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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新志,ooc属于我
*设定:名柯平行世界,警校学生新一x法医老板志保
*私设一大堆还有恶趣味,不喜请点×
*再次发车失败,全文1.4w字。
0.
如果故事重写,我们如何相遇?
1.
工藤新一十八岁那年,遇见了他生命中难以逾越的那道槛。——以他最难以预料的姿态。
他初入东大法学部半年,就获得了跟随搜查科出勤的特权。主要原因还是他父母的政治关系过硬,而对这个不想走官僚路子、一心想要办案做实事的儿子又宠得不行,在他的软磨硬泡下,不得不去和警局以及学校沟通。
东京警视厅的警察对这个有名的高中生侦探早就求之不得,而东大也苦恼于如何摆脱“只当官不办案”假正义学院形象,工藤家的这个要求,最终竟然变成了一个三方皆大欢喜的协议。
要说工藤一点也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观察力、推理能力还有应变能力,都让他在各个案发现场大放异彩。要不是关西实在太远他跑不过来,恨不得把服部平次的活儿也都抢了。
服部平次是他高中时认识的朋友,两个人的爱好、目标都惊人地相似。服部的父亲是警视监,他自然也没少泡在现场。平时两人经常电话交流案情,被他们的青梅竹马称为“可怕的侦探游戏”。
“——所以,那个人什么样?”服部平次用肩膀夹着手机问。他今天难得清静,正要出门去和远山和叶吃午饭。服部抬手看了看表,心道工藤你还有五分钟。
“年轻女性,茶色短发,个子很高,态度很差。”工藤气哼哼地说,“很差!”
“喂喂,你说得也太笼统了吧!”服部平次说,“拿出你形容被害者的态度啊,这我要怎么理解她什么样?”
“反正就是这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工藤郁闷地趴在栏杆上,翻着眼睛看街对面的行人,“是个混血,切,谁没去过美国似的?而且她竟然和我抢尸体,简直难以置信!”
“抢尸体?”服部平次大惊,“你都在干些什么啊?工藤。你这家伙该不会在偷尸体研究吧真可怕!哈哈哈哈哈哈——啊,和叶来了,我不说了,拜拜!”
工藤新一就这样被挂了电话,他举着手机无语片刻,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结果合上手机一转身,才发现倒霉的还在后头。
被他吐槽的对象本人,年轻、茶发、个子很高的混血女性,正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微微勾着嘴角看他。
“阿啦,告完状了?”宫野志保说,“尸检报告出了,Corpse Stealer(遗体小偷)。”
工藤新一黑着脸没动。她挑衅似的偏了偏头,耳边的碎发向一侧扫去,尖锐的水晶耳钉一闪而过。
明明又刺眼又不好惹,却伪装出平静冷漠的表面。工藤新一心想:看我怎么揭穿你。脸上露出个毫不真诚的笑容。
“更正一下,我不是小偷。”他指了指宫野志保身后,“那是我发现的尸体。”
“谁发现的与我无关,”宫野志保挑挑眉,“只要进了这家研究所,就都是我的。”
“哦?那么,”工藤新一向前两步,脚尖踩在门槛上,“这样我也是你的了?”
宫野志保低头,他穿了双深褐色的皮鞋,鞋面被打理出好看的褶皱,一看就价格不菲。他的鞋尖正对着她,与她裸色的鞋尖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这个姿势恰巧处于暧昧与冒犯的中间点,让长期处于上风的宫野志保感受到了带有一丝威胁的对峙。
她抬眼看看工藤,“抱歉,我对收集垃圾没有兴趣。”
说完,她转身就走。工藤新一的鞋尖骤然没了对手,没趣地在原地碾了碾,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哎,生气啦?”
“没有。”
“给你道歉,我不该对女性失礼。”
“没所谓。”
“报告结果怎么说?”
宫野志保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目前和你推测得一样。”
工藤新一得意地扬了扬眉,虽然没开口,表情却已经展露了他的心思:看吧,我就说嘛。
“我也道歉,”宫野志保说,“不该说你是垃圾。”
工藤新一撇撇嘴,学着她刚刚的语气:“没所谓。”
宫野志保深深地叹了口气,拉开了研究所里间的门,突然转身面向工藤。工藤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就看见宫野志保那标志性的微笑再度浮上嘴角。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她说,然后侧身让开了背后的解剖台。
赤井秀一到达研究所的时候,屋内的两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真不敢相信,你把遗体剃光了!”工藤新一,那位被他朋友推荐来见习取证的“冷静而又机敏的天才侦探”喊道。
“请准确你的用词,是清理。”宫野志保,这位十九岁就拥有化学工程和解剖学双博士学位的表妹也提高了音量,“我有两个博士学位,请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
“哦?那么请这位双学位博士女士告诉我,我们警方要怎么鉴定伤口!”
