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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伯林特 | 《生活在景观中:走向一种环境美学》人类接触与自然之美

来源:花匠小妙招 时间:2024-08-17 20:24

作者 阿诺德·伯林特

责编 许嘉芩 刘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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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中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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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金(Ruskin)在他一篇有关自然的观察报告中写道“云,没有受到很多人类的影响,总是排列得很美……。”这评论富有启迪性。天空当然是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奇观之一,而天空最迷人的地方是无数的云朵,天空纯净无暇是很有趣的,然云朵让日出和日落变得光辉灿烂,吸引人的目光。

那么其他的自然现象也是如此吗?是不是每一朵花都拥有自身独特的魅力,而这种魅力越大我们对它的观察就越仔细?树的形状以及它们的叶片、枝干和树皮、小溪在下游的拐弯处撞击到岩石时发出的不断变化的声音、鸟的叫声和歌唱——这些都有自身特有的吸引力。当然每一种美都有独特的特性,某种与众不同的特质以及某种可为人所认知的价值度。兰花可能比紫罗兰看上去更具吸引力,杜鹃鸟的叫声比乌鸦的叫声更迷人。美的尺度是一种定性的尺度,它快乐怡人,直至人的心灵深处。

由于种种原因,现实看上去与这种美相差很大。鼻涕虫在它的尾后留下的粘液可能会吸引自然学家,但会让其他的人觉得厌恶。落日的颜色在笼罩城市的烟雾中可能显得多变、迷人,但制造这种场景的却是恼人的污染。其它的自然状况甚至比这更严重:迷人的加勒比海滩由于白天有人采沙,只能晚上去欣赏;树木砍光了的山坡看上去就像是平地。尽管我们能在这种景观的结构、颜色和光线中找到美学趣味,但我们也很难忽略它们的贫瘠所提示的暴行。

然而人们可能会认为,这种景观中的大多数不是自然景观,是人类的活动引发了这些问题,在人类未触及的自然中到处充满着美,只有当人们介入自然过程才会引起众多问题。但是这一问题远远比看上去要复杂得多:不仅在自然世界而且在美的场景中,人类的存在是无法避免的。在这个星球上没有受到人类行为影响的地方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人们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地球的表面,而且人类实践影响了大气、海洋以及气候。此外,对美的认知和美学的满足是建立在知觉体验——这一人类行为的基础之上的。在对美之存在的认知过程中,人的参与非常重要。实际上对于美的每一个可能性而言,人的参与也是必不可少的。

因而未触及的自然,只有在我们臆测中的人类出现之前的历史中才能找到。它的存在仅仅是一种推测,因为人们的认识是一个过滤器,自然的意义和它的美一定会留在其中。这章的标题所显示的,不是一个站在反对立场上去论战,而是有点讽刺的意味的。因为正如我们所了解的一样,自然和人类行为就和我们前面分析的,它们不是处在不同的国度,而是处在一个共同的范畴内。它们作为我讨论的主题而不是作为暗中的对照出现。

人类的观察活动进行得非常好,我们对自然的欣赏随着历史的发展不断进步。荒野和森林曾经一度被认为是可怕的、潜伏着危险的、人们应该避免进入的地区,但是现在被看成是值得赞美充满乐趣的场所。自然的历史性不仅适用于我们的欣赏活动和我们认知到的意义,还适用于自然自身的形式。我们居住的景观是文化景观,它们的形状、植被和过程受到居住于其中的人们的特有生活模式的影响。随着历史的发展,这些模式自身会发生变化并且随着新技术的出现而改变。我们不仅在城市场景中,而且在农村景观和郊区中都能发现这一点。此外,就如我们现在清楚认识到的一样,人们的介入重新分布了许多物种并且使许多其它物种灭绝了。因此自然自身是一个加工品;既然在它最荒凉的地方,自然也总是具有文化的属性。

但是自然的范围不仅仅局限于开放的被人类改造的景观。我们必须对自然这一术语进行重新定义:自然场景被人类行为改造成城市和乡镇,被堤坝和灌溉工程影响改变了原有的状态,由于滥砍滥伐山脉变成贫瘠而荒芜,在农耕中被清理然后再放任其重新生长成林,人类的滥用产生了沙漠而人类的灌溉制造了葱郁的土地。这些也是自然的人类景观,在居住的过程中星球自身被改造了。新的类型的美出现了,当然被破坏的美也是如此。农场建筑、坐落在河流汇合处的或是山腰的村庄、为了成为港口而建立的城市——这些景观相互影响制造了新型的环境价值,它们的群集和它们所占有的土地将景观人性化了。但是,就如拉斯金(Ruskin)暗指的那样,未触及的自然总是美的,而人类制造的自然则不会如此。它在价值统一体中变换,从肯定阶段穿过中立点最后进入否定阶段。这是糟糕的艺术,在很多方面都是糟糕的,所以这样的自然是不美丽的,这种不美丽体现在可能无法想象却是绝对真实的:一个废旧汽车站将报废的汽车随意扔在一座乡村山坡的山坳间;一条小溪穿过城区陷入了混凝土做成的水沟,被公路截断或是流进了排放工业废水的开放式的下水道;湿地被填充为工业或是建房提供空间;一条处于安静的树林中的湖泊被改造成了供电动船和滑水者活动的场所。娱乐的价值是否超过了美学的价值?临时的愉悦是否已经比国家景观更重要了?经济的利益是否已经凌驾于原始荒野无法复原的资源之上了?这些思考提出了很多问题——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和道德的,当然还有美学的。人类生活是一件复杂的事,我们在自然世界中的行为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相关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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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自然中的美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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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价值的形式有很多,有肯定的也有否定的,它们与其它种类的价值混合在一起。这一问题非常复杂并且经常会有冲突产生,不仅是在价值的多样性上而且是在价值的形式和它们被表现的程度上。人们可能会特别想知道,自然美学对艺术这一经常与美学价值相联系的领域的影响如何。许多关于否定价值的问题也能在艺术中提出,就如同在人类和环境的否定形式上提出一样。审美体验有一个通常被忽略的特性,这就是它的普遍性。审美在肯定到否定的统一体中都存在,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在所有的地方和场合中。杜威(Dewey)的评论很少抓住他对体验的美学特性的普遍性的认识,因为学术传统使之成为了需要小心选择的在某种特殊的场合和某些特殊的位置才能提及的特性。当然,对审美普遍存在性的论辩并不是认为它是排它的或者说总是处于支配地位的。显然它并不是这样的,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审美无论是涉及自然、艺术还是人类关系都显示出了一个基本的相似性。对自然和艺术中的否定价值的反思能互相启发,我会通过二者之间的转移来利用这一共通性。在讨论艺术和自然时,我们实际上在谈论相同的事情。

