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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马疾】樱花重开之日

来源:花匠小妙招 时间:2024-10-02 12:10

主题:一起去赏樱花吧

花なら散りゆく、夢なら果てなく。それなら魂(なみだ)は何処へと還らん?

耳畔拂过的是早春和煦的微风,鼻腔间萦绕的是青草的清香……还有恬淡的花香——是了,这是樱花的香味。现在正是樱花怒绽的时节。

曼城茶座蓦地睁开眼。四周是漫无尽头的黑暗。脚下,一条绿茵的跑道笔直地延伸到天边。

黑暗中,她独自一人,向着前方奔跑而去。

该死。她想。她知道自己又在做噩梦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她选择放弃抵抗,任由这梦沿着既定的轨道运行下去。她看到四周的黑暗开始越发浓郁,像是沉重的水雾在蔓延;耳朵里回响起几乎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声,仿佛呼啸的夜风穿过树林。而她的身体对这一切异常都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奔向远方。

一抹黑色的背影出现视线尽头。那黑影脚步细碎,双臂轻摆,像是在慢跑。该死。尽管已经决定要放弃抵抗,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移开视线。但和以往一样,她的身体像载着犯人的囚车般冷酷无情,带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抹黑色。

她在心里祈祷那身影会再度加速远离自己,但就连她自己也清楚这不过是奢望。每一次的梦里,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都在缩小。上次醒来时,她们之间不过只剩两臂之差。那这次呢?一臂之差?更甚一步的话,自己会……追上她吗?

那背影已经从视野尽头模模糊糊的一点逐渐变成了轮廓分明的人影,曼城茶座能看到那黑色的发丝正在随着她的奔跑而飘扬。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

她自己的身体对她发出的哀求不予理会。那发丝飘舞着,只差一点就会拂过她的鼻尖。她的手臂已经抬起来了,到那背影的肩膀上方了,只要落下去,那背影的奔跑就会被停下,然后……

“不!”她终于喊了出来。

“不!”伴随着自己的尖叫,曼城茶座蓦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现在已是深沉的夜。隔壁传来一拳沉闷的锤墙声。曼城茶座知道那是在抱怨自己刚刚的喊叫。她租住的公寓是临街的二层板房,隔音很差。

窗外有开着远光灯的汽车隆隆地经过。车灯的光透过窗帘,隐约照亮了她的房间。她一直很讨厌在半夜驶过街道的汽车——它们严重影响她的睡眠。但现在,这尘世的气息只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她头疼欲裂。睡衣被汗水浸透,黏在背上说不出的难受。她强忍住头疼,从枕头旁边摸索出手机点亮。胀痛的眼球经过短暂的适应后看清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五点。

她已经睡意全无,而且她也担心此刻再入睡会让自己又进入那个噩梦。于是她起身,脱掉睡衣,用毛巾擦干汗水,换上一件T恤。

黑猫纹样的瓷杯里还有半杯昨晚上喝剩下的速溶咖啡。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端起来抿了一小口,然后连忙起身去水池里吐掉。凉掉的咖啡一点也不好喝,带着一种泥水的涩味驻留在她的齿缝间挥之不去。她倒掉剩下的咖啡,端起电热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上,准备为自己再泡上一杯。

等待咖啡冷却的时间里,她的头脑已经清醒了大半。窗外浮现出熹微的晨光。她开始预演自己今天的工作内容。到了打工的便利店之后,首先和上一班的同事清点贵重货品的数量是否对的上,然后交接收银机的钥匙以及清点钱款——这时候要格外仔细,如果不够的部分她没查出来,那下一班人查出来时候钱可就从自己工资里扣了。此外,这个时间点还必须要进行补货。她这一班的人只有自己和另两名普通女性。补货的工作自然就着落在了她身上。

补货是个体力活,得加工资。店长雇她的用意大概是觉得雇一个马娘比多雇几个壮汉来得省钱。不过她也没和店长说过,其实自己的脚有着名为“蚁穴”的疾病,只要过度用力,脚趾甲就会疼痛难耐乃至碎裂出血。她觉得实在没有说的必要——在带着“蚁穴”奔跑的年月里,她早已习惯了默默忍受疼痛。

不过,其实就算在哪天的工作中倒下,她也是无所谓的。

倒不如说,她期待着这种结局。

时间渐渐来到七点三十分,她应该出门上班了。到达公司时正好八点四十分,然后直接开始工作。

但是那个噩梦……为什么自己会追上她?明明自己现役的时候一次也没有追上过那身影……

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她感觉脑袋又疼痛起来了,像是被人用巨斧劈开,裂缝深处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她捂住脑袋沉思一会后,拨通了店长的电话。