“看骨头啊?!天啊,你让我从此不敢雇用东大的实习生了。”
“哈!现在用实习生来讽刺我了?需要我这个实习生来告诉你——”
“如果你认为事实就是讽刺的话。而且我也要告诉你,骨头上——”
赤井秀一走上前来用双手隔开了两人,“好了好了,都听我说一句。”
“工藤君,那具遗体送来时已经高度腐烂了,的确需要清理。”赤井秀一说,“不过,志保,你的确要先和警方沟通后才可以处理尸体。双方都有错,来,握手言和吧。”
赤井秀一自认这番话既通情达理,又时机恰当,笑眯眯地等着看两个自己很喜欢的晚辈握手。没想到等了两秒,只等来了双方齐齐地别过头去,用鼻子哼了对方一声。
两个人冷战的情况一直延续到赤井秀一离开。
宫野志保自顾自地给遗骸拍照、标记、对着语音备忘录描述遗骸情况,冷静平和的语气和刚刚吵架时判若两人。而工藤新一坐在旁边观察这位自傲的博士工作,不知不觉间却忘了自己想要挑刺的本心,暗暗学起她判断伤口的技巧来了。
等宫野志保忙完,发现他还在旁边坐着,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和刚刚争吵时的不愉快一齐涌了上来,让她忍不住想要讽刺这位发呆的名侦探。可是当她走近两步,却发现名侦探正抬头对着她笑,他的眼睛在顶光的照射下像是藏了星星一样闪烁,于是那些话又说不出口了。
“宫野,我们能抓住他,是不是?”工藤新一说。
“只要能确认现场和凶器。”她回答。
“我们该怎么判断致命伤?”他又问。
宫野志保沉默地低头看他。她想提醒他不该说“我们”而是“你们”,他们彼此不应该参与对方的工作。还想说,确认现场和凶器没有那么简单,这可不是那些电影里的孤岛杀人剧情,一切都还在原地新鲜地等着登场。但她换了个主意。
“如果你能帮我抓住一个人,”她轻声说,“我就告诉你。”
工藤新一点头,问:“谁?”
他嘴角勾出狡猾的弧度,眼神却坚定无比。张扬自负的年轻男性一向是她最讨厌的,但此刻她却奇妙地感到了名为工藤新一的特殊存在。的确,他这副模样欠揍极了,但却在传达着一个令人想要信服的讯息:无论是谁,我都一定能抓到他。
于是她说出了那个名字:“赤井秀一。”
2.
工藤新一怎么也想不到,他可以和这个女人在两天内从“彼此敌视”变成“合作伙伴”。
一天前。
东京下了一场长达30个小时大雨。连续激烈的降水让江户川暴涨了20cm的水位,在土木部门的抱怨和祈祷声中,雨终于停了。从东京的地下王国里排出的不仅有成吨的雨水,还有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照说从江户川里捞出尸体应当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但路经现场的工藤新一立刻发现了这具尸体的不同。它腐烂的样子不是泡软膨胀,而是像被动物啃食过的残破不整。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拦下这具尸体,并在安室透的推荐下将它送来了Sake解剖研究所。
谁料他接着就被人带去确认手续和流程,签了一大堆的文件,等他抽出身来去了解尸体的情况时,解剖台前已经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赤井秀一,Sake集团有名的管理人员,工藤新一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对他印象不错。他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好像正在念上面的内容。另一个则是他从未见过的年轻女性,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无袖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她个子很高,还穿了一双细跟高跟鞋,看起来比工藤新一还高。她似乎没在听赤井秀一说什么,正皱着眉俯身去看尸体。
工藤新一的大脑在“骨骼结构像外国人”和“不可以直接碰尸体”之间卡了个壳,最终只来得及喊出一句:“不许动!”
宫野志保的动作一滞,转过头来打量他。
那是工藤新一很久以后都没能忘记的一次对视。她浅浅的眸子看过来,是像海水那样纯粹而通透的蓝。她脸上还带着被吓到的惊讶和不解,微张的嘴巴缓和了那抹蓝色带来的冷峻感。
她站直身子,问:“你又是谁?”
赤井秀一说:“这位是工藤君,我朋友介绍来的,我记得好像是东大的实习生——”
宫野志保才懒得听,直接说:“工藤君是吧?请你出去。”
他简直匪夷所思,问:“你才是该出去的人吧,你又是谁?”
赤井秀一又说:“这位是宫野志保,我的表妹。她在美国留学刚回来,这次是——”
工藤新一也懒得听:“表妹是吧?这可不是小女孩玩游戏的地方。”
赤井秀一顿觉大事不妙,但是两个人已经隔着尸体吵起来了。
“小女孩?”宫野志保冷笑,“不好意思,我已经博士毕业了,不知道这位还在念东大的小男孩是来玩什么的——”
“你没有权利碰这个尸体,它是我发现的!不好意思,我这个小男孩已经协助警方破了上百个案件了——”
“我没有权利?”宫野志保转身抽出赤井秀一手里拿着的文件和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个字,又塞回他手里,对着工藤新一得意地挑了挑眉,“现在我是这家研究所的新老板,所以,这具尸体是我的了。”
“哈?”工藤看向赤井秀一,后者无奈地对他耸耸肩。
赤井的目的达到,并不打算继续参与这莫名奇妙的斗争,收起文件准备离开。在和工藤新一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小声地说:“给你一个忠告,都听她的。”
工藤新一生气地瞪他,赤井秀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悠哉地离开了。
然后怎么来着……?哦对,他睡着了。
宫野志保处理尸体的时间很长。腐烂到这种程度,已经没什么可解剖的了。她就穿着那身裙子,带着手套用镊子一点点收集皮肤表面残留的物体。包括但不限于归属不明的毛发、生命力旺盛的蛆虫、挂在骨头上的水草等等。
工藤新一在旁边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撷取、记录、收纳,竟然看出了一丝主妇在整理房间的温馨感。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只好强迫自己忘记脑内对这个人的复杂想法,开始询问她尸体的情况。
工藤问:“她多大?”