如同在自然中一样,否定价值在美的艺术中产生。例如,当艺术迎合感伤情绪时或是当其在材料、技术或风格的必备技巧上失败时,我们就能发现它们。如同所有的艺术一样,具有否定价值的作品包含了人们主要为知觉欣赏和体验意义而塑造的形式。但是这种艺术并不仅仅是不够好;它是自我否认的,与艺术引导我们生活并进行启迪性的体验这一重要功能相矛盾。媚俗就是这种否定类型的例证,它如同严肃艺术一样制造感伤情绪并具有表面上重要性。当艺术与其用途不可分割时,当它的社会角色凌驾于它的美学要素之上时, 艺术也可能具有否定价值,就如同为了镇压、迫害或是战争而服务的艺术。

但是环境中的否定美学价值是最突出的。即使在未被大量改变的环境中,美学欣赏也在不同的层次上发生。当人们参与到景观中时,这种价值浮现了。“许多花儿虽然绽放却不被人所关注,在荒凉的空气中浪费它的甜香,”格雷(Gray)吟咏道,但是这些只是在植物界发生的事情,我们只有在诗般的想象中才注意到它们,品尝它们的香味或是对它们产生兴趣。此外,我们进入景观的方式使我们对美学价值产生不同的认识。当我们选择一条景色优美的路线而不是捷径时,当我们选择一个空旷的位置时,或是当我们用照相机拍摄某一场景时,我们在美学的层面上开展我们对自然的体验。如艺术一样,自然环境的美学价值随着对象的特性和观察者所采用的方法的变化而变化。

但是,更引人注意的是那种无法补救的环境体验。不幸的是,这种体验有很多,从被采矿而摧毁的地面到单调的、相同的、高高耸起的公寓建筑群。我们对美学的反面价值做出判断就如同我们对肯定价值所做的一样,我们认识到了层次的不同,但是对美学否定价值的数量上的增加我们无法进行清晰的测量。此外,两种否定价值的模式在许多例子中存在——一种是道德的另一种是美学的——在每一种模式中我们都能认识到性质上的和数量上的差异。如同在艺术中一样,这些景观可能被制作得很熟练并且很漂亮,但是其中包含了一种破坏性的主题或会引起一种毁坏性的反应;肯定的和否定的尺度可能被同时引入。在缅因州,可爱的、分布不广的越桔(Bilberry)土地被撒上了杀虫剂威尔柏(Velpar)——这种药剂的危害还是个未知数。曼哈顿的中央公园——奥姆斯特德(Olmstead)和沃克斯(Vaux)的一个杰作,是吸引游客的场所,但是它的隐蔽的位置使人们容易受到暴力的袭击。在此,美学的和道德的尺度不仅仅是结合在一起的,而且是相互依赖的。不是道德的因素使这些场所不仅仅显得不够漂亮,而且还具有一种否定的价值吗?环境中的否定美学价值是否总是发生在一个道德的背景下呢?这种否定价值有没有可能纯粹是美学层面上的呢?最后,环境中的否定价值是否与艺术中的不同呢?

这些问题并不容易解决,自然和艺术中的否定价值没有为批评奠定基础。所以让我通过思考一些在艺术和环境中都发生过的否定价值的模式,来更系统地探讨这一主题。接下来讨论的这些模式并没有涵盖所有的可能性,它们的顺序并不是严格的逻辑次序,我对它们的分析也不够详尽。但是,它们的范围已经足够展现美学的否定价值的多样性和奇特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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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定价值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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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否定价值最显而易见的例子似乎是丑。在普遍观点中,丑是美的对立面。其中之一代表了艺术和自然欣赏中的宝贵的部分,另一个则代表了它的对立面——由于不吸引人而让人觉得不愉快。但是,丑和美并不是这一讨论的适宜的框架。它们不是对立的,丑也并不一定是美学否定价值的形式之一。

从对美学价值的一般认识到形式的完美,美有很多意义。在后者中,丑才处于一个相反的层面,如同阿奎纳(Aquinas)所写的那样,完整性或完美(integritas sive perfectio)是美的必要条件之一,因为缺陷被视作是丑陋的。然而,完美是概念中的,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它与经典的理想类型的概念相联系,如同柏拉图的概念理论中认为的那样,概念是无缺点的模式,现实的事物不会与它完全相同;而亚里士多德的圆满理论也谈到,完美的形式被一些活力论者诠释为按照一种按照内在的模式调节和指导生命体的发展和运行的力量。阿奎纳(Aquinas)认为,完美与上帝存在论相联系,因为我们体验中的真、善和崇高的等级需要一种终极的或是完美的点来衡量,而上帝正是这种完美。

