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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翁之谜,唯植物可吐露

来源:花匠小妙招 时间:2024-10-25 21:41

那些无踪的秘密,正奇迹般归来。长达20年整理,超30人专业贡献,百万字背景核查!从A到Z,拾取莎翁著作中散落的170多种植物!奥斯卡影后海伦·米伦撰文,普利策奖得主戴维·麦卡洛盛赞,亚特兰大莎士比亚剧团推荐!

他会为你种出任何一种花,仿佛它们本就生长在当地。身为一名嗅觉灵敏的调香师,他会给你最完美而自然的香气。——乔治·查普曼,《盖尔斯·古斯卡普爵士》

律师们声称莎士比亚曾经当过律师,医生们认为他学过医,演员们认为他做过戏剧演员,士兵、水手和天文学家都声称莎士比亚与自己志趣相 投,所以,见多识广的园艺师们会因为莎翁在作品中提到了大量植物而将他视为一名园艺大师,也不足为奇。

剧作家本·琼森,某种程度上算是莎士比亚的拥趸,他说莎士比亚“并不属于某一个时期,而是属于所有时代”。他或许还应该再加上一句:“也属于所有行业。”琼森在1623年做出的这番预言千真万确——莎翁不朽的作品及文采或许比历史上任何一位作家的都更受欢迎,也更为读者所钻研。

正如莎士比亚的词句曾孕育了一片文学沃土,它们自身也同样滋养着土地,并收获了满目花草。专业的园艺学家、园艺爱好者以及爱好自然的人们都迷恋着莎士比亚在剧作和诗作中广泛提及的多种多样的花卉、果实、谷物、牧草、种子、野草、植株、药草、香料以及蔬菜—具体提及的植物大约有175种,而像栽种、修剪、培育、嫁接、除草、播种的方法,以及相关的民间传说和颂词等等,一般述及和论及得就更多了:

……树木能说话,奔腾的溪水像书本,石头蕴含道理,万物都有其益处。

就连植物邪恶的、具有威胁性的一面(危险的毒药、令人痛苦的荨麻和尖刺,甚至勃南森林的危险趋近),在莎士比亚的笔下都令人迷醉。

除非勃南森林向邓西嫩移动,我对死亡和毒害都没有半分惊恐。

莎翁作品中穿插着各种对于植物的随意提及。上述引文中的“毒害”(bane)一词构成了诗句简洁的尾韵,但毫无疑问也是欧乌头(Wolfsbane)或者天仙子(Henbane)名称的缩写,这两种剧毒的药草出现在《麦克白》的黑暗世界中再合适不过了。

植物学的诞生

莎士比亚与植物的关系体现在他对于植物学的广泛兴趣以及言语中对植物的频繁提及上。这一点,再加上他无与伦比的修辞术、哲学性的思考,催生了文学作品中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句子。值得注意的是,在当时,关于植物学或者草药的一些早期书籍都是用拉丁文和希腊文写就的,所以,展示你花园中的植物也是显示你智慧的一种方式。随着伊丽莎白女王统治的深入,对于更多植物学知识与技巧的渴求稳步上升,语言通俗的园艺书籍进入市场,数量不断增加:威廉·特纳,公认的英国植物学之父,因其著作《新植物志》而名噪一时;托马斯·希尔1563年出版了《有益的园艺》;休·普拉特出版了《花艺天堂》(这本书是用英文写的,但使用了拉丁文书名抬高身价);植物学家亨利·莱特1578年出版了《本草新说》;托马斯·图瑟在1557年出版了《农业全书百科》,在1573年将之扩充为惊人的《农业全书五百科》—所有这些都是畅销书。四开本的《树木栽种培育技艺论文集》因为太受欢迎而加印了五次。这种“绿色渴望”,连同它必将带来的地位、美丽、秩序和魔力,一时风头无两。

莎士比亚对于当时所谓“医学”的了解让之后几百年间的医学专家们都感到惊叹和迷惑,一位退休监狱医生、心理治疗师以“西奥多·达尔林普尔”的笔名这样说过:莎翁对于我们病痛缘由的深刻了解让大部分当代医学人士汗颜。