宫野回答:“30-35岁,身高165cm以上,应当有长期运动的习惯,右手拇指骨折过,右肩出现SLAP lesion的状况,应当是经常进行需要上肢扭转的运动。她的身份应该不难确定,有这种损伤的人并不多,等牙齿的鉴定结果出来就更加——”
“不用等了,她叫樱小路明美,是名棒球教练。”
工藤新一从她说完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从背包里拿出电脑,飞快地查着相关信息。这时已经将樱小路明美失踪的报案信息和本人档案都调了出来,呈现在屏幕上。
“她任职于京叶路附近的筱崎公园野球场,一周前她的丈夫曾报案‘妻子失踪’。”
屏幕上的女孩不算漂亮,皮肤晒成了小麦色,笑容爽朗大方。
宫野志保看了两秒,移开了目光。她无法深究死者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她是什么性格或是情感状况。这不是她的工作,她要做的就是还原在她死亡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你的推测的确合理,但是我想警方结案需要的是足够的证据,而不是推理小说大纲。”
工藤新一想起曾有一次他在现场推理犯罪过程,正巧被混在人群中的凶手听见后销毁了大部分证据,导致他们后续取证定罪的工作变得十分艰难。虽然当时大家都说不是他的错,但也难免听到了外勤警员的抱怨,工藤新一虽然没直接道歉,但此后在现场也谨慎了许多。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专心看她处理遗骸,偶尔地问她几个问题。
“收集幼蛆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要培育?”
“现在是夏天,死亡时间也许比我们预测得短。”
“有办法确定死因吗?”
“C2骨折,颈部受到重击,其他的要等化学鉴定。”
“等啊,等啊。”他撑着脸跨坐在椅背前嘟囔。
他不知道宫野志保工作到了几点,他只记得自己盯着她晃来晃去的手,慢慢睡着了。醒来时他躺在休息室里,解剖室被上了锁,赤井秀一说要等宫野志保醒来才能打开。于是他出去吃了个早饭,又在附近溜达了一阵,给服部平次打了那个电话。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抓你的……表哥?”工藤问。
“因为他很可疑。”宫野志保说,“而我没有证据。”
工藤新一懂了。原来是“务实小姐”需要他的“推理妄想”。他感到自己难以自抑地膨胀起来,没有什么比一个高傲的女科学家向你求助更能让他满足的了。
“那,你觉得可疑的地方是?”他努力压着嘴角问。
宫野志保没直接回答,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午餐我请,那时再说。”
3.
工藤新一在看到他们“热闹”的目的地时松了口气。美式快餐,太好了,这样两个人就不用面对着面彼此尴尬。宫野志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很自然地端着自己那份走到了落地窗前。
于是他们并肩面向并不太拥挤的十字路口,聊起了和案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你在美国待了多久?”工藤新一问。
“6年。”她点得不多,一个苹果派、一杯薯条和冰咖啡。工藤新一看看自己餐盘里的两个汉堡、一杯薯条和一对鸡翅,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饿吗?”他问,把鸡翅向她推了推。
“谢谢,吃不太下。”她推了回去,“其实昨天是我第一次处理尸体。”
工藤新一有些惊讶,“但我看你处理得很好。”
“因为我很专业。”
“……OK。”工藤翻了个白眼,赌气似的吞下剩下半个汉堡。
宫野志保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表情也跟着松动了些。她笑着说,“我的专业是化学和医学。”
“哦——厉害。”他赞美得不太真诚,不过心里却暗暗给她多加了个备注。
“你呢?你在美国呆了多久?”她问。
“呆了几个假期而已。”他含糊地说,“我的双亲很喜欢旅游。”以及跳伞、冲浪、射击等高危运动。
她点点头,“那就好办了。赤井秀一,我怀疑他在贩卖非法药品。”
“为什么?”他开始吃第二个汉堡。
“Sake集团的钱多到无法想象。”她说,“哪怕是这家不起眼的研究所,一年能营收的利润也在10亿日元以上。他们一定在做非法的事。”
工藤新一说,“那也和你没关系吧?”
“有关系,”宫野志保说,“那样的话,赤井秀一就是害死我父母和姐姐的帮凶。”
工藤举着可乐的手一滞,他说,“我需要更多讯息。”
宫野志保的父母都是科学家,姐姐是银行员工,三人在去年的一场车祸中身亡。她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把不匹配家里任何一扇门的钥匙。然后发现它属于父母房间里隐藏的一个保险箱,那里面放了许多研究资料。那是一项二十年前受雇于Sake集团的实验数据,涉及了很多违反法律和人类道德的内容。她猜测父母的死并不简单,于是在葬礼上观察了每一个人,最后锁定了异常悲恸的赤井秀一。
“他和我们的来往并不频繁,”宫野志保看着窗外说,“不该那么难过。于是我查了姐姐的手机,发现他们的关系很密切。赤井秀一过于关注我们家人都在做什么了,尤其是我有没有继承‘某个研究’。”
工藤新一了然,“所以你来这个研究所……”
“对,”她点头,“我想知道他在为谁工作,那场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
工藤新一盯着路口的斑马线,连续的暴雨将它冲洗得很干净。平时藏在人们脚印下的物体,此刻突然变得刺眼起来。他眯着眼,心中飞速盘算着自己所掌握的Sake集团的情况。
“你想怎么做?”他问。是交给警察,还是秘密复仇?
