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和树龄

作者：南方星

房子很大。”这是我在旧书摊淘到的日记里的第一句话。

2010年某晚，我用家里唯一能用来通讯的座机拨出了电话。

“嘟，嘟，嘟……”在几声忙音和电磁杂音后，对面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了？”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快了，一会儿就回来，这不才九点吗？还得上班呢。”

“哦，好吧。”我主动挂断了电话，这样的理由我实在找不到法子反驳。

我又给爸爸打了电话，我只记得他们俩的电话号码，但得来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房子很大，也很空旷，在停电后，能听得见一个九岁小孩加速的心跳声。不可否认的是，我很害怕，我怕黑。

我还没有挂断电话，我想在房子里留点声音，还有，停电后，在所有使用电池的电器里，座机是唯一的光源，这也是我不得不靠近它的原因。

电子女声播放完毕，我又拿起了电话，没有给谁打电话的打算，但即使是听忙音我也觉得比安静得渗人的感觉要好。

“轰隆隆——”外面一声惊雷吓了我一下。

我不假思索地又打起了电话。“喂，妈，你还要多久才完事？”

“你是不是饿了？如果饿了的话，我就让人给你送份鱼香肉丝来，妈这里还有正事。”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麻将机洗牌时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声音。

“哦，好，记得快点回来，我挂了。”

我躲进了电脑木桌下的一个小空隙，三面都是木板，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很安全，我在这里等着下一秒可能回家的人，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才听见有人轻轻地开门的声音。

“诶？这孩子今天起这么早？”

“嗯。”我看着她，没说话。

“这仙人掌昨天开花了？你昨晚看到没？”她突然惊喜地指向窗外。

“没注意。”我昨晚显然没精力去注意窗外有没有花。

“可惜了，没人看到，现在都蔫了，多漂亮的东西，可惜花期太短了。”

我一句话也没说便出了门，我在门口的大树面前停了下来，捡起地上还算尖锐的石头在树上狠狠地划了个口子。

我看了看第一篇日记，以孩子的笔体写下的东西实在谈不上有多么有趣，所以我在此我擅自用自己的方式转述了一遍。对于这本日记，我的耐心允许了我跳过中间直接看到最后一篇，而这篇，我决定将不加修饰改动的原文展示出来。

2018年某个星期天，他们又打电话来了。

我在球场上接起了电话。

“喂，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吃顿饭，你都两个月没回家了。”

“过段时间吧，我忙着学习呢，高考可放松不得。”这会儿不知道是谁投进了一颗球，惹得全场欢呼，声音都盖住了我的说话声。

趁着欢呼声的间隙，我急忙说道:“好了，我这还有事儿，我先挂了。”

放下电话，我又奔赴球场。

“家里又来电话了？没事吧。”有个朋友问道。

“没事儿，来，继续打个十个来回。”

不知怎么地，我却想起了这本日记。

带着一身汗，我坐上了出租车。

站在熟悉的这栋楼面前，我摩着一棵树的纹理，摸着一个刻痕，喃喃道:“你最少该有十年的树龄了吧。”

文章来源：开问网

版权：作者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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