人体遭受的病痛,比如坏血病、痛风、风湿,还有性病,在莎剧中经常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治疗这些疾病的医用植物。前面提到的一些植物学书籍也着重讲述了医学实践,而且当时有一批男女非常精通于使用植物治病,比如剑桥的学者兼外交家托马斯·史密斯爵士,以及阿伦德尔伯爵夫人和肯特伯爵夫人。据《医学权威及英国女性的草药书:1550—1650》的作者瑞贝卡·拉罗西所述,这些上流社会中熟悉医药的女士所开的药方,与女巫的治病手段大致相同。她的评价是:“《麦克白》中女巫所开的药方令人讶异地精准。”

莎士比亚、植株与性

莎士比亚在作品中提及植物的场合非常广泛,有赞美(“我们叫作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也有讽刺,比如在《温莎的风流娘儿们》里,拉丁文语法中的“无称呼格”(Focative Caret)被快嘴桂嫂听成了“很好的一根”。这固然是个谐音梗—她把“Caret”听成了“Carrot”(胡萝卜),但与此同时,这个错误也颇具性意味:“根”也指男性的生殖器,“Caret”的字面意思是“缺失的”,而野生胡萝卜顶部的绿叶在古代是用来避孕的草药,有刺激行经及堕胎的功效。实际上,这整场戏都充斥着与性有关的笑话,与“胡萝卜”的谐音梗相对应,埃文斯师傅还把“Vocative”(呼格)错念成“Fvocative”,这只是莎士比亚使用“f”字脏话的一种方式。

“鹅莓”(Gooseberry)这个词也具有性方面的双关语意,比如在《爱的徒劳》里,俾隆提到的“green goose”,直译为“绿色的鹅莓”。确实,鹅莓是绿色的,但萨瑟克主教宅邸附近妓院里的女人们都被称作“温彻斯特的鹅”,所以“绿色的鹅莓”同样可以指年轻的妓女。

莎士比亚频繁地使用植物作为隐喻,探究了伊丽莎白时代的各种性行为(好吧,其实不只局限于伊丽莎白时代)。文字表达看起来或许有些含混,不过,看看被提到植物的具体样子,会带来很大帮助。最明显的就是欧楂(见《莎士比亚植物诗》第110页)。学者们经常猜测茂丘西奥是不是同性恋、有没有单恋罗密欧,只需看上一眼欧楂的果实(莎士比亚只提到了欧楂果,从未提到欧楂的花朵),我们就会更容易理解为何他们有此猜测。实际上,这或许正是今天人们用“水果”来代指“同性恋”的根源。对这些典故有所了解,特别是了解它们的出处,能够帮助你更加深入地理解对白,找到笑点。

植物的画像

艺术家长谷川澄江-柯林斯童年时曾在东京接受过钢琴演奏的专业训练。她一直非常注意保护自己的双手,素描与绘画是她为数不多的休闲爱好。后来,她获得了一个平面设计奖,并移居美国,成了一名纺织品设计师。她丈夫所在的邦德街剧院排演了《莎士比亚派对》,这是一部综合了诸多莎剧场景的户外舞台剧,而长谷川澄江担任了服装设计工作。对自然有着敏锐感受力的她开始注意到,莎士比亚的台词与诗句中提及了大量植物,而这些植物也逐渐在她的艺术思维中萌芽。从她常去的布朗克斯区纽约植物园,一路到伦敦郊外的邱园,她学会了将自己在水彩画方面的专长与植物学绘图的需求结合。研究并绘出莎士比亚植物世界中的每一片树叶与根茎、果皮与花瓣,成为她几十年来热衷的事业。