宫野志保耸肩,“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名侦探。”
她把棘手的问题扔给他,自己却摆出置身事外的姿态。工藤新一很清楚,这是试探。她想看看自己有几分真本领,是不是能担起这么庞大复杂却几乎没有线索的谜团。如果他做不到,那么她一定不会再向自己透露一分一毫。
他无意识地咬起了吸管。宫野志保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他思考的样子。
不可否认,工藤新一长得很英俊,但这并不是她感兴趣的所在。英俊的人她见过不少,但谁都没有工藤身上的强烈矛盾感。他的表情动作会很孩子气,甚至称得上轻浮。但当他开始推理时,眼神却又比任何人都深邃坚定。这种混乱又统一的人格,让她觉得危险又亲切。危险的是,她知道这样的人可以多么无情。亲切的是,她自己正是这样的人。
工藤新一突然停了动作,他扭头看向宫野志保:“那就从车祸查起。既然这是你怀疑的开始,就从这里——你盯着我做什么。”
这是二人在快餐店里第一次正视彼此。她的视线停在自己下巴上,工藤新一被她看得有些脸热。
“没什么。”她说着,咬着自己的吸管促狭地弯了弯眼睛,“我在学习名侦探的工作细节。”
她的下唇被吸管压出一个弧度,露出洁白小巧的牙齿。明明知道她是在调笑自己,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加速了几秒。她这幅表情与在解剖室里判若两人,明媚到让他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明明就是笑我。”他小声嘟囔,“你还要不要听?”
“好好,请讲。”她玩够了,收起表情。
他刚要组织语言,手机上就传来了信息,他低头看了看,表情变得凝重:“抱歉,我得走了。晚上等我回来再说!”
然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快餐店。
宫野志保托着下巴看他跑下台阶,穿过十字路口,消失在街道尽头。
“……等我回来?”她挑挑眉,这话可太引人遐想了,“欠过不少风流债吧,工藤少爷。”
搜查,取证,对比。这一套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只是今天他关注到了更多。工藤新一想起宫野志保检查遗体的步骤,在现场一寸一寸地观察着死者丈夫的谎言。最终他们找到了与肋骨上伤痕吻合的凶器,一把厨师刀。他闭着眼睛回想她的分析,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她今天坐在橱窗前的表情。
她在葬礼上也会是那个表情吗?她应当是穿着黑色,那会衬托得她更加苍白。不过她并不是脆弱的角色,她也许仍在流泪,但冰冷的眼睛会无情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幻想这个场景,他明明并不在场。他指出死者丈夫最大的疏忽,在心不在焉中和江户川警方一起“聆听”了凶手的忏悔,然后在回研究所的路上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太渴望参与某个戏剧性且有挑战的案件,而宫野志保描述的那场葬礼碰巧符合那种阴沉诡谲的开头。
然而宫野志保并没在等他。
他在门口与一辆飞驰的哈雷擦肩而过,闻到一阵与她身上相似的冷香。
工藤新一心里一突,他并没贸然去追(而且也追不上),而是快步走进研究所。虽然她不是那种等着人救的高塔公主,但他相信她一定留下了什么。
果然,光洁的解剖台上躺着一张纸条。
“大雨冲散教练的遗体,她凝视着犯人的手。”
工藤新一握着纸条跑出门,嘴角不可抑制地翘起来。
——什么啊,这个女人,也太明显了。
4.
他游刃有余的表情只坚持到筱崎公园的门口。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夜色忽然低垂下来,将人影隐藏在黑色里。
一、二、三……至少五人以上在这条路上看守。他没有停下脚步,脸上做出焦急的表情看了看手表,绕过公园向西跑去。那几个人放松了身形,不再关注他。
“她凝视着犯人的手。”他在心里默念。不是公园,她是从背后被刺死的,她能再度凝视,是被扔进江户川里的时候。——筱崎海道旁的河岸!
那里是一块绿地,他白天经过时,警局的大叔还在说“啊这里最适合看烟火了”。他问河岸周围不是禁止入内吗?大叔说,这里有一条维修用的小道,可以通到河边。以前管理宽松的时候,他带女儿偷偷来看过。
——隐蔽,阴暗,无人入内。简直太适合上演犯罪剧情了。
比如从背后打晕一个女法医,然后给她吃违禁药品再丢进河里什么的。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真的像有妄想症,好像一想到宫野志保,脑中就总是冒出些奇怪的剧情。
他一边寻找河岸的入口,一边压抑着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她在哪?骑着那种摩托也太扎眼了,该不会已经被抓住了吧?
“碰!”
巨大的响声让他一怔,空中绽放的花火短暂地照亮周围的一切。
他想起来,今晚是花火大会的演习。——还有掩盖枪响的自然爆炸,真是完美的犯罪现场。
烟火并不理解人类的悲欢,它尽职尽责地空中绽放,然后燃烧着消散。江户川恢复短暂的平静,等待着下一个样式的表演。
“碰!”第二朵烟火。
他心中默算演习的间隙时间,大概1分钟,他必须在高能见度时找到方向并隐匿自己,在这1分钟内尽快静默地移动。
维修通到的入口一般都在下水道附近,他凭记忆向河流上游走。
“碰!”第三朵烟火。
——看到了!他的视线被刺了一下,那是摩托车的反光镜。宫野在那个方向!