按照这一标准,体验及其对象将永远是失败的,因为它们从来不是完美的。然而只有当人们被概念模式而不是经验所支配时,它才是有缺陷的。完美是衡量自然的一种不适当的标准,不仅仅因为这个世界从没有达到过这一标准而且因为这种理想既具有不相关性又具有误导性。它让我们的眼睛离开了自然体验中无穷的多样性和无数的细节。实际上,它处于自然之美展现的独一无二的独特性之外。完美是一种外在的测量尺度,是在形而上学的、理论的或是认识论的基础上而不是经验的或美学的基础上进行的选择。所以在这种意义上而言,自然中不存在因为不完美而产生的丑,因为任何事物都不是完全的。直线、圆和其它的几何概念都是有用的,但是它们在自然环境的完美形式中却几乎不存在。自然对象的魅力在于它们的独特性和无穷的多样性。它们从不是完美的,就如同拉斯金(Ruskin)的云一样,尽管如此它们却总是美的。

但是对于明显令人厌恶的生物如老鼠和蛇、蜘蛛和鼻涕虫而言又如何呢?尽管它们在一些民俗文化中声名狼藉,它们的让人厌恶的特征是后天形成的,甚至还有些人对它们着迷。那通常使人反感的对象如粪便和腐肉又怎样呢?前者让柏拉图在研究理想类型的过程中得以小憩,后者为波德莱尔令人悲伤的爱情诗《死尸》提供素材。二者在艺术甚至是优秀艺术中都有一席之地,如“撒尿的耶稣”,伦勃朗描绘的牛肉的侧面以及史丁的绞死的鸡。对于一些观察者而言,融合了有关这类事物的道德、民俗和心理的文化可能会阻碍审美兴趣,但是有经验的、知识渊博的人们可能会认识到这种兴趣。如同美并不一定要是完美的一样,对美的认知也不一定要是普遍的。这些对象展现了美学的价值,它们有利于在最广的意义上用与这种价值相似的事物来诠释美。在自然中就如同在艺术中一样,丑也有它的美。

可能是我们否定性词汇的贫乏才让我们用丑来代表美学的否定价值。去除这一不适当的理解,丑就如同它的特例——怪诞一样确实是肯定价值的一种。艺术,尤其在这个世界,在丑中找到了灵感,探寻到了它的很多形式和方面。我们不再需要仅仅用巴黎圣母院中的怪兽状滴水漏作为怪诞的例子;丑在许多其它的方面也普遍存在。毕加索的作品之一在一个老妇人的额头上雕刻了皱纹、史丁刻画的马克西姆旅馆侍者的扭曲的面容以及库宁在一些著名的作品中用黄色和粉色的粗略笔触对妇女的刻画。在我们的时代,对超凡的美的追求由于对其另一面的迷恋而被抛弃了。

更确切的美学否定价值出现了,尽管它们在传统观念中并不被认为是否定的。“侵犯性”指的是:如果丑不是不美的,它肯定就会令我们不愉快。逾越欣赏自然的和艺术的准则,侵犯就发生了,就如同在道德和法律中一样。这样的准则来源于传统,尽管它们可能不是武断的,但它们肯定是环境的牺牲品。此外,法律、艺术和道德中的准则显然有不同的社会目的和功能。因此,它们必须能反应出不同的情形,我们触犯它们的方式是不同的。而且,这些领域间的界限完全是习俗性的,法律、道德和艺术的相互联系通常受到挑战并且被重新定义,这使得自然及其准则的界限变得更为复杂。

当艺术具有侵犯性时,它可能会侮辱我们的道德感和美学感受力。通常当艺术家违背传统限制自以为是时,道德家就受了到侵犯。梅普尔索普的以种族间的同性恋为素材的摄影作品是最近最著名的例子,尽管它们如同库尔贝的作品《觉醒》中刻画的同性恋或是《世界之源》描绘的女性外阴部一样,还没被人们彻底了解并归入经典之列。然而有时当艺术自负伪装成深奥时,它会触犯到排他的美学背景。这通常存在于媚俗的作品中,在此类作品中,艺术家运用他们的技巧和感受力诱使一种对感伤情绪的低水平的体验。这种作品的极端便是媚俗与陈腐这一显著的美学否定价值的结合。

当我们说商业区的发展具有侵犯性的时,这是从道德的还是从美学的层面进行的论断?不可违背的指导商业区设计的准则并不存在,但是欣赏的标准却是存在的,这种标准就如同休谟很久以前指出的那样,是与评论家的修养和能力相联系的。美学的要素存在于知觉的关联性、连贯性中,也可能存在于和谐中。不一致性或是强迫性当然也能有一席之地,但是当它在美学具有有效性时,它融入了一些更大的框架或是意图。美学侵犯在视觉上操纵我们,通过剥夺我们的感受力、操纵破坏我们判断力,左右评价的确切性,或者通过制造纯粹的不适感来对我们产生不良影响。在此,没有绝对的支配存在;诚然,即使是一只老练的眼睛也可能会不可思议地在拉斯维加斯找到吸引力;但是,在与传统和变化相联系的美学领域中,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老练的判断力优势。这是不是没有潜在于法律和道德中的传统那么权威呢?

商业区中的美学侵犯性不是营销夸张法所造成的刺激过度而淹没视觉差异之类的弄巧成拙。美学的侵犯存在于对场景的不敏感性,或是当其商业价值被认识时,损坏其迷人的特性或是强加一种人为的、虚假的特性于其上。伪造历史设计主题是最常见的例子,这种主题往往是由它的经济价值而主观决定的,丝毫没有考虑到它的时间和地点的适宜性。视觉的欺骗与道德的欺骗一样在美学上是具有侵犯性的。它用诙谐来哄骗我们。它能通过不连贯的视觉特性和建筑特性使美学兴趣变得模糊不清,或者当它没能满足真正的需要时,它能通过夸大的视觉特性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大型购物中心是侵犯性的场景另一种形式。它们展现了美学价值的全部范围,以前是简单地将商业区限制在一个方形领域内的购物广场,现在的商场不一样:通过全面设计逻辑地使其向肯定价值靠拢,市场商业设施与娱乐性的文化性的设施结合起来,这样的商场功能更人性化。夏日小屋的出现,污染了海岸线,它们所具有的是一种不同的侵犯性;建筑者将私人的放任凌驾于对整洁自然的景观的普遍认可的魅力之上,破坏了这片地区原始赋予的吸引力的特性。

