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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卒专访 | 对话袁嘉老师：景观设计的生态更新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1-05 12:15

袁嘉（博士）

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讲师

生态景观设计与管理

观赏园艺学

水敏性城市景观设计

理论研究

Q1我们了解到您从事的主要的研究领域是生态景观设计。那么您认为以生态为核心的景观设计从概念到实践有什么样与传统景观设计方法差异化的特征？

传统的景观设计多以空间营建为主旨，其核心出发点往往是空间美学的建构以及满足人类的使用与体验需求。以生态学原理指导的生态景观设计，其核心目标包含城乡及自然生态系统的修复与功能提升。生态系统由非生物环境、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组成，要意识到人类是生态系统中的一个组成成分，各成分之间相互关联、相互作用、协同共生而非孤立存在。生态景观设计需要兼顾生态系统的健康、完整与平衡，不能仅仅以人的使用和功能体验为向导。

再者，生态景观设计应优先注重功能设计，即通过设计引导景观中的生态系统发挥诸如多样性保育、微气候调节、水源涵养、径流管理等功能，同时减少资源消耗、完善物质与能量循环、显示地表生态过程的美好。

第三，生态景观设计应当秉持可持续发展的路径与逻辑。先进行生态本底的修复，而后设计结合自然满足系统中动植物与人类的需求，使系统拥有足够韧性与自维持能力，并在长期过程中引导人类社会、动植物群落和自然环境要素协同共生与协同进化。

此外，生态景观设计与空间美学并不对立。例如，以生态学原理设计营建的植物景观强调多样性的建立，物种与结构的多样性使得景观呈现更加丰富的层次、色彩变化与季相表达。设计过程亦要准确把握应用场景的主体诉求，不生搬硬套生态学原理。

Q2您认为以生态为导向的景观设计方法对未来城市人居环境发展有怎样的影响？

会产生非常积极的影响。生态学原理在景观设计中的应用可以让城乡及自然保护地的空间与环境，产生趋于合理性的变化，即让系统内各组成部分更好地协同发展、协同进化。

以生态知识引导景观设计，也有助于设计师和景观的参与者更完整地认知世界。以重庆为例，依托山水城市的原生空间形态，打造了惊艳的建筑群、绿地公园与桥梁工程等城市景观。但当我们以生态名城、生态宜居城市为目标打造重庆，应当赋予这座城市什么样的名片？这就要求规划与设计人员去了解认知重庆的生态资源、挖掘重庆的生态智慧。例如去了解多样化的水文地貌结构群（塘、沱、湾，坝、洲、浩等），了解这些结构在两江四岸环境的分布空间，了解它们承载了哪些关键的生态功能，反思现有设计是否完善地保护或修复了这些生态结构。当我们更了解这些结构在稳定的自然生态系统中的状态，就会有更多、更好的手段来为两江四岸空间打造更丰富多样的植物群落，为鱼类和鸟类提供更好的栖息与觅食空间，为人类提供更自然优美的滨水生态环境。

Q3水敏性景观设计是您研究的重要领域，在您的理解中，水敏性景观的概念是什么？它和一般性景观的决定性区别是什么？在实践中有哪些经验可以分享吗？

水敏性景观（Water Sensitive Landscape Design）应当是对环境水文因素极其敏感的区域进行设计，构建对暴雨径流、洪涝灾害、面源污染有韧性响应机制的景观。有趣的是，这个概念在全球范围内拥有较为多样化的诠释。例如，以EPA（United States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为例的部分北美和欧洲机构将GI（Green Infrastructure，绿色基础设施）的关键核心功能定义为蓄滞利用和生态化处理城市降水与径流。在英国称为SUDS（Sustainable Urban Drainage System, 可持续城市排水系统），主要关注排水设施的生态化处理。而在中国，则有一个大家熟知的、形象的名称“海绵城市景观”，设计景观象海绵一样蓄滞、储藏、再利用降水与径流。