他耐心等着光亮消散,向那边快速跑去。她把车倒放在入口边的草坪上,门开着,她应该是进去了。工藤新一停了一下,他把车头调了个方向,然后才向隧道内走去。
这个隧道不长不短,有植物从墙壁内垂下来,即使是白天也应当很难看清内部。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只要宫野志保留在这里不暴露在河滩上,就比较安全。
他很快走到尽头,天空中正响起第四朵烟火的声音。
“还有什么事?”一个低沉的男生出现在寂静之后。
“FBI那边盯得很近,”赤井秀一说,“您近期不要露面了。”
“赤井,你做得很好。但我认为有些事情,还不到你接手的时候。”那男人说。
一阵沉默后,赤井秀一回答:“我明白,黑泽先生。”
“这批货,纯度多少?”那男人又问,“我要准确的数字。”
赤井秀一说:“80%。从秘鲁来的,质量很高。”
是贩毒。
工藤新一感到有什么在自己胸口燃烧,这是交易现场?如果能拍下证据……
他侧了侧身,慢慢向声音那边探出头去。
“碰!”第四朵烟火。
赤井秀一如鹰一般的眼睛看了过来,他们在金色的缓缓下垂的焰幕下,将彼此的脸看得一清二楚。赤井对面的男人非常警觉,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来。
糟了!
工藤新一立刻向后退。 背后突然出现一股力量将他猛地一拽,另一只手将他的嘴捂住,将他带到隧道里侧的一个凹陷处。他脚下踉跄了一下,在即将磕在墙砖发出致命的声响时,被一双纤细的小腿紧紧卡住了。
他们几乎扭在一起。他伏在她身上用力撑着墙,示意她松开她。她却摇了摇头,眼睛向门口的方向瞥了下。
有脚步声靠近,不知道是赤井秀一还是那位黑泽先生。
突然,他们所在的凹槽底部涌出一阵黑潮,像是某种动物。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动,任由这些生物密密麻麻地踩过他们的脚面。他看到宫野志保的脸色都变了,死死咬着下唇不叫出声。他轻轻把手覆上来,她的嘴唇被他的手指抚平,触碰到他干燥温热的掌心。
脚步声停了。
“是老鼠。”他听见赤井秀一说,“说真的,下次换个地方吧,这儿的老鼠简直有猫那么大。”
那男人嗤笑了一声,又走了回去。
还有30秒。
他默算着,趁下一声烟火爆炸时逃跑。工藤新一看向她,她眨了眨眼,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20秒。
黑泽又和赤井秀一确认了下次交易的时间和暗号。但是他们无法再兼顾那些了,心跳声愈演愈烈,叫嚣般地淹没周围的一切,只待那声巨响将一切归位。
还有10秒。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工藤新一感到她张嘴轻轻咬了咬自己的手指,他慌忙松开了手。她的鼻息落在他手背上,不再像刚刚那样冰凉。
“碰!”第五朵烟火。
——跑!他们向来时的方向跑出十几米,然后同时停了下来。
寂静。
二人自然地分开彼此,贴着隧道的两侧无声地前行。他们没看对方,但脚步却惊人地一致。迈步,落脚,停顿,再迈步。她走到途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工藤那时还以为她是太过紧张,因为她的脚步并没有放慢。以及他们骑上那辆哈雷,在第六声烟火中飞驰而去时,他也没有发现她受了伤。
她伪装得太好,直到他们回到她的住处,她坐在车上没动。
他不会骑摩托,被她命令抱着她的腰在后座心猿意马地吹了一路的风。她开得飞快,让他脸上的热度跟着降了温。他下车时终于清醒了些,也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是右脚?”他低下头就要检查,被她一把拉住。
“别看。”她垂着眼说,“只是进了石子。我能处理,你回去吧。”
工藤新一没动。他们沉默地盯着她的右腿,它在他们的注视下轻轻发着颤,仿佛藏了什么秘密在里面。
他被鞋子边缘渗出的一道血色刺痛了眼睛。一定很疼。他想。
“对不住了。”他说完,伸手绕过宫野志保的肩膀,直接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宫野志保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身体后仰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然后扶到了他比想象中宽厚的肩膀。
她的确很疼,于是报出自己的房门:“203室。”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低矮的公寓年头已久,楼梯还是铁板做的,藏在街区里并不显眼。他知道今晚最好不要出现更多的目击者了,于是每一步走得都很慢。
她指了指门口的报箱,他了然地从底部摸到了粘在上面的钥匙,打开门把她抱了进去。
他们没开灯,门外的路灯和月光勉强提供了一点能见度。
“那个椅子就好,谢谢。”她小声说,指着吧台旁的高脚椅。
他把她放在上面,回身去找药箱。房间大概只有8叠大小,他很快从电视柜前拎了药箱过来。
她接过药箱。他知道交给医学博士自己来上药肯定更合理,但他却不想松手。
“就送到这吧,工藤。”她说。“我不是为了你才受伤。”
他点点头,只好松开了那个盒子。
她又说:“晚安,明天不要来。”
工藤又点点头。他感到心中有很多情绪撞在一起,撞得他心潮澎湃不得安宁。可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看她。
你该走了,宫野一定觉得你很奇怪。他对自己说,终于说动了自己的身体转过身去。
他轻轻走到门口。
“碰!”最后一朵烟火远远地响起。
红色的火光短暂地照亮门口,他借着光回头看去,宫野志保左脚踩在搁脚上稳定重心,右脚踩在椅子边缘,低着头用棉签擦拭脚趾。
像在涂指甲油一样。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轻轻将这个画面关在了门内。
5.