缺乏新鲜的创造想象力以及拘泥于一种传统的风格、主题或情感的艺术和设计会对我们产生侵犯性。另一种与美学否定价值相联系的形式就出现在这种作品中。这种失败可能被称为陈腐。陈腐的艺术无疑是令人失望的,首先因为它在美学的层面而言是失败的——这指的是它的单调和欣赏中的无效性——然后是由于它没有使用技术来揭示知觉和想象力中新的意识,所以它在艺术层面也是失败的。这一评判的标准并不意味着艺术一定要是具有革新意识,而是说它一定要有足够的活力,既不断重复以吸引甚至激起新鲜的注意力。

那自然有陈腐的时候吗?日落会因为它不断出现或是不断循环而变得陈腐吗?就如同传统的艺术家一样,自然不断地重复自身。然而我们对自然的期望与我们对艺术的期望有所不同。在这里,美景就存在于一朵从普通土地上生长出的鲜花、一颗海滩上的鹅卵石的纹理、水面上一闪而过的波光。这些最普通的如同云一样的自然场景,它们的要素就存在于细微的差别和独特性之中,或者从另一角度来说,存在于全部模式的特性中。尽管在自然欣赏中存在着有关风格的历史记录,变化从美学角度而言并不是必需的。缓慢的发展曾经在艺术中存在过,如果我们没有被新事物和变化迷住,可能现在还是如此。静态的艺术如果它的技术变得精巧、风格也有细微的改变、在它选择的领域类展现一种华美的美学外表以及想象的深度,它并不必然是陈腐的。

枯燥可能是陈腐的产物,但它并不局限于此。缺乏创新,或是技术笨拙固然是枯燥的,想象力肤浅的新技术也可能是枯燥的。这是艺术家的失败。不过,自然欣赏中的枯燥来源于无洞察力的观察者、迟钝的参与者的无力的体验。对于兴奋的眼睛而言,自然界中不存在枯燥的事物,相反如果你越近距离地观察它,它就会显得越发迷人。奇特的是,只有让人类接触自然后,它才会变得枯燥:种植均匀分布的云杉,一排排修建的房屋、如同手工编织毯子一般很规则的公寓。

另一种相当不同的否定价值形式是未完成性,这是很难判断的因为它指的不是“是什么”而是“不是什么”。它的否定价值存在于我们审美对象以及我们的失望中,因为它的表现形式可能具有高品质。未完成很难说明,因为在我们没有的事物的基础上进行判断是很难的。某些例子倒是容易得到说明的,舒伯特的B小调的谐谑曲一样未完成的作品——在这部作品中,作者只拟定了几个小节。其他一些被完成的作品如莫扎特的《安魂曲》以及巴托克的《中提琴协奏曲》被视为杰作,但是人们会经常注意到作曲家曲风的变换,并且想知道如果他的曲风保持稳定的话这些音乐会变成什么样子。在吉尔伯特.斯图尔特给华盛顿画的画像(这一作品经常被复制,它的底下部分仍然仅仅是用石膏粉制成的)或是特纳的海景图(当这些作品在展览时,这名艺术家还经常对它们进行润色)这类的绘画作品中未完成性可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因素。有人发现在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奴隶》中,一种雕刻的力量和象征性的意义在未完成的作品中体现得更为突出。未完成性还体现在有好的创意却未被成功实现的作品上,如一个未被充分制作或润色的艺术对象,或是未能成功利用主题或素材的潜在可能性的艺术,或是对一个从未被制作的作品提出的丰富的建议性的观点。

环境可能具有未完成性吗?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因为在每个环境中或多或少都有人类参与进来。在十九世纪初期肯特、雷普顿和布朗把大地描绘成一首田园诗之前被滥伐树木的行为所破坏的英国景观是未完成的吗?人们会在这一事实发生之前意识到这一点吗?当人们看见乡村景观中点缀着活动房屋,或是在新英格兰的乡村道路上离本地农舍不远的农场和草坪为这一失败的风景感到惋惜时,未完成性通常与其它的美学否定价值形式相结合。

战争对景观的影响如何呢?当道德关注成为判断中的一个如此重要的因素时,美学因素很容易就被忽略。然而使我们产生知觉不悦的一个强大力量是失去农业和谐的景观以及它的生产秩序的失败。如同一个未受到照料的园林一样,农业景观留给自身的荒地具有一种美学要素。

我们肥沃的法兰西

为什么她不该在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花园里

抬起她可爱的脸蛋来

唉,可怜她(和平)多少年来给驱逐在法兰西境外

那儿的庄嫁,眼看那样丰饶,全都成堆成堆地烂掉

那平坦的牧场,当初有多么美好

缀满着满脸雀斑的牵牛花、地榆和绿油油的金花菜

就因为缺乏管理、缺少镰刀的整顿,变得荒芜了

像一个懒婆娘怀了一胎懒孕,没什么好生养的

只能拿可恶的羊碲草、粗糙的蓟、毒胡萝卜、牛蒡当儿女

她原来的风韵给破坏了,她的富饶已成陈迹

对于和平也有一个美学的论断。而且,在工业化的国家里,很多城市和农村的景观是谴责造成创伤的资源滥用的证据。美学的否定价值不是简单的特性,许多我正在辨别的模式形成了复杂的组合物。在其它否定价值甚至是肯定要素被表现出来时,未完成性通常成为一个因素。

