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玻璃糖纸与心跳节拍

　　八音盒滚落在地毯上的瞬间，程砚初的白衬衫开出一串血蔷薇。林晚星的手指还嵌在他肩头，泪水混着血水坠在照片里五岁女孩的笑靥上，晕开了泛黄的岁月。

　　“别看。“他用掌心覆住她充血的眼睛，另一只手按下急救呼叫键。少女的睫毛扫过他纹路交错的掌纹，滚烫的液体不断从指缝溢出，“是...是那个会唱歌的盒子...“

　　救护车鸣笛穿透晨雾时，砚初的白大褂盖在晚星身上。她攥着染血的衬衫碎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八音盒齿轮间的玻璃碎屑。担架床滚过急诊大厅的瞬间，她突然睁眼抓住他的听诊器：“别让他们拿走星星！“

　　CT室的红灯亮起时，砚初在水池边冲洗手指间的血迹。镜中倒影的锁骨处，平安扣正在渗出幽绿的光。二十年前母亲咽气前塞给他的翡翠，此刻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肉。

　　“脑部没有器质性病变。“神经科主任推着老花镜，“但患者海马体有电击样损伤痕迹，像是...被刻意抹除过记忆。“

　　砚初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昏睡的晚星。她怀里紧抱着那件染血的白衬衫，输液管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在阳光里投下蛛丝般的影子。昨夜她蜷缩在他怀里的温度还留在胸口，此刻却隔着冰冷的钢化玻璃。

　　暮色爬上窗棂时，晚星在消毒水气味中惊醒。她摸索着去够床头铃，却碰翻了柠檬糖罐。彩色的糖纸在月光下翻飞，有一张飘落在砚初膝头——糖纸背面用荧光笔写着：7月17日，码头见。

　　“哥哥的糖罐是时光机吗？“她趴在病床栏杆上，指尖点着1999年生产的糖纸，“这个生日，和哥哥身份证上的一样呢。“

　　砚初正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果皮断在垃圾桶边缘。母亲去世那年，孤儿院阿姨确实给过他一罐柠檬糖，而眼前这张糖纸的锯齿状撕口，与他珍藏的那张完全吻合。

　　“要听秘密吗？“晚星突然凑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里带着血腥气，“每次心跳加速的时候，这里...“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第三根肋骨下方，“会有齿轮转动的声音。“

　　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砚初抽回手的瞬间瞥见她病号服下的皮肤。那道缝合伤疤周围浮现出细密的电子纹路，在苍白的肌肤下泛着幽蓝的光，转瞬即逝。

　　子夜的医院走廊寂静如深海。砚初握着从八音盒夹层取出的微型芯片，站在档案室阴影里。老式电脑的荧光映在他脸上，芯片读取出的第一行字就让他瞳孔紧缩：编号LX-09，第47次记忆清洗日志。

　　“程医生也睡不着？“

　　沙哑的男声惊得他合上电脑。保安老张提着巡更灯站在门口，缺失门牙的牙床在笑时露出黑洞：“听说住院部最近闹鬼，总有白裙子小姑娘在配药室转悠。“

　　砚初站起身时碰倒椅子，芯片滑进袖口：“您该去查房了。“

　　“是得好好查。“老张的巡更灯扫过他颤抖的手指，“特别是那些...不该存在的病人。“

　　晚星的主治医生在三天后离奇辞职。砚初追到停车场时，只看到满地烟蒂和车轮摩擦的焦痕。急诊科护士长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是潦草的血字：他们在找星星公主。

　　梅雨季节的周末，晚星在公寓里拆石膏。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把医用绷带缠成蝴蝶结系在砚初手腕：“这样就和哥哥的平安扣配套啦。“