词汇去芜:香膏、欧白芷与鸢尾

除了社交网络上经常被引用(包括被错误地引用)的那些莎翁名言外,演员与学者的圈子中也持续不断地上演着对莎翁词句解读的争论。一朵玫瑰在格特鲁德·斯泰因的笔下可能就是一朵玫瑰,但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却可以被赋予各种意义—爱情、美丽、王朝、芬芳、颜色和危险(那些尖刺!)。通过一个特殊的角度(比如植物)去看待莎士比亚的作品,会产生新的见解,也会引发新的争论。就像大卫·林奇的邪典电影《蓝丝绒》里平静的郊区花园中暗涌着骚动一般,莎士比亚作品的完美与精致之下也掩藏着关于意义和意图的激烈争论—皮衣苹果(Leather-coat)是指某种苹果还是葛缕子?《哈姆雷特》中提到的毒药是不是“疯树根”?《暴风雨》中的“芍药”又是怎么回事?

同样,一些以植物命名的角色也像谜题一般,比如《仲夏夜之梦》中的彼得·昆斯(Quince,意为榅桲),或者《爱的徒劳》中的考斯塔德(Costard,意为英国的一类苹果品种)。《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神秘的“安杰莉卡”(Angelica,意为欧白芷)又该怎么理解?它到底是奶妈的名字,还是指那位遵照凯普莱特老爷的吩咐做事,却不曾在台上露面的厨娘?有些人或许会认为,这是一种“广告植入”—刻意在筹备婚宴的情节中提到“欧白芷”这种可以食用,也可以入药的植物……虽然我们没有在正文中收录“欧白芷”的相关引文,但我们可以在这篇导论末尾的插图中,看到这种草药的样子。《驯悍记》中亨利·潘佩内尔(Pimpernell,意为琉璃繁缕)的出场也与之类似—他的姓氏是想暗示某些与花卉有关的信息,抑或只是想为这个面目模糊的角色添加一点色彩?我们在目录左侧的那一页描绘了这种植物,因为一个世纪之后著名的文学人物“红花侠”(Scarlet Pimpernel)或许就是源自于此。彩虹女神埃瑞斯(Iris,意为鸢尾花)的名字在多部莎翁剧作中出现,均非指代这种花卉本身,不过,鸢尾也以“Flower-de-luce”和“Flag”的名字在莎剧中出现过。

泛指与特定

这本书对于莎剧台词进行了适当取舍,其一是为了将植物本身与隐喻加以区分,同时提供一点点讨论的余地。比如,“Balm”(香膏,有时也作“Balsam”或“Balsamum”)在莎剧中已经成为“救助”或“政权交替时王室授膏仪式”的代称(“我可怜双目中流淌的香膏”是指眼泪,而非植物),所以此类植物相关的台词未被收录,被收录的或许也存在争议。实际上,要精确计算出莎士比亚的作品中提到了多少种植物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即便在我们这本特定的植物学图鉴中,也零散地存在着一些有争议的泛指词汇:“Corn”(谷子)可以泛指所有的粮食;“Grasses”(牧草)可能包括了多种草本植物,比如羊茅;就连“Rose”(玫瑰)这种人们至爱的花,在被提到太多次后,看上去也像一个泛指词汇了,尤其是在论及玫瑰时,莎翁还提到了多个具体品种。所以,我们并没有把莎剧中的每一种植物都绘制出来。同时我们也要留意,不要太过死板,陷入“花卉的误区”—“Mint”(薄荷)有时候也指造币厂,“Rose”是动词“rise”(升起)的过去式,“Elder”(接骨木)也指老年人,而“Palm”(棕榈)的另外一个意思是手掌心。

关于植物的拉丁文学名

莎士比亚的作品中没有提到葫芦巴(Fenugreek,一种可食用的药草),但确实多次提到过希腊(Greek,作为某些戏剧的背景或者故事灵感来源)。此外莎剧中还有很多拉丁文。不过由于卡尔·林奈当时尚未出生,他发明的拉丁文植物双名命名法也还不存在。这并不是说当时没有任何植物命名体系,实际上只是没有统一的标准——比如说,不同地区的僧侣其实发明了不同的命名体系,但他们相互之间没有交流(有些本来就很沉默寡言),所以命名的过程不连贯、不准确,甚至有时令人困惑(杰拉德的《植物志》就可以证明这一点)。法国艺术家雅克·勒莫尼·德摩尔古斯(好名字)在1564年到佛罗里达州考察过,并在1586年煞费苦心地创作出了一本常见花卉与果实的彩色图鉴(如今世上仅存三册),用拉丁文、法文、德文和英文标注了这些植物的名称。他把这本书献给了当时一位很著名的英国诗人—彭布洛克伯爵夫人玛丽·西德尼·赫伯特。

