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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佳艺文志丨四时花卉记：秋花之桂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0-30 07:17

四时花卉记：秋花之桂

文/鑫九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桂花做为中国十大传统名花之一，它的栽培历史已有2500多年。在咏桂文学中，《楚辞》大概是最早提到“桂”的，有“沛吾乘兮桂舟”、“桂棹兮兰”、“辛夷车兮结桂旗”等句。西汉武帝时有，“皆以桂为柱，风来自香”的叙述。这里“桂”指的是樟科属“桂”，樟科桂自带天然香气，能做成船、舟、车旗或筑造宫殿，高雅益香，宋《楚辞补注》中记“取香洁之义”。而通常所言“桂”，多指是木犀科桂，如宋词中有“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木犀科桂只在花开时，才芳香四溢。古今“桂”之木犀科、樟科，在植物学上时有混淆，但绝不影响“桂”的形象在文学、艺术中的地位。

木犀桂的品种繁多，秋花最盛，如唐诗诵“桂花秋皎洁”，宋词曰“画阑开处冠中秋”，也“自是花中第一流”。每年农历八月，尤其是仲秋时节，丛桂怒放，陈香扑鼻，令人如痴沉醉。人们以桂为喻、歌咏、抒情、描画、憧憬，也拿来制香、插花、烹饪、用药……，岁岁年年间，点缀着人们的生活，竟积淀出了醇厚香远的文化。

1.洛阳卜千秋墓壁画 2.四川彭州义和乡 3.四川崇州市

4.四川邛崃花牌坊 5.四川彭州太平乡

桂花之雅名

木犀属桂花的名称很多，今人以品类和颜色大致称“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桂”的由来，则是因为叶脉形如“圭”字，所以称为“桂”，也称“圭木”、“桂子”；因丛生于岩岭之间，称为“岩桂”或“山桂”；也因其花如黄色小米状，被称为“金粟”；因花香远溢，谓“九里香”；宋至今常被通称为“木犀”，因其木纹理如犀。宋人张邦基在《墨庄漫录》卷八中说：“木犀花江浙多有之，清芬沤郁，余花所不及也。一种色黄，深而花大，香尤烈；一种色白，浅而花小者，香短。清晓朔风，香来鼻观，真天芬仙馥也。湖南呼九里香，江东曰岩桂，浙人曰木犀，以木纹理如犀也。然古人殊无题咏，不知旧何名。故张芸史诗云：‘伫马欲寻无路入，问僧曾折不知名。’盖谓是也”。看来在张邦基的时代，就已说明了不同地区对桂花的不同叫法了。

桂花之传说

“月中桂树”的故事，在汉以前就已广为流传，根据考古学者的文献，位于洛阳、四川的汉代墓中，壁画、帛画、画像石、画像砖、瓦当上等都能见到月宫的图案，图案中有桂花树、玉兔、蟾蜍、仙女。这样的图像一直到魏晋南北朝至唐宋以后还在盛行。即传说月亮上有座月宫，称“广寒宫”，宫中有一株桂花树，高五百丈，它生长得快，不砍则宫院将容纳不了，玉帝就叫修仙时犯了错误的吴刚，天天去砍，可是边砍边合，永远也砍不掉，隐喻月亮的阴晴圆缺，意味着月亮的再生与永生。人们通常把“蟾宫折桂”成为科举及第，“折桂”出自《晋书》中《郤诜列传》，郤诜考试，夺得第一，“桂林一枝”意味着出类拔萃，后就用“郤诜折桂”称为科举及第，或是由于月宫中有桂树，便也有了“蟾宫折桂”的说法。以后科举考试就被称为“桂科”，科举高中者也称为“桂客”、“桂枝郎”，科举考场称为“桂苑”，对获得殊荣者称为“桂冠”。而对“折桂”的题材描绘、咏诵也被历代文人画家们所青睐。

唐代铜镜上的月宫图像

桂花之香道

桂花的香气特异，清浓两兼。每逢秋节花期，高大壮实的桂树上，盛满金粟般的花朵，微风吹拂，清芬袭人，馥郁悠远，曰 “清可绝尘、浓能溢远”。尤是中秋明月夜，“好似云外吸来，好似月中落下”。唐代诗人宋之问一首《灵隐寺》的五律中：“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宋人邓肃《木犀》诗中，“清风旧来天阅，世上龙涎不敢香。”明人孙克弘《百花图》中，孙氏自题，“浓香拆麝脐，细叶秀鹤顶。东风故飘荡，熏人醉不醒”。清人李渔《闲情偶寄》中有：“秋花之香，莫能如佳，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