与未完成性密切相关的是不适宜性,在此美学的失败不仅产生于作品与背景脱节还来源于未被完成的部分。在婚礼的场合演奏葬礼进行曲,就如同在喝下午茶时穿着舞会的礼服一样,不是自身有问题,而是与背景不和谐。同样的,不适宜性是一幢没有考虑其位置特色而修建的开发区的房屋,或是一个不合适的高于其邻近房屋的建筑物或是忽略了建筑背景并具有破坏性的不均衡性的设计。没有考虑到本地的建筑传统而采用外国的地区或种族设计风格的作品从没有让人觉得舒适,这就如同在缅因州的海滨村庄里建造西班牙的庄园或是瑞士山中的牧人小屋一样。

另一种否定价值的形式存在于浅薄化,当它重要性扩大时,这是一种真实的、重要的、有限制的体验。它通常存在于如同纯粹的偶然性一样重要并且严肃的处理中。在艺术中,电影特别该受到谴责。它通常使用当前的社会和个人有关种族、人种划分、性别和性的议题来吸引大众并且为了纯粹的商业利益在一个肤浅的平面上挖掘其严肃的内容。

环境的设计是否使它的主题变得浅薄呢?这个问题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而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一个肯定的回答可能会让人们谴责很多的设计和建筑实践。一个刻板地模仿早期建筑风格的主题旅馆或是饭店通过传输一种错误的历史感而使在里的游客或是工作者对过去的了解变得浅薄。这些例子表现的是一种一般意义上浅薄,在用老套的、未经思考的方式处理真实的需要和人类参与者的价值观时,这种浅薄就会出现。人们认为没有灵魂的、如同盒子一般的建筑物是在取代了戏谑的、富有想象力的后现代主义潜力的国际风格的鼓励下产生的,它们就如同充斥着陈腐风格的模仿画。可能就如同这些大型的建筑物对公共场所产生的影响一样,这些设计相同的开发区房屋以及标准化的郊区使人们的生存环境变得浅薄。所有的这些减少了人类的参与。发展一种能为其中的居民生活提供开放条件的环境是一个艰巨的道德责任。浅薄化的悲剧不仅仅是目前所发生的这些,它还有很多潜在的未发生的后果。

欺骗性通过引入故意的因素使浅薄的否定价值走得更远。正是它使艺术的伪造物如此令人不快,因为尽管米格伦模仿的维米尔的作品有一些内在的价值,这种不仅仅对艺术市场经济利益而且对广大的艺术大众的欺骗给艺术世界带来了耻辱,人们不仅仅鄙视这个造假者,并且还对他进行了法律的惩罚。法国新视觉幻法绘画作品通过它精湛技巧而激起了我们的赞美。这与建筑是一样的吗?模仿坚固材料做成的塑胶宫殿与新视觉幻法中的大理石壁炉架和木纹塑造物之间的差别在程度上来讲是不同的。当我们发现迷人的白色隔板房或是佛蒙特州的教堂被铝材或是乙浠基的板壁所覆盖时,我们感觉自己被愚蠢地欺骗了并且想寻找真实的事物来满足我们的期待。当厨房的石板工作台面是塑料贴面时或是当小房间的橡树镶嵌板是塑料的时,人们会发现吗?如果没有人被这些伪造的表面长久欺骗并且它们维护费用低廉,证明对这种材料的使用是合理的,这一论辩是否存在着答案?我们这里讨论的并不是材料而是欺骗。我们要谴责的不是使用新的建筑材料而是不实地使用它们。

其它形式的欺骗比较容易识别但却不好评判。虚假的本土性又如何呢?后现代主义包含了不同风格的特色但却没有掩饰事实或假装它们是真实的,与之不同的是从十九世纪的哥特式教堂到二十世纪早期新古典博物馆和政府大楼,建筑长期随意地却又严肃地采用历史上的风格。从二十世界中期以来,这个国家大多数家庭建筑忽略了本地的传统并且像选择室内装饰物一样随心所欲地选择建筑风格——对房间的装潢更是如此。新英格兰的殖民地处于南方郊区;大农场的房屋位于东部郊区的街上。最惊人的虚假的本土性例子出现在主题公园、主题旅馆、饭店和住房开发区,在这些地方历史和民族的风格的选择忽略了时间、场所和背景。使用者自愿的自我欺骗与轻率的接受和信仰是在哪一点结合的呢?它对无法进行比较和判断的孩子们的影响如何呢?欺骗在环境设计中特别麻烦,因为在此它不是一个虚假的论断、一本曲解了主题的书或是一部宣传电影。所有的这些通过揭露、论辩以及反驳来驳回。但是人们如何反驳他们所居住的世界呢?尤其是在其外部没有东西能与它相对照时。

在此,我们的话题很显然转移到了道德的层面,因为在欺骗问题的美学中心点中还包括了一个道德的问题。在这种美学否定价值的模式中,这二者实际上完全是相互联系的。我们把这种行为和有害有结果视为不光彩的欺骗,在欺骗性教育中这是最严重的。美学欺骗暗中破坏了人们对真实的感知。当人们的体验中所包含的唯一真实的是这种虚假时——当历史是“美国主街”和西部美国、科学是“星际战争”,法律系统是“洛城法网”以及地理和文化是《国家地理》时,环境的真实是什么?