曼城茶座现在正穿着自己曾经的校服,站在特雷森校园的校门外。她一只手提着装了自己训练服的纸袋,另一只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下扯了扯白色的校服裙。尽管她心里清楚自己毕业后这两年里身材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但她总觉得这裙子穿在自己身上显得格外的短。

稍早以前,她向店长请了假,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自己得了重感冒需要去医院。店长对她这种突然袭击式的请假很恼火,不过还是以扣工资为条件同意了。之后,她从衣柜里翻出了自己曾经的校服,想了想后,又将训练服也装入手提纸袋一并拿上。衣柜深处还有几瓶色泽诡异的药剂。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动它们。

现在正是暮春时分。明媚的阳光像浪潮一样涌来,透过校门外那颗两人合抱粗的梧桐树的叶,洒下了一地摇曳的树影。那些爬山虎似乎长得更茂盛了一些,像绿色织锦一样攀附在赤炼瓦的校门上。学生们正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地走入校园,尽是些没见过的新面孔。有的学生在视线扫过她时会多看她几眼,但也仅仅如此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自己再次来到特雷森学院时感觉已经是恍如隔世,和自己相熟的学妹们也都大多毕业,那一张张青春洋溢却陌生的脸让她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时间流逝的事实。短到心中那股熟悉的悸动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涌起,仿佛上一次踏上赛场就在昨日。

她深呼吸了数下,捏紧自己手中的纸袋,准备混在几个学生身后溜进校园。

“这位同学,进出校园请刷卡。”只是,还没等走进校园,门卫就彬彬有礼地拦住了她。前方的几个学生习以为常地掏出了一张精致的卡片放在读卡机上,伴随着嘀的一声,她们继续有说有笑地往校园深处走去。她感觉自己的冷汗一下子流了出来,学生卡是什么?这两年新出的规定吗?她开始后悔自己这么冒失地过来了。

“同学,你是没带卡吗?”保安似乎看出了曼城茶座的窘迫,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份表格递给她,“没带的话就在这上面先登记一下班级和姓名吧。要是弄丢了卡的话要记得及时去补办。”

曼城茶座感觉自己的两颊滚烫。她是内向的性子,向来不擅长应对这样尴尬的场面。有的学生开始好奇地驻足看热闹,这让她更不好意思撒谎。要不要干脆跑走?保安还有工作,应该不会来追自己吧。只是……自己的目的怎么办?

“同学?”保安并不知道曼城茶座心里的纠结,面带不解地又提醒了一次。

正当这时,一只带着茧子的大手猛地一下拍到了曼城茶座的脑袋上,还亲昵地揉了揉。这让后者身体一抖,尾巴和耳朵因惊吓而跳起来。但很快,因为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它们又恢复了平静。

爽朗的声音自曼城茶座头顶上方响起:“抱歉啊,这是我的担当,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说话,这次就让我直接带她进去吧。”说着,声音的主人用另一只手掏出自己的教师证冲着保安挥了挥。

保安有些诧异地点点头,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路。

“你来之前先告诉我一声就好了,这两年有的无良记者会混进校园搞些偷拍之类的小动作然后编排些捕风捉影的新闻,所以校方现在强制要求学生和教职工进出校园都得刷卡……”训练员,或者说前训练员带着她向自己的训练室走去,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曼城茶座沉默着紧跟在他身后。就像当年一样。

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已经删掉了训练员的联系方式吧。

不过,其实不只是训练员一个人,训练员只是她试图刻意遗忘掉的过去的一部分。

来到训练室里,曼城茶座注意到训练员的书柜里摆放的那些奖杯和奖状还是她当初和训练员一起拿下的那些。大概是这两年他一直在做公共训练员,没有签下新的担当吧,她想。

训练员蹲下从壁柜里掏出一套煮咖啡的工具,开始娴熟地研磨起咖啡豆。不等茶座开口,他就先说道:“喝杯咖啡再聊正事吧。正好我买了新的咖啡豆,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很快,咖啡的香气在狭小的室内氤氲开来。两人各端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曼城茶座有些拘谨地低垂着头,双手捧着咖啡放在并拢的腿上。而训练员则是大大咧咧地侧坐在椅子上,将瓷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他闭上眼睛,面露陶醉:“入口香甜酥软,回味中又带着浓郁的醇苦,不错。自从茶座你毕业之后好久都没人这样和我一起喝咖啡了。”

 “训练员的手法,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曼城茶座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露出了微笑,“工作以后我就很少有时间这样慢慢研磨咖啡了。喝的都是速溶的。”

“这样啊,那就好好享受今天吧。话又说回来,你这次是为什么来学校呢?”