　　砚初正在研究那张神秘糖纸，闻言抬头撞进她盛满星光的眼眸。少女忽然倾身舔去他嘴角的咖啡渍，柑橘香混着药味侵入呼吸：“好苦，给哥哥换种味道。“

　　这个吻轻得像飘落的玻璃糖纸，却在他心底掀起海啸。晚星退开时扯松了他的领带，指尖划过喉结：“这里跳得好快，和我的齿轮同步了。“

　　电话铃声撕破暧昧的寂静。砚初按下免提键，表姐尖锐的声音炸响在客厅：“砚初你疯了？跟来历不明的丫头同居就算了，还敢动陈家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枚钻石发卡是...“

　　晚星突然夺过话筒：“阿姨，你女儿背上的烫伤好了吗？“她甜美的声线裹着寒意，“就是右肩胛骨那个...被烟头烫的月牙形？“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声。砚初夺回话筒时，晚星正哼着儿歌给绿萝浇水，阳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耳廓，照出皮下青色的毛细血管。

　　那枚引发争执的钻石发卡此刻别在窗帘上，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拼成星座图。砚初眯起眼睛，那分明是母亲日记里提过的“天玑“星轨，而核心位置对应的，正是他们所在的公寓楼坐标。

　　傍晚超市采购时，晚星把购物车当成雪橇满场飞跑。她在冷冻柜前哈着白气，将冰镇柠檬茶贴在他后颈：“抓到偷喝我饮料的小贼！“

　　砚初转身将她抵在货架间，膨化食品包装袋发出窸窣声响。晚星仰头看他时，促销标签的荧光在她锁骨上投下“特价“字样，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却被她咬住指尖。

　　“程医生？“导购员的惊呼让两人触电般分开。晚星躲在他背后偷笑，把草莓味棒棒糖塞进他口袋：“这是定金，今晚要梦到我哦。“

　　收银台前排队的阿婆突然指着晚星惊呼：“你不是那个...电视上找妈妈的...“话音未落，超市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晚星已经被砚初护在怀里，而阿婆的推车里多了张带刀片的恐吓信。

　　暴雨拍打橱窗时，他们拎着购物袋在便利店檐下躲雨。晚星把耳机塞进他右耳，老式录音机的沙沙声后，传来小女孩的哭喊：“晨曦不哭，哥哥带你找妈妈...“

　　砚初的购物袋砸进水洼。这是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却在泛黄的录音里真实重现。晚星踮脚抹去他脸上的雨水：“这次换我找到哥哥了。“

　　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时，晚星正在浴室里唱法语童谣。砚初擦拭头发的手僵在镜前，氤氲水汽中，少女背对着他褪去衣衫，后腰处的条形码在蒸汽中若隐若现——LX-09。

　　“哥哥要帮我擦背吗？“她转过身的瞬间，条形码消失在水雾中，仿佛刚才只是光线的恶作剧。

　　砚初倒退着撞上置物架，沐浴露瓶子噼里啪啦砸下来。晚星裹着浴巾凑近，在他泛红的耳垂上印下柠檬味的吻：“好笨，和当年躲在钢琴底下一模一样。“

　　深夜的书房，砚初对着孤儿院火灾报道出神。1999年7月17日的码头仓库大火，遇难者名单里赫然写着林晨曦的名字。而此刻蜷缩在他床上安睡的少女，床头柜摆着两个相框——五岁的合照与昨夜的自拍，隔着二十年时光相视而笑。

　　加密邮件提示音响起时，晚星正在梦呓中流泪。匿名发件人传来段实验室监控视频：穿着拘束衣的少女被推入记忆清洗舱，脚踝的月牙胎记渗出血珠，舱门闭合前她对着镜头比口型——救哥哥。

　　砚初冲进卧室把晚星搂进怀里，少女在睡梦中呢喃：“别怕，这次我保护你。“她的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串数字纹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数：167:59:47。

　　晨光中，晚星用番茄酱在煎蛋上画笑脸：“是死亡倒计时哦。“她晃着浮现倒计时的左手，“等变成零，齿轮就会停啦。“

　　砚初打翻的咖啡在桌布上蔓延成黑洞，少女却哼着歌把柠檬糖排成星阵。七颗糖果在晨曦中闪闪发亮，她将最后一颗塞进他颤抖的唇间：“所以在那之前，要每天都接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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