这一系列的美学否定价值最终导致了它最极端的情形出现:破坏性。把这么强烈的一个词运用到美学中来似乎很奇怪,这可以看作是对文化利益的削弱。然而社会秩序的捍卫者长期以来就认识到并且担心这一艺术的力量。在道德契约的实施和政治领域中经常使用检查制度,尽管作为一种控制的方式它可能是自欺欺人的,在某些领域,宽容并不一定会自愿地简单地扩展到原则上来。在是什么组成了具有社会破坏性的艺术这一问题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相同的观点。然而,这种把否定价值看作伦理和国家主义的政客、道德镇压的牧师以及迫害实施者,却将某些破坏的形式看作其达到目的的方法和在美学上用以获得历史悠久地位的方法。歌曲和赞美诗、海报和服装、剧院和仪式、演讲术和文学作品、电影和摄影都服务于每一个动机,那些起到暗中破坏作用的事物和那些提升人类道德的事物一样。对这些艺术动机的赞颂,并不一定要以它们的支持者会反对的自由演讲的名义来进入公众讲坛。这些评论并不是想要认可任何形式的官方检查委员会,而是为了强调一个事实:艺术具有破坏性的用途,否定的美学价值为对它们的谴责提供了根据。暴光是一个强有力的防御措施。

环境设计长期以来被用于压制;这是它的传统的一部分。从把古代中国商业城市分为不同行政区以实现对人民更有效控制的城墙到当今设计恼人、位置糟糕的大众住房,一种反人类的美学经常塑造人们的知觉世界并且创造出限制和否认它们的现实。只到最近,城市设计才被视为一种人性化的、自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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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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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性的形式有很多。通过进一步的讨论集中于三种相互联系的形式:道德、社会和美学,我们可以赋予否定价值的领域一些次序。

道德思考更多地为调节和阻止的行为所控制而不是对它们产生作用。从“十诫”和黄金法则到绝对的规则,西方伦理的传统是规定性的,并且经常是否定的,服务于发展控制原则并为其找出正当理由。人们可能甚至将对伦理原则的追求视为对约束的理性秩序的探求,而把试图推广这种原则的行为视为强加约束的渴望。虽然古典功利主义与促进人们的利益相关,它仍是控制性的,在将利益最大化的名义下不顾周边的危害,用理性判断的抽象的非人格性进行控制。

尽管道德社会化的角色非常重要,它的人性化的可能性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被发掘出来。然而那是一个古代的传统。它出现在古代希伯来提出的对穷人和陌生人的责任中,也出现在早期基督教信徒关于爱的道德中,而在我们这个时期它回归到了女权主义的伦理中。我们能理解对控制的需要,但是人们会想知道有肯定伦理的不发达的国度是怎样的,想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形式,如何适应这些与逻辑次序和可概括性不同的标准。道德信仰在它的理论确立和制度应用上,仍然试图作为一个否定力量运行,试图控制、阻止并将规则和法令强加于人们的行为之上。

最近有很多关于如大屠杀和种族清洗之类的具有社会破坏性行为的文章。现代社会的社会不当行为——战争、毒品、犯罪、偏狭、极权主义、压制性权力——控制了集体生活。这使得许多细小的、不张扬的合作和仁爱这种反映了社会生活真正精神的行为变得模糊不清。社会破坏性颠倒了合理社会(在其中否定性是失常的)的健康的动力平衡。

不幸的是,我们对具有道德和社会破坏性的行为非常熟悉,对标准化的否定性的研究必须充分且单独地对他们进行审视。我提到这些形式的否定行为主要是为了承认破坏性的范围,但是我在此关注的问题是美学层面的。有像美学伤害这样的情况存在吗?事物是怎么变得具有美学破坏性的呢?

美学伤害至少是对丰富的感觉和知觉的否认。它在知觉环境下采用了一种武断的形式使人们变得不敏感并阻止、伤害或减弱人类体验能力。在此,伤害在以知觉体验为基础的美学最基本的层面发生。但是当要素增多时,美学变得精制了——这些类型的要素大部分是在艺术中发展起来的。它们包含了出色的辩别力、知觉的提高和扩大、对感觉关系的认知、对深入欣赏的充满活力的参与、对所包含意义的掌握、对人类精神的发扬。美学伤害暗中破坏了这些要素。它使知觉意识变得粗糙、限制了感觉认知和身体推动性活力的发展并且加剧了感觉腐化。美学伤害如此降低了人类体验这一复杂运行过程中的价值和意义。并且,对知觉体验的扭曲或是限制控制并误导了我们对真实的感知。极端的剥夺或是过度的、迷惑性的误导会导致疯狂或死亡。所有的这些都是美学伤害的种类。

通过其后果的严重性,美学伤害可以与枯燥、浅薄这类的否定价值形式区分开来。这种伤害可能通过不同的方式发生。由于缺乏而导致的伤害是一种形式,它通过剥夺在加深的扩大的知觉体验中发现的价值而发生。单调的面目相似的陋巷、城市或郊区的房屋,脏乱的街道和堆满垃圾的空地,杂草和凌乱的灌木和平庸的植物,郊区、发展区随意弯曲的街道,所有这些美学的匮乏降低居民和附近人们的生活质量。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们除了这个限制性的世界之外什么都不了解,并且他们要遭受一种精神的贫乏。

美学伤害同时还能由强迫接受而引发。这种强迫接受来源于交通、工厂、割草机和录制的音乐,来源于车辆排放的废气、工业烟雾、化学气味以及燃烧的烟草。即使是味觉也不可避免地被过多的糖和盐、加强的口味以及廉价调料过度的特性所污染了。景观的视觉污染是无所不在并且无法躲避的——杂乱的电线杆和电线、大多数摩天大楼的单调的压迫感、输电塔和电视卫星天线以及被采矿和伐木破坏的路面。但是美学存在最大的伤害可能是城区的商业区和乡村的广告牌所带来的刺眼的标记。

那么是否存在具有美学侵犯性的行为呢?个人行为中的美学伤害性很难被捕捉到,可是这是因为这种行为比较私人化且容易被忽略。在此我们要考虑的是噪音、浓烈的香味、烟草散发的烟雾、各种不体谅别人的冒犯了我们的敏感性的行为模式。当然,这是具有文化性的。在某些圈子里,响亮的笑声和户外响亮的广播是适宜的享受;而在其他文化中,它们可能显得粗鲁并且无人情味。当这样的文化圈部分重叠时——就像在餐馆或和邻近地区所面临的情形一样,这就成了一个问题。但是社会生活创造了很多这样的环境。哪种意识应该优先考虑呢?有关礼节的问题也与此相似,因为它们不仅包含了道德规范还包含了社会美学。此外,作为否定价值模式之一的破坏性提出了一个迫切的问题:正如审美能引起道德评论一样,它是否也能为一个肯定的道德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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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否定性的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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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是否定性的一个更深层的领域。在传统美学中,崇高指的是一种极端的价值,它的力量能超越美能被测量的部分。崇高与美相似,它存在于审美之中,因为它表现为一种直接接触的彻底的知觉满足。然而它的特性和魅力恰恰存于在不可通约的体验之中。崇高如此地依赖于对力量和数量的体验以至于它无法被限制。康德对崇高的论述广为流传,它不是与艺术而是与自然相联系,他用风暴中的大海那无法控制的力量和灿烂星空中星星的巨大的数量来证明崇高。