“其实……”曼城茶座双手紧握瓷杯,眼帘低垂,盯着那变幻莫测的蒸汽,轻轻开口说道,“训练员,我还想再和速子跑一次。”

说完这话,她感到有些难为情。自己那么久都没和训练员联系过了,结果甫一重逢提出的就是一个令人为难的请求。她微微抬头,窥伺训练员的表情。但训练员似乎对她的请求并不感到惊讶。他将咖啡放到一边,神情凝重,沉吟了许久后才说道:“其实我早就有你会回来的心理准备了……只是,为什么你还想和她跑步?不论是你和她都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奔跑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因为……”曼城茶座顿了顿,“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梦到我的‘朋友’。”

“‘朋友’?是那个‘朋友’吗?”

“没错。是她。”

不用更多的解释,训练员和曼城茶座对“朋友”这个名词都已经心知肚明。那是从小就一直伴随在曼城茶座身边的幽灵。每当她看别人比赛或是自己参加比赛时,朋友都会出现,仿佛一道漆黑的疾风刮过赛场,将所有参赛者都甩在身后独自抵达终点。她既是曼城茶座的引导者,也是曼城茶座追逐的目标。

只是,在曼城茶座的比赛生涯里,她从来没有追上过朋友。也从来没有见过朋友的正脸。

“自从退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朋友了……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可现在,在梦里,我又梦到了自己在追逐朋友……我在赛场上奔跑,整个赛场上只有我和朋友两人。四周是一片黑暗,然后……”回想起那噩梦,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犹在耳畔。曼城茶座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她双手捏住膝盖,用微微颤抖的声线继续说:“我听到周围传来整齐划一的助威声,声音喊的却是……‘爱丽速子’。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追着朋友跑去……可是……每一次做这个梦时,朋友的速度都在变慢。”

“今天早上的这次梦里,朋友的速度已经像是在慢跑了……如果下次再梦到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追上朋友的……”讲到这,曼城茶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可是,我不想这样追上她啊!朋友那慢跑的动作简直是在嘲讽我,她就像在说,‘难道一定要我慢到这种地步,你才有可能追上我吗’。我渴望的是在赛场上堂堂正正地追上朋友,而不是像这样嗟来之食一般的施舍啊!”

训练员俯下身,直视曼城茶座的眼睛,低声问道:“茶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我退役之后没多久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曼城茶座惨淡地笑了笑,“我想……这一定是‘朋友’对我的惩罚吧……一定是因为两年前的退役赛上,我不光彩地夺得了本该属于速子的胜利……”

“不,胜利就是胜利。你没有违背规则和道德就没有什么不光彩的。”训练员摇了摇头,“尽管有些过分,但我还是得说,那是速子自己的失误,和你没关系。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梦到朋友也许并不是因为那场退役赛,而是别的什么原因?”

训练员顿了顿,又接着说:“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他将桌上一面小镜子递给了曼城茶座。她接过来,发现自己现在的面容只能用“憔悴”两字来形容。金色的眸子像昏黄的街灯一样黯淡,黑眼圈浓厚。两颊消瘦,颧骨在灯光照射下留下了两道浅浅的阴影。

她皱了皱眉,将镜子翻过来扣在桌面上:“这只是因为我没休息好……我最近做这个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我很担心你……”

“谢谢你的关心,但这两年其实我过得还是挺好的。”

“茶座,你骗不了我的。”训练员苦笑,“现役时期你就有过不顾手脚重伤硬是想要去参加凯旋门赏的事情……你这么倔强的性子,怎么可能和那样的结局和解呢?我有几次想和你联络,可是连你新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

曼城茶座的心事一下被说穿。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好低下头轻轻搅拌咖啡。

 “茶座,何必紧抓着过去不放手呢?人总归是要走下去的啊。” 训练员低声说,“如果你过得不开心的话……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工作?我可以向学校申请给你一个辅助训练员的职位……我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喝咖啡,每年春天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看樱花……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最喜欢和我一起去看樱花了。”

看樱花曾经是曼城茶座和训练员每年春天的必修课。每到上野公园的樱花盛开时,训练员总是会煮上满满一保温壶的咖啡带上,然后和她一边赏樱一边喝。有时候樱花瓣飘落到咖啡杯里,曼城茶座就轻轻吹开花瓣,看着花瓣