“喂,好看吗?”宫野志保蜷在沙发那头,伸脚轻轻踢了假装看报纸的他。
他坐在沙发这头笑着丢开报纸,将她的脚捧在掌内。她涂了黑色的指甲油,将她的脚趾和脚背衬得洁白神圣。
“好看得要命。”他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脚背。
她脸上一红缩回小腿,作势要用枕头扔他。他却不松手,捏着她的脚追上来要吻她。
“等等,不许亲我!”她躲开他的脸,耐不住他头发落在她颈间的痒,轻轻笑了起来。他喜欢看她笑,将她轻轻拉向自己,伸手抱着她不让她继续退后。
“等等……别、不许,工藤!”
“工藤!”
他从沉睡中猛地醒来,房门正被人敲得震天响。
是梦。他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去给那个不速之客开门。
“你简直像死了一样。”安室透站在门口,声音大得仿佛他真的死了。
“干什么啊。”他不耐烦地说,“案子不是结了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个案子了。”安室透说着侧过了身,露出身旁的另一个人。
“早啊,小老鼠。”赤井秀一微笑着说。
工藤新一往门边一靠,皮笑肉不笑地说,“早啊,卧底先生。”
赤井秀一的笑容淡了淡,扭头看安室透。后者无辜地耸耸肩,“他自己猜的,我可没说。”
不仅赤井秀一是卧底,安室透也是。二人隶属不同的组织,从不同的国家追踪一个地下毒品交易网络。这个网络的汇集点之一,就是那位Sake集团的黑泽阵。
工藤新一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背影,长发、高大的男人。这个应当走到哪里都被聚焦的男人,却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不难想象他背后的势力会有多么强大。
“所以,你是刑警?”工藤看向赤井秀一。
赤井点点头,拿出自己FBI的警徽给他查看。工藤接过看了两秒还给他,又看向安室透,“那么你呢?”
“日本警方派在FBI的眼线,被他抓到了把柄。”安室透耸耸肩,“我也没办法。”
丢人。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他看向这场谈判的主导者问。
“劝退志保。”赤井秀一说,“不要让她参与进来,我们就快成功了。”
“你怎么不自己劝?”工藤新一说。我拿什么劝,你还叫都我听她的呢。
“我劝只会起反作用。”赤井秀一苦笑。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深受怀疑。
工藤新一又问:“那场车祸,你调查了吗?”
赤井秀一点头,“无论你是否相信,那的确是场意外。”
三个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正当安室透忍受不了这奇异的气氛时,工藤新一开口了:“无论你的结论是什么,我还是会重新调查,这是我答应她的。”
他当然答应的不是这个,是他擅自修改了他们交易的内容。既然赤井秀一不再需要“被抓”了,他就帮她抓出另外那个人。他心里清楚,自己想为她多做些什么,以此来尽力延续这个能够联系他们的约定。
赤井秀一显然不太赞同,但他没有明说,只是点点头,“随便你,只要你保护好她,不要再跟踪我,那太危险了。”
工藤新一点头,“我会的,用我的性命担保。”
目的达到,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站起身告别。
“只要撑过这个礼拜,工藤。”赤井秀一说,“很快就会结束。”
“只要撑过这个礼拜,拜托。”工藤新一双手合十,“让我借住吧,睡解剖台也行。”
宫野志保站公寓门口,面无表情地拆穿他。
“你这借口真的很烂,工藤。”她说,“与其编造室友与你不和,还不如直接说东大被某个极端组织给炸了。”
“为什么?”工藤新一问。
“因为没人会讨厌你。”宫野志保说,“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说这句话?”
“被你发现了。”他露齿而笑,“那你也是吗?不讨厌我?”
宫野志保岔开话题,“你到底想干嘛。”
“帮你查案啊。”他笑笑,“不是说好了吗。”
她没说话。直觉告诉她工藤新一有事瞒着自己,但更让她更奇怪的是他突然软和下来的态度。
难道是因为昨晚……她看着面前的男生,第一次后悔了。工藤新一说得没错,她并不讨厌他,甚至称得上有好感。但是,正如她说的,没有人会讨厌工藤新一。他像是驱散野兽和黑暗的那团火,引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奉为信仰。
也许是复述那件事带来的心理暗示,昨晚她太心急了。她不该贸然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更不应该把工藤新一也牵扯进来。
他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沉默一点点垮下来。
“工藤,我……”宫野志保第一次觉得拒绝别人这么难。
“你该不会要反悔吧?”他说,脸上露出不解和委屈,“为什么?”
她可吃不消他这种脆弱的表情,只好低头不去看他,“总之这是我的事。”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宫野,再给我一个晚上,我一定——”
工藤新一用手挡着门口,宫野志保没想到他来这一招,也用上了力气。昨晚延续到清晨的暧昧早就没了,两个人好像又回到初遇时较劲的状态。
“修改计划。”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着,脚步声慢慢向楼上走来。
是昨晚的男人。这声音太难忘记了,两个人仿佛被拽回那个潮湿阴暗的隧道里,同时僵在原地不敢出声。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被出卖了,还是偶然?