我们为什么在新的兴趣层面上回到这个在十八世纪的传统美学中得到重大发展的概念上来?我猜想部分是因为崇高是美学的范畴,它最引人注意地捕获了对我们有生命的世界的意义和价值的主要知觉体验。但是那个世界不是自然的世界,不是那个伟大地能激起康德的卑微感的世界。我们生存在一个非常不同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里自然的力量虽然仍然让人敬畏,但已经在人类所掌握的极大的权力的影响下变得微不足道了。秩序陷入了混乱,理性被暗中破坏了,肯定性退化为可能性并且绝对性和上帝一起消失了。

我们还没有建立起新的认知结构和社会机制来应付这些知觉和理解上的变化。相反,社会屈从于左右派政客的影响,产生了极权主义、批量生产、大众营销、大众文化和大屠杀。我们面临着爱滋病的灾难、世界人口膨胀如冰川般的威胁以及当前的核武器的威胁。公司疟原虫(Corporate amoeba)科学地进行着规模和影响足以使其吞噬人类的个性却又吸取人类的思想的设计,它逐渐地模仿国家的模式,并垄断了生产过程和全球的经济秩序。大多数人不再知道康德所提及的灿烂星空——那个如此让人敬畏以至于康德用它来例证崇高的星空。我们城市发出的灯光让星光不再显眼。

它不再是那个例证崇高的自然,不再像十八世纪从山顶和多风暴的海滨看到的自然,它是人类环境。这不仅仅是一个存在着高楼大厦的环境而且是一个存在着大量制度的文化环境,它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超越了我们理性掌握它的能力,让我们无法直接且具体地想象它。这种环境倒是精确地例示了崇高,但这种例证是否定的而不是肯定的。否定的崇高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我们时代主要的美学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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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定性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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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没有否定美学自身那么大的范围,这一讨论涉及的面还是很广,这样所讨论的问题才能变得更为清晰。一个问题是否定性的模式——从陈腐到破坏性,在环境和艺术中都存在。它们否定性的例子能相互说明和支持。当然其中是存在差别的,但是这种差别存在于个案中。与其将艺术和环境对立起来,不如审视美学否定性的特殊形式和发生场合来得有效。此外,否定性美学的形式有很多,我这里的思考还有很多没讨论到的地方。例如,怪诞和枯燥是否能被理解为丑和单调这两个变量,或者理解为需要进一步思考的范畴?人们该如何处理乏味、枯燥和粗俗?显然,我们也能从不同的角度分析美学否定性的个别模式并且讨论某些特例。不是为了损害否定性的例子,而是承认它的存在。

现在重要的是让这种否定性变得清楚易见。这意味着认识到美学价值有包括否定性的部分并且这种否定性以可确认的模式发生,这些模式是可以用能引起特殊判断的方式运用到环境和艺术中去的模式。这一任务的复杂性在于这些模式的立足点不同。每一种模式都以一种否定性次序占据一个不同的领域,而这种否定性次序不会立刻显现。很显然我们无法设想一个线性的、一维的级数。事实上,否定性的次序根本不是数学上的而是以一种标准的综合物形式存在的,而这种标准的综合物是另一个需要检验的问题。此外,美学否定性本身的范围是不清楚的。甚至这一范围的正极也不是缺陷。美好的体验会不会太多?事情会不会太完美?过度的美自身是不是一种否定性?人们可能渴望不规则性,渴望粗糙的边缘,如同刻意凹陷的边缘嵌入了日本茶壶相反的完美的圆形口或是一条波斯毯上重复性花纹中细小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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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和道德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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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最麻烦最复杂的问题与美学和道德的相互联系有关,这个问题在这章的开始提出过并且这个问题是讨论否定性的时候无法避免的。当我们试图在被视为退化的艺术中判别美学成份时,我们直接面对这一问题。在此美学和道德的层面都是中心点。尽管会有一种道德反感的感觉,我们认识到了美学要素并且希望自己有能力承认其自身的价值。然后与此同时我们为美学价值可能分离于道德信息这一事实所困扰。有没有某些事物在道德层面来讲是否定的但却具有美学的纯粹性呢?相反,美学的否定性是否始终具有一种道德的维度?道德谴责是美学否定性的基础吗,或者它是否是独立的、可以辨别的呢?

每一种否定性的模式和例子都需要自己的答案。在它的某些形式中,否定价值可能主要是美学层面上的,尽管它们也表现出了道德的要素。这是美学要素在陈腐、单调、未完成和不适宜方面的失败的例子,它通过使人类道德受挫而在成为美学失败的同时也成为了道德的失败。在破坏性和否定性的崇高中,道德的成份更为重要,但它仍无法超越美学成份。在其它那些没被提及的模式中,如可耻性和堕落性中,道德的内容可能会压倒任何美学的考虑。然而即使在此,美学要素也没有完全被取代,这就更尖锐地提出了有关它们的冲突问题。

