，

我却觉得是中国第一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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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野餐

沈复想和朋友在油菜花开时节外出野餐，

苦于效外野地，

没有酒店之铺。

若带食盒前往，

想必到时茶菜酒饭俱凉，

对花冷饮，殊无意味。

有朋友说；

“在看花之处就近找个酒家。”

或者：

“赏花之后，归来再饮酒。”

两种提议都不可尽兴，

终究心里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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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想到街市上卖馄饨者，

担锅、炉灶齐备，

就提前烹制菜肴，

到野餐之时再加热。

沈复担心即使酒菜两全，

烹茶恐有不便。

芸娘总能想出办法，

她建议带一砂锅，

悬于灶中，

加柴火烹茶。

如此，茶、酒、菜、花一时齐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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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次日携席垫前往，

坐于柳荫之下，

蜂蝶乱飞，使人不饮自醉。

先烹茗，

饮毕，暖酒烹肴。

游人见之无不羡为奇想。

芸娘能在生活艰虞的状况下，

想出办法圆满了沈复与朋友的游逸之乐。

这样贤达的美德，

不可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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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神仙

课书论古，品月评花，

煮酒衡文、莳花种草。

朋友来时，

芸娘“拔钗沽酒，不动声色”，

感情甚笃，百般体恤。

好莱坞导演伍迪·艾伦对婚姻的名言是：

婚姻就是两个人在一起，

努力解决那些独身时永远不会出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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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也有人常说：

相爱容易，相守难。

若得夫妻和谐如沈复芸娘这般，

不知林逋是否还愿意再过植梅养鹤,

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的绝人间烟火之生活。

芸娘一生向往的，只不过是：

建筑宅院，绕屋买下菜园十亩，

寻来仆人、老妪，栽植瓜果蔬菜，

以供日常家用。

君绘画，我刺绣，

换了银钱，以备诗酒之需。

布衣菜饭，终身欢欣，

不用作远游之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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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晚间睡前，虫声四起时，

设竹榻于篱下，

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

微醺而饭。

浴罢则凉鞋蕉扇，

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

三鼓归卧，周体清凉，几不知身居城市矣。

篱边倩邻老购菊，遍植之。

这些家常生活，

是普通人的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是一个谦卑渺小的生命，

快乐过一辈子的宇宙间之至美。

真心热爱生活，

是不会愤愤不平于时间和物质的局限，

能量早已用来开发聪明与才智，

生活亦是过的惠而不费、趣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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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推荐《浮生六记》说：

“书里有我们要寻找的生活小确幸，

真正的幸福，

往往都藏在点点滴滴的生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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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富贵而有闲，

也未必可以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雅致至极。

布衣蔬食，

却也可以畅游自然，莳花玩石，极尽生活之美。

红学家俞平伯说它：

虽有雕琢一样的完美，

却不见一点斧凿痕。

犹之佳山佳水，

明明是天开的图画，

然仿佛处处吻合人工的意匠。

林语堂更是素好《浮生六记》，

发愿译成英文，

使世人略知中国一对夫妇之恬淡可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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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支持｜伯仲舍工作室
绘画｜吴友如（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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