可是这时进屋,不仅可能引起他的注意,还会错过他口中的“计划”是什么。他的直觉在说,不要逃。
工藤新一当即把她拉进怀里,用身体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脚步声变慢,黑泽可能也要停在二层。他低下头去轻声说:“闭眼,配合一下。”
宫野志保靠在工藤新一的影子里,抬头的瞬间,工藤新一就捂着她的嘴吻了下来。
黑泽走了过来,离他们只有两户的距离。
工藤将手掌移到她脸侧,将她的脸完全隐匿起来,然后重新低下头来,把这个伪装的吻弄假成真。
无聊的年轻情侣。黑泽嗤笑一声,继续和电话里的人对话,径直走向2层尽头的房间。
“宝贝,别生气了。”他边吻边说,“跟我回家嘛。”
她会意地扬手打了他两下,缩在他怀里没有动,直到黑泽阵关上了206户的门。
两个人身形一松,工藤新一不由分说,拉着宫野志保就向楼下走去。她这回没有拒绝。尽管刚刚没有睁眼,那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气息仍然让她感到喘不过气。
他们沉默地握着彼此的手走出老旧的住宅区,黄昏在背后照得他们的影子有两倍那么长。宫野志保盯着他们的影子,突然觉得像极了两个游魂,直到她差点撞上一个行人,工藤新一及时拉着她避开了。
“不好意思。”他向路人道歉,转回身时她已经松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看他。
“你听清了吗,刚刚他说的话。”他问。
她重复:“‘修改计划。明晚在K交易。’还有……‘除掉Akai’。”
工藤新一点头,他说,“我们必须告诉他。”
宫野志保想说,不是我们,是我。怀疑赤井秀一的人是我,对Sake集团调查的人是我。可是工藤新一站在夕阳里看他,他的眼睛在如火一般的光线里闪烁,让她开不了口。
他看出了她的疑虑,重新拉起她的手,那姿势过于庄重虔诚,就像一个信徒倾诉于他的牧师。
“宫野,相信我。”工藤新一说。
6.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宫野志保一直都不认同。化学反应,元素碰撞,第一颗降落地球的火种,第一个直立行走的猿人。这些如果都是既定的必然,那么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她举着酒杯站在宴会的角落里,看着那个正在发言的中年男人走神。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像是案板上的鱼。
“……这次行动九死一生,但胜利女神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她被这老套的台词逗笑了。这么说的话,厄运女神可能站在了她的头顶。她家人丧生的车祸是偶然,与Sake集团的纠葛也是偶然,路过江户川的工藤新一是偶然,黑泽藏毒的公寓就在她的隔壁也是偶然。
“有请工藤新一!”
她眉梢一动,视线稍稍聚焦了些。工藤新一穿着纯黑的西服,大步走上台接过话筒。他意外地适合黑色,这个颜色稍稍抹去了他的青涩,却丝毫没有掩盖他的锋利。
他只说了几句话,并拒绝了警署的特将给他的勋章,最后与在场的人共同举杯。宫野志保遥遥地举起香槟,透过浅金色的液体看他。
她轻声说了句“装腔作势”,然后一饮而尽。
工藤新一早就看见她了,可是他被庆功会上的流程卡得死死的,无暇抽身找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她交给他的难题,答案指向了命运而非推理,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完全派不上用场。
问题解决了……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拿了杯酒向阳台纱帘后的那个背影走过去。
她今天放弃了扮演乖乖女的游戏,穿了身露背的黑色礼裙。不过她的表情太过冰冷,工藤新一看了半个小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跟她搭讪。她没注意到——或是根本不在乎背后有人来了,仍然扶着栏杆向楼下看。
“在看什么?”工藤新一问。
“在看高度。”宫野志保说。
“从这里跳下去很可能骨折。”工藤新一也向下看了看,“不过底下是草坪,运气好的话也不会受伤。”
她笑了起来,终于侧过身来看他。她应该是有些醉了,歪着头打量他的样子让他想起那个早晨。他举着电话回过头,她也是这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自己。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工藤新一说。
“什么事?”她问。她今天没戴任何首饰,用身体本身的苍白展示着她的颜色。
工藤新一盯着她空荡的耳垂喝了口酒,说:“你要教我,怎么辨认致命伤。”
宫野志保“哈”了一声,站直身体向他伸出手臂。可她没有站稳,晃晃悠悠地就要往阳台外歪过去。工藤新一吓了一跳,放下酒杯连忙扶住她的后背。
她的手顺势勾上他的后颈,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一定她穿的太少了,身体这么冷。工藤心想,不然他怎么会感觉自己被她触碰的地方热得像要烧起来。室内的灯光经过纱帘的阻隔,在她脸上投下一层柔光,让她看起来美得不真实。工藤新一当然不想推开她,但她现在的样子让他目眩神迷,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才好。
她却对这个不虚心的学生很不满意,勾着他后颈的手用了用力,让他看向自己。
“听着,工藤君。死者颈椎骨折。”她描述着凶杀案的细节,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你还记得是哪里吗?”
工藤新一的憋红了脸摇头。
她的手轻轻上移,摸着他头骨与颈部交界的地方:“C1。”然后又向下移,仔细地摸着藏在皮下的棘突:“C2。”
工藤新一的呼吸随着她的动作而加重,她此时就像一个天真的恶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比爱抚还要让人意乱情迷。她只是认真地抚摸着他的后颈,问他:“知道了吗?”