水敏性景观与一般景观的区别，首先在于其存在于对受城市水文要素影响敏感的区域，例如容易积水的低洼城市地带、滨水城市空间与河岸带等。这些区域往往是公共空间，所以水敏性景观也具有较强的公共属性。其次在于水敏性景观的核心功能——解决城市径流问题，一方面蓄滞径流、降低城市管网压力，另一方面对径流携带的污染物进行沉淀或者吸附，对下游水生态安全期保障作用。最后，水敏性景观应当积极地展示地表水生态过程。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景观学院Nigel Dunnett教授所设计的2011切尔西花展中的加拿大银行花园是一个有趣的案例，在这个小小花园中，降雨先被屋顶花园搜集，冗余的溢流通过铁链导入搜集池蓄滞，溢出的雨水则通过条带状铺装间隔中的植草沟流入野花草甸与林缘花境。这个景观让人充分意识到雨水、径流的存在，并将其搜集、利用在美丽花草的灌溉，也逐渐补充了地下水。

▲ 图片来源：Nigel Dunnett教授，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景观学院

实践案例

/ 2018年首届长江上游城市花博会“未来花园”展园 /

Q42018年首届长江上游城市花博会的作品“未来花园”中采用了许多行业前沿概念和技术，作为主创设计师，您能否谈一谈这个设计中您对于城市综合环境整治的思考？

城市环境综合治理是一个庞大、复杂的问题。2018年长上游花博会“未来花园“展园的设计思路仅仅展示了解决途径的冰山一角，但很高兴浅谈一二、抛砖引玉。

"未来花园”展园设计是为了解决三个方面的诉求，包括：如何建立一个具有生态多样性的花园提供城市生物多样性保育的功能空间；如何建立一个海绵花园对暴雨径流进行更好的控制、消解和利用；如何建立一个有艺术气息的自然空间、给予在钢筋混凝土城市中生活的人们回归自然、重塑身心健康的途径。

首先，花园中的植物景观以草本群落作为主体，具有种类多样性高、色彩层次丰富的特点。其中野花草甸作为核心景观，最大程度模拟了自然草甸系统中植物“离散—均匀—聚合“的水平空间格局，极大地体现了自然野趣的特征，展示了城市植被”再野化“的生态未来。而野化的高多样性植物景观可以对保育植物种群起到积极作用，而更多的植物种群可以支撑更多的城市动物种群，最终逐渐建立更高的城市生物多样性。

我们在展园设计中融合了刚刚谈到的水敏性景观设计原理，形成了一个海绵花园，通过长江上游花博会这样一个事件性景观的展示平台，让私家花园与口袋公园变成海绵设施的理念与技术手段通过公众参与被传播出去，希望城市市民、管理者和设计师一起思考，或许通过这样的思路与手段让小庭院、街道、社区、城市片区至整个城市都形成功能高效的、可参与、可认知的海绵系统。

最后，花园造景的一个重要意义就是在城市空间中创造可以亲近自然、享受自然的空间。在这个园子里，我们设计了多重景观模拟自然生境，例如湿地、倒木、草甸等等，也构建了许多有趣的多孔景观小品来为无脊椎动物提供庇护场所。这些景观元素自然兼具艺术，借此向徜徉在景观中的人传递自然体验认知和艺术品味的双重感受。

▲“未来花园”展园效果图

Q5“未来花园”展园所倡导的“海绵城市”理念是当下景观设计行业的热点之一，能否谈谈这一理念在其他众多项目实践中所面临的现实挑战？

理念转化为实践成果的过程总是伴随着大量的挑战。浅谈我个人在很多项目中感受较明显的两点。一是项目落地过程中，设计师往往需要在极短的项目周期内完成对复杂空间和环境问题的梳理与解答。紧迫的项目设计与实施时间，深刻地挑战着设计师对设计的研究与思考以及项目质量的把控。第二点则是设计师本身对于海绵城市结构的设计建设原理仍有缺失，尤其是涉及的相关生态学原理，例如地表水生态过程、雨水链（Stormwater Chain）修复等基本相关知识。这一方面的加强，有赖于研究发展及相关知识的普及，更有赖于多学科交叉的设计团队构成。

Q6“未来花园”这一设计运用城市环境整治的前沿科技展示出一个都市居民未来理想栖息场所，能不能分享一下您在设计中所构想的未来城市“诺亚方舟”是怎样的？

诺亚方舟这个故事是想把众多生物载到船上去躲避世界末日。故事本身蕴含了对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思考，因为希望被带走的不只有亚当和夏娃，还有许许多多的动物和植物。城市花园也应当是一个充满生物多样性的空间，有丰富的生境类型、更多的植物种类和更多栖息其中的动物种群。同时，从更深入的角度思考，诺亚方舟是为了持续地球的生命，而城市花园何尝不是一个这样的空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自己家的花园就成为了某种珍惜动植物的最后一片乐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应该把花园作为一个“基因银行“来进行设计，让花园充满多样性，并成为一些种群数量在急速下降的物种的乐园。" 诺亚方舟"式的花园很重要，在花园中延续城市生物多样性，其实也是更好地延续、优化我们现在的人居环境。人类的基因银行也许是在医院里，但动植物的基因一定在广袤的地球景观中，也在一个又一个的诺亚方舟式花园中。