明孙克弘《百花图》卷（局部）

纸本设色 27×532.5cm

桂花榨干汁液后香气犹存，被古人用来合香。在宋代，用木犀（桂花）制作的香珠是夜市上的爆款。吴自牧《梦梁录》“夜市”中记载：“夏秋多扑青纱、黄草帐子、挑金纱、异巧香袋儿、木犀香数珠、梧桐数珠、藏香、细扇......” 。元人用桂花制作“木犀珠”，形圆色洁，香比龙涎馥更清雅。陈栎诗：“岩树初开金粟明，累累如贯耀人睛，非生蚌壳圆还皎，若比龙涎馥更清。”在《陈氏香谱》中有一方“孙廉访木犀香珠”，即把桂花捣烂成泥，搓成香珠。为了保存最优的香气，采花时则选未全开蓓蕾。也搭配制作成香牌、香坠，元代《墨娥小录》中有“合木犀香珠器物”记载，用木犀（桂花）配作香佩，任之一颦一动，都有香气萦绕。

咏香、制香之外，伴香入眠也是一种方式。宋人黄庚折枝桂花入瓶，放置枕边，《枕边瓶桂》一诗：“岩桂花开风露天，一枝折向枕屏边。清香重透诗人骨，半榻眠秋梦亦仙”，清香随梦如仙。朱敦儒词：“新窨木樨沈，香迟斗帐深”，就是桂花调制，谓之“帐中香”。

桂花之丹青

描绘桂花题材的中国画中，唐以前流传甚少，现今可见宋时传世作品为南宋《百花图卷》（故宫博物院藏），桂为卷中一种，卷上墨笔工写，白描墨染兼勾勒，以墨代色，融没骨画法，气氛清淡典雅。元代绘画有钱选《八花图》卷传世，卷分段描绘花卉，每种相对独立，各具姿态，桂花为其一，笔致柔劲，敷色清雅，浓淡相宜，细腻而不纤巧跋。宋元花鸟画大致重写生传神，尚理法院体画风或翰墨写意文人画风。到了明代，花鸟画在“院体富贵”、“文人野逸”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发展。明时桂花栽培兴盛，沈周《客座新闻》中云：“衡神祠，其径绵亘四十余里，夹道皆合抱松、桂相间，连云蔽日。人行空翠中，秋来香闻十里。”桂花题材的传世作品也颇为可观。如上海博物馆藏有沈周《折桂图》，桂枝是沈周“应试”主题画作中最为常见的素材。在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金粟晚香图》也为同一题材，沈周写道：“一树黄金粟，秋风吹晚香。姮娥亲折得，赠与少年郎”。

沈周《折桂图》上海博物馆藏

嘉靖王穀祥《花卉图轴》中绘灵芝几株，湖石挺立，桂花盛开。从王禄之自题和文徵明的题诗可知，此图是为庆贺“芝室”秋闱（科举考试）之喜而作。灵芝和山石与受画者字号“芝室”谐音，加之正值盛放的折枝桂花，全幅生动地传达出“芝室折桂”的含意和对芝室“最是先枝君折取”的贺喜。

《金粟晚香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唐人王绩在《古意》中：“桂树何苍苍，秋来花自芳。自言岁寒性，不知露与霜。幽人重其德，徙植临前堂。”诗中喻桂花岁寒流芳品格。元人杨维祯诗有“桂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不以无信而改德易行也，吾有志于桂如是，何暇计隐之山不山也哉”，将桂有芬芳，形容女子之淑。吕纪《桂菊山禽图》画面设色明艳华丽，延续南宋院体技法并发展，笔势劲健奔放，画中皆是祥瑞吉庆之物，桂花树高大茂盛，意为富贵长寿及君子气节，是为明宫廷画家的典型代表之一。桂花的品格，美好的寓意，令人神往的传说，被历代丹青文人、能工巧匠作为常见的创作元素，经久不衰，深受青睐。