当我们回顾美学否定性范围时会发现其每一个模式都在一定程度上体验了道德内容。即使当一个美学利益最显著时,道德也从未退场。相反,尽管美学要素的情形并不完全与之相称,它仍在道德环境中占据了剩余的位置,它的创造者可能会认为它的地位还要高。《北回归线》和《欧娘的故事》(The Story of O)中的美学成份的重要性是否有差别呢?负责的批评的任务之一是判定不平衡的程度。尽管当我们在不同的否定性模式中揭示道德和美学成份之间的关系以及它们在特定的例子中的相互影响时我们应该仔细地辨别,但这些例子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使我们似乎无法发现任何一般规则。否定性的特性和程度取决于个体模式和特殊场合。在评判艺术时艺术在道德和美学的交叉点上更为微妙。

道德维度的存在加强了美学价值重要性的观点。同时它还让认为这种价值在纯个人的基础上可以被视为不重要的或者不需考虑的这一观点变得无法接受。恰恰相反,美学要素为社会批评提供了一个适当的基础,因为它和道德一样建立在基本方法相似的体验的基础之上。另一个与道德要素相似的点在于,这一事实——审美体验通常在拥有历史和传统的文化领域以及最终共同判定其价值的地方发生——使得美学要素变得更为复杂。道德要素的普遍存在证实并加强了这种体验的社会特性。

所有的这些在环境的否定美学中是清晰的,因为环境显然是公有和共享的。无论人类环境是否是刻意设计的,其内在的价值——美学价值与道德、政治和经济价值是不可分割的要素。通过揭示它的存在和与其它价值的相互关系,美学评论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且为有关环境提案和行动的特殊评论提供基础。因此,美学和有关其否定形态的词汇的扩展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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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的环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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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否定性的讨论存在着将否定性与其它与之相关的形态混为一谈的风险。但是就此推断人类行为总是会损害自然是不正确的。这一美学价值的复杂尺度存在着肯定的一面并且承认这一面的存在是有益的,因为我们能发掘出一种模式,通过定向性的指导,让自然在实现其内在的可能性的同时而获得丰富的美学要素。例如,英国和法国有特点地将自然视为一个需要培植的公园。截然不同的公园传统导致了不同的文化景观,但是它们充其量也就是用不同的方式反映一种和谐的自然和人类力量的融和。兰斯洛·布朗对英国景观的改造是培植自然的一个方法,就如同日本和中国园林运用完全不同的意识将人类和自然结合。甚至在民族传统中人们能找到成功的多样性。凡尔赛的诺特尔园林的几何规则一点也没有仿效巴黎的阿尔伯特-卡恩·贾西斯(Jardins Albert-Kahn)的不规则的树丛、池塘和植物。另一个不那么刻意的人类行为和自然过程的结合发生在预料不到的场所:环绕着路面的轮廓修建而不是强迫它的路线穿过路面的公路、使它们所处的位置变得完美的农舍和建筑、一个环绕着海港建立的海港城市。在这些例子中,设计者——知名的或是不知名的、个人或是团体——是环境艺术家,它们用想象、敏感和感情尊重并反映了他们的素材的需要。

因此,将人类的环境行为视为始终具有否定美学性的行为是错误的,因为有很多的形式和例子展现了人与自然环境成功的合作。但是当否定性发生时,我们通常能在粗心、未认真考虑、狭隘、自私或蓄意的开发资源行为中找到其来源。认为自然世界如果没有人类的介入将永远美丽的观点是吸引人的。但是这是一个太简单、太感情化的观点,因为如果没有人类的存在就没有对美的欣赏也没有对价值的认识。因此,我们必须乐意做这种其实不那么特别困难的事:将本然的环境存在导向具有肯定美学价值。维廉姆.莫里斯知名的评论认可了更大范围内的主要的重要性:除非人们关注在不使世界变得丑陋的情况下开展他们的事业,否则他们怎么会关心艺术呢?

我没有直接思考所有在开头提出的问题,但是一些有趣的事出现了。有一观点变得清晰起来:人类存在对于美学意识的发生和美学价值的出现是必需的。美学要素在所有的环境体验中都能辨认,道德要素更是如此。道德要素像美学要素一样,也来源于人类的社会存在。在道德和美学价值常常被包含的情况下,他们是否能分开涉及这一问题是具有误导性的。价值的类型没有超越人类体验的实体论基础,对它们差别的洞察是以经验为基础的并且通常与历史相关。例如,扩大审美以接纳主体和感觉的体验减弱了传统道德的影响并且导致了对它们是部分重叠的这一观点的激烈争论。在电视、电影和行为艺术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有关暴力之可接受性的辩论。对种族性的不断增长的认识和对女权主义知识范畴的修正重新界定,并扩展了我们用不同方法赋予道德和美学范畴的意义和范围。

十八世纪晚期,一些人在如画风景中游览并试图在乡村的破旧村舍和衣衫褴褛的居民中寻找美学愉悦感,这是虚伪的审美活动——其虚伪在于它孤高、唯我独尊和局限性。这就如同我们询问除去其纳粹意识和宣传的意图,《意志的胜利》是否是一部美丽的电影一样错误。当让它们的美不为人类所影响时,并不是道德的要素使这些例子产生了否定性。道德反感也影响了它们的美学价值。将这些价值模式孤立起来是与人类体验无关的智力滥用。

尽管这一章探索了否定性,我的意图不是波德莱尔以暗中破坏审美的神圣性为乐。对主题的选择也不是来自于概念对称性的逻辑强制——对称平衡通常与联系着审美的正面价值。我的目的是具有建设性的。在最近的理论中,美学价值的范围扩大到超越艺术和自然的美而涉及人类行为许多其它模式,对于理解我们所创造的世界,美学批评具有很大的潜力。当日益丰富的物质财富被更各种迅速增长的威胁所压倒时,我们都曾对否定性察觉过度。为了更全面地掌握这些危险是什么,更好地发展,我们需要强大的分析和判断工具。一种拓展了的美学是这些工具之一。

【本文出自《生活在景观中:走向一种环境美学》作者:(美)阿诺德·伯林特著,陈盼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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