由于莎士比亚并没有真的使用植物的拉丁文学名,我们也不会使用——除了在极个别的词条,比如“玫瑰”下面,我们列出了拉丁文名称作为区分不同物种的方式。

如何阅读本书

除了杰拉德的《植物志》,亨利·艾拉柯恩比教士在19世纪中晚期编纂的《莎士比亚植物知识与园艺技巧》也极为详尽,是本书的另一个主要参考文献。这位大名鼎鼎的教士在没有互联网的情况下,把莎士比亚的所有作品逐字通读,详细梳理,找出了每一处提到植物的台词和诗句!(也有遗漏,但极少。)薇薇安·托马斯和妮基·菲尔克劳斯合著的《莎士比亚的植物与园艺——一本词典》(被收于雅顿系列丛书)是最后时刻降临的福泽。书中收录了一般性的参考资料以及园艺学术语,比如修剪、翻耕、嫁接、描述气味的用语,甚至还提到了“翻龙”(flap-dragon),这是一种需要抢夺并吃下灼热葡萄干的游戏(反正当时人们也没什么事可做)。

我们的目标是让每种植物除名称之外,也拥有一张“脸”,并将之与所有相关的莎剧台词对应起来。这样,如果你愿意,就能更好地理解莎翁作品的内在风景。我期待看到读者就某种植物或者某一句遗漏的台词展开辩论。就如同之前提到的《麦克白》中那个缩写词“bane”一样,发现“goose”一词的历史渊源也是很有趣的:因为鹅莓是绿色的,“goose”作为鹅莓的简称,如今主要用来表达“青涩”的意思,比如“你看起来有点青涩”。如寻宝一般寻找诗意的植物,无异一场饕餮盛宴。

但是就纯粹的乐趣而言,你也可以在这本书中挑选一段关于玫瑰的引文送给你最喜欢的萝丝姨妈,或者为你的情人献上花团锦簇的欢快诗句,用跟植物有关的双关语羞辱你的敌人,把你最爱的药草或者花卉诗句题给挚友留念。你可以根据你最喜欢的剧作或角色来布置花园,或者按照隐含的花语来搭配花束—肉豆蔻、金盏菊和姜花代表“敞开胸怀,迎接生命中的各种滋味”,车前、荠菜以及水苹果搭配起来一定会疗愈你的身心。

关于诗歌部分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外,本书还收录了《维纳斯与阿多尼斯》、《鲁克丽丝》(依据1594年初版,该诗的标题是“鲁克丽丝”而非今天更为人所知的“鲁克丽丝受辱记”)、《凤凰与斑鸠》、《情女怨》和《爱情的礼赞》—不过最后一部诗作并非全文收录,因为学界认定其中只有五首出自“莎士比亚之手”。莎士比亚的问题在于(没错,他确实有一个问题)他太为人熟知,因此大家对他的作品也往往太过熟悉。这就如同你有时候会忘记或忽视某位最亲近的朋友或家人,因为他总是在你身边。就连小孩子都知道“生存还是毁灭”这句著名的台词,尽管往往并不了解它背后的内涵。莎剧已经成了我们文化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然而,当你停下来,哪怕只是一个瞬间,来闻一闻花香,那么莎士比亚思想、创意和情感的力量就能够弥漫你的全身,甚至震撼你的世界。诗人罗伯特·格雷夫斯对此巧妙地做出了总结:“莎士比亚的伟大之处在于,盛名之下,他的优秀是名副其实的。”

大自然本身也为他的设计自豪,乐于用他的词句作为衣妆!——本·琼森,《莎士比亚全集:第一对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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