明王穀祥绘《花卉图》轴纸本水墨 107×31.5cm

徐渭《四时花卉》自识：“老夫游戏墨淋漓，花草都将杂四时。莫怪画图差两笔，近来天道够差池”。则是写意“戏墨”的代表，桂花为卷中四时之一，笔墨酣畅，不拘泥于形，追求神韵。从卷尾自识看，画家是借物抒郁，笔墨简洁洗练，豪爽奔放，畅快淋漓。

明徐渭绘《四时花卉图》卷（局部）

纸本水墨 29.9×108.1cm

周之冕《百花图》自识：“萬曆壬寅(1602年)秋日寫，汝南周之冕。” 年款系为晚年之作。桂花为其一，在勾花点叶的写意中，透漏着明快，清雅。

明周之冕作《百花图》卷（局部）

纸本水墨 31.5×706cm

清代花鸟画，派别林立，画风多元。清初常州画派鼻祖恽寿平，画风清新雅丽，没骨花卉风靡一时。花卉图册页之桂，自题：“人间无八树，留我一枝看”。所绘指传说天庭中的桂花树，桂枝苍劲屈挺，敷色纯朴素雅，浓淡相宜。

清恽寿平《花卉图册》绢本

册页十二帧 32.5×25.5cm

清雍正李世倬《桂花月兔图》，有桂月，古人也常以玉兔代表秋月。晋傅玄在《拟天问》中问 “月中何有？白兔捣药。”南朝谢庄《月赋》中有“引玄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唐李周翰作注：“玄兔，月也。月中有兔像，故以名焉。”此幅月兔隽秀可爱，尤有“著意登楼瞻玉兔”方觉“芬馥天边桂，扶疏在月中”之境界。

清李世倬《桂花月兔图》扇页

纸本设色 167×49.4cm

桂花之食谱

桂花最早最闻名即是做酒，《楚辞·九歌》中，“蕙肴蒸兮兰藉，莫桂酒兮椒浆”。《汉书·礼乐志》有“尊桂酒，宾八乡”。此中桂或为樟科桂。

苏轼有《桂酒颂》，孔平仲《谈苑》里说：“桂浆，殆今之桂花酿酒法，魏，有頻斯国人来朝，壶中有浆如脂，乃桂浆也，饮之寿千岁。” 桂花按中医谓之，辛温无毒，能生津辟臭化痰，治风虫牙痛，制酒饮用，益寿延年。

桂花香气袭人，人们常用浸盐蜜来腌制保存。清晨采带露的半开桂花，洗净晾干，将桂花用梅卤水浸洗一下更为佳，以定色香。腌制分糖、盐两种。盐桂花为一层桂花一层盐，均匀铺排，到容器口为止。糖桂花则是一层桂花一层糖，密封一两月。还有一种糖桂花是将桂花与白糖一起捣烂，再搓揉，使两者融合，晒干保存，会成为固体的桂花糖。《竹屿山房杂部》里还有“水木犀”，即不加盐糖，只用清水，也是存留桂花的方法：“半含桂花摘采，甚洁，入绢囊，置清水中，烦揉去苦，重压令干，叠入瓷罐，竹箬覆掩之，遂以长篾重重侧围箬上，篾心留通一穴，㵼清水满渍，须每日易，水永不蔫烂，炙燥能久藏。”竹箬即笋壳。桂花腌好了，可以点茶、泡水、拌粥，做馅料。清代符曾《上元竹枝词》：“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说的是桂花馅的汤圆。

桂花入酒也能入茶，明人高濂《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上》：“木樨、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橘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茶。”明代邝璠《便民图纂》中形容，“桂花点茶，香生一室。宋元流行汤、熟水、渴水、浆水、膏等饮料，饮品一类，有桂花饮、桂花汤、桂花露。

点心一类则有“广寒糕”、“桂花糕”、“桂花饼”，宋人林洪《山家清供》里记有“广寒糕：“采桂英，去青蒂，洒以甘草水，和米舂粉，炊作糕。大比岁，士友咸作饼子相馈，取‘广寒高甲’之谶。又有采花略蒸，曝干作香者，吟边酒里，以古鼎燃之，尤有清意。童用师禹诗云，‘胆瓶清气撩诗兴，古鼎余葩晕酒香’，可谓此花之趣也。”“大比岁”就是科举之年，“广寒糕”也有糕中有桂，“高中有贵”，“蟾宫折桂”科举及第的彩头。

文摘选自《圣佳艺文志NO.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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