他点点头,伸手抚上她的后颈,手指顺着她脊椎的中线缓缓移动。她整晚暴露在冷气里的皮肤骤然获得了温度,让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是这里吗?”他低声问她。她笑了起来,像极了他那个亲密的梦。
“宫野,我想吻你。”他终于说,“如果不喜欢,就躲开。”
宫野志保笑着仰头,凑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工藤新一,你知道化学反应吗?”
他沉默地看她,除了她的首肯以外,他什么都不关心。
她的嘴唇有意无意地碰着他的耳廓,仍然尽责地给这个不学无术的学生上课:“人和人之间,也有化学反应。这里只有一个重点,那就是……”
“Either you've got it, or you don't.”
他想她可能没醉,不然怎么能这样故意折磨他。他决定给她个教训,比如用力吻她。
于是他的确这样做了。
弄假成真也好,借酒装疯也好,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放开这个人了。他们彼此吸引,从第一眼对视开始,从那个隧道内的纠缠开始。他们也彼此排斥,从他一意孤行地参与埋伏黑泽阵的行动开始,从她对他说“就送到这”开始。
可是,那又怎样。他还是想要她。工藤新一闭着眼吻她,表情却带着绝望悲怆。
她睁开眼看他,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呢?她模糊地想。他不该露出这种表情,他要明亮火热才对。她用舌尖抚慰他,却招来他更强烈的侵略。
他们远远没有发展出爱情,有的可能是心理效应、物理接触、以及那一点化学反应。
可是那又怎样?她想。
“再一个晚上,”他记得她轻声说,“就结束。”后半句消散在温热的晚风里。
工藤优作曾经告诉儿子,人在一生中或早或晚,总会遇见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这个人就像一道门槛横在你的人生里,你总归要自己跨过去。
工藤新一在宫野志保留给他的回忆里站了两年,怎么也迈不过去。
他无数次梦见他们的那个晚上。
梦里她总是放同一首音乐。她有时顽劣地踩在他赤裸的脚背上,逼他随着音乐和她跳舞。有时他们直入主题,在她八叠大小的房间里纠缠。这一次他梦见那个吧台,她坐在上面躲着他的吻,于是他粗鲁地把她按倒在台面上,在她耳边问自己的手在摸她的哪一块脊椎。
宫野志保真的给了他一晚,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赤井秀一也消失了,安室透只说他还有别的任务,具体不能透露。
他有时路过那个十字路口,习惯性地看落地窗前他们坐过的位置。有时候他跟着处理遗体,会想起她修长的拿着镊子的手。
他开始嘲笑自己,为什么他当时认定他不爱她?没有比这更愚蠢的错误了。原来不是时间考验爱情,而是爱情考验时间。
他有时候期待再遇见她,有时候不期待。他害怕她不爱自己,也害怕自己毫无尊严地落败。不过这一切可笑的自我矛盾,都在他看见那个极度相似的背影时消失了。
那又怎样?他想,我不会再放手了。
他推诿不过母亲大人,参加了这个私人画展的酒会。他百无聊赖地站在舞厅角落发呆,像极了那晚冲他举杯的宫野志保。然后他就真的看到了她,她穿着一身裸色长裙,像那晚一样走向阳台。他猛地惊醒,迈步追了上去,却发现面前什么都没有。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撑着栏杆向下看。他想起那晚他们对话的开端。
“在看什么?”他自言自语,“在看高度。”他突然觉得跳下去也挺好,也许把腿摔断有助于头脑清醒。
他又向前倾了倾,“运气好的话——”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宫野志保从他身侧的窗口走出来,歪着头准备欣赏他勃然大怒的表情。
工藤新一没生气,却也没动,只是扭过头来直直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她走近他,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我不想要一个瘸腿的男朋友。”
End.
“男朋友?我?”工藤新一故作惊讶地指指自己,“我可能要考虑一下……哎等等别走!我考虑好了真的,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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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故事构想是平行时空两人该如何相遇,新志之间的性张力之强,可能会让他们在爱上彼此之前,先被对方深深吸引,这也是我事到如今才突然入坑的原因(直白点说,我想吃肉)。多少有点ooc,感谢你看到这里。
文中有参考:
《识骨寻踪》的遗体鉴别方法和专业台词,还有部分骨骼是谷歌的(对不起冷笑话。
棒球运动损伤和各种地点都是我在地图上瞎搜的,和现实无关。逻辑bug依旧一堆希望大家见谅。
宫野志保说的那句原话是“Chemistry, Either you've got it, or you don't.”出自《实习医生格蕾》我一直很喜欢。
准备了个BGM完全没用上,这篇文是听着它写完的,感兴趣的可以听听:《Set for Life》,里面有很多我没写出来的工藤新一视角(呜呜呜呜恨自己能力有限
写到后半段明显失去耐心,故事也从一开始的黑帮好莱坞大战(不是)变成了以主角互动为主的爱情小品,隧道那一段已经耗尽了我所有描写画面感的能力了。唉,希望以后自己能写得更好吧。可能会出现错字,欢迎指正!
最后还是那句,如果你读得开心,那就再好不过了。提前感谢小红心和小蓝手,会不会有人给我写长评呀哈哈哈(你做梦)感谢柯哀的大家给我留言,入坑了真的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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