教学方法

Q7建筑学院学生在景观设计教学实践中，对生态学相关知识学习有所忽视，您作为教师如何在教学过程中引导学生学习？

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风景园林团队在过去的十年中一直对景观生态修复进行研究与探索，近年来在省部级科技进步奖与国内外相关风景园林设计奖项上有多项突破，也在今年正式启动了“景观与生态修复协同创新中心”，可以看出学院在有关方面的重视与持续努力。在教学层面，我们正尝试建立“生态景观设计与管理”相关课程，希望能为本科生与研究生进行生态景观设计进行教学引导。相信大家在平时的学习过程中，会发现老师们不断的提及生态系统与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分析景观中与生态过程相关联的重要因素，提醒大家人类在生态系统中扮演的正确角色，并传授在生态景观设计实践过程中形成的宝贵经验。一方面，这是教师们一直以来的努力，但另一方面，仅仅这些努力尚不足够。目前，在教学过程中，我们发现生态学与风景园林设计之间有效连接的桥梁还不足够。生态学是研究生物与生物、生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科学，其研究尺度多被描述为个体、种群、群落、系统与景观；风景园林学则是科学、艺术和建筑学的一种动态交叉，其研究尺度一般以空间度量即人、场地、街区、社区、片区、城市、城市群等。如何将科学与设计这两套语言体系融会贯通，不仅需要学生掌握更多的相关核心知识，也需要教师不断从设计与实践进行探索、打破学科间的一些边界，真正将生态学、生态工程、风景园林学、园林工程学等学科融合。总而言之，这将是一个长期的探索过程，希望能够成为学院师生共同为之努力不懈的目标。

Q8如何更好地学习生态景观设计，您对学生有哪些建议？

首先是知识体系的构建，一方面通过课堂学习、教材阅读、科普阅读与网络课程学习等手段，加强对生态学、景观生态学、植物生态学等相关知识的学习，消除对城乡生态系统和生物与环境相互关系的认知不足。另一方面在教师的引导下通过设计课题，主动完成生态学与设计之间的串联、融合。

其次，在阅读案例、接触实践的过程中，具有一定的思辨与批判能力，深刻地思考与判断当前技术体系与实践工程是否真的进行了生态系统的结构与功能优化、是否可持续、是否重视并修复了关键生态过程。通过这样的训练，培养真正的生态意识，去伪存真，不做虚伪的生态、也不做表面的生态。

最后，应该坚持相信生态景观设计是学科发展的核心方向之一，在设计中尽可能去结合生态工程技术，应用自己所学的生态学原理，坚持与生态学、生态工程学的学者以及技术人员去交流、融合或形成团队共同合作。

▲ 采访纪实

对谈嘉宾 | 简介

袁嘉，男，英国谢菲尔德大学风景园林专业博士毕业，现任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讲师、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生态景观设计研究，包括城市植物景观生态更新及在地种植、国家湿地公园景观规划设计及海绵城市景观设计等方向。相关研究成果于《Urban Forestry & Urban Greening》、《Urban Water Journal》、《风景园林》及《景观设计学》等刊物上发表。

任现职以来，获重庆市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排名第7），中国风景园林学会优秀科技成果1项（排名第5），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科学基金项目1项、重庆大学横向科研项目自然科学类3项。

曾主持设计并实施了一系列拥有良好生态及社会效益的生态景观项目，包括英国谢菲尔德Manor Park社区雨水公园、重庆市“两江四岸”长江九龙坡段生态系统修复及景观优化EPC项目、2018首届长江上游城市花卉艺术博览会核心概念展园“未来花园”景观、2019第二届长江上游城市花卉艺术博览会核心概念展园“江北花园”景观、重庆合川区森楷路市政雨水花园景观等。

采访 | 袁帆周博雅胡琪玥

整理 | 袁帆周博雅胡琪玥

排版 | 吴羽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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