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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来剪窗花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0-08 02:31

　　□陈嘉瑞

　　早先，整整一个正月，关中农民基本是闲着的，尤其是关中的姑娘、媳妇们。

　　说是闲着，是说正月毕竟不像夏收、秋收那么忙，是相对闲。对于姑娘媳妇们，其实也不会完全无事可干，比如剪窗花，就是正月里姑娘媳妇们的重要工作。当然，这种劳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异于是休闲，几乎是一种艺术活动。

　　玻璃进入中国，大约是清朝开始的事儿。在这以前，国人可都是用纸糊窗户的。这窗花，就是贴在窗户上的剪纸。说起剪纸，陕西称得上是这一艺术的发祥地。受周秦文化的影响，这一艺术在陕西可谓源远流长，宝鸡民间就有周成王剪玉圭的传说。如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剪纸已经成为中国文化的一种象征，它不仅表现了华夏民族醇厚隽永的民情民风，而且融入了中国人的思想情感和善恶判断。过去，每到春节，人们都是用剪纸来美化生活、装点居室。剪纸贴在窗户上，是窗花；贴在顶棚上，是顶棚花；贴在炕围子上，是炕围花。当然用得最多的，还是窗花。

　　年前，打扫卫生，糊窗子、贴窗花，过去攒下来的窗花大都用去了不少。明年要再贴，一般都是不够了。所以，过罢新年，到了正月，姑娘媳妇们，就都剪开了窗花。暖和的天气里，姑娘媳妇们一招呼，呼啦啦就来了五六个。她们在阳坡底下坐了，围成一个圈。人人手执一把剪刀，个个手中一叠窗花。只听手中的剪子嚓嚓嚓地响着，碎纸碎屑纷纷落着，与之伴随着的，是姑娘媳妇们的阵阵说笑。剪窗花，最根本的是要心灵手巧。关中曾有民谚：“生女子，要巧的，石榴牡丹冒铰的。”说明了人们对女子巧慧的期盼。剪窗花的剪子很小，套在拇指及食指中指间。端头很尖，能扎透叠得很厚的窗花纸。刀口很残，铰起来，磕擦磕擦地像收割机。剪子全身乌黑，只有刀口泛着一线暗白的光。剪窗花的剪刀，一般都不能用作他途，一年中都是静静地放好，只有到了剪窗花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年节里，姑娘媳妇们都要串着门看窗花。看谁家的窗花好，谁家今年又有了新样子。新样子大都是从外村传来的。传来了，就被要求给别人的家也熏一些个样子来，这叫熏花。熏花是把新样子贴在窗扇上，用很长捻子煤油灯的黑烟，熏出新样子的图案来。熏好了，把新样子缝在折叠好的剪纸上，就可以刻剪了。需要剪去的部分是黑的，需要保留的部分是白的，这样剪纸只找黑色的部分剪去，而不必担心剪错。如此一来，剪纸这样的灵巧活计，姑娘媳妇们却都是放松身心，一边剪纸，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

　　不同于腊月，正月的天气毕竟和暖了。姑娘媳妇们坐在太阳下，脸上吹着春天的风，一只只剪好的窗花，就在春风中展开翅膀了。这个是个“喜鹊登梅”，那个是个“石榴多籽”；这个是个“仙桃献寿”，那个是个“鲤鱼胖娃”……姑娘媳妇们的剪纸，有着各种剪法。有平剪的，是独幅的，不用描样，心想手到，一次剪一张，不重样。有折剪的，可以对折、可以四折六折等。这种剪法剪出来的效果图案都是对称的。还有刻剪的，即用烟熏取样，可以用刀刻，适合于大量复制。还有堆花，用彩纸照图样拼贴、描染、堆砌而成，立体感强。剪纸从色彩上分，有单色、套色、染色、水印等。那个年月，窗花先是实用品，其次才是艺术品。再贫困的人家，一扇窗户上也可以只贴一幅窗花，就在窗户的中间，也算是这个家在过年了。

　　其实，关中姑娘媳妇们的剪纸手艺，都是来自长一辈的传承。俗话说：“民间有高人。”在关中民间，就常常藏有剪纸的高手。这些高手大都年过花甲，甚至七八十岁，在剪纸上却是一手绝活。也正是她们，把这一艺术很好地传递了下来。令人称奇的是，如今西府民间新的剪纸高手，几个竟然都是30多岁的男子；过去传统的女红活，如今男人们也加入了进来。

　　那些年，关中农村过年，红红绿绿的窗花是鲜亮的一道风景。正月里，姑娘媳妇围在一起剪窗花的场景，则像春风中颤动的琴弦，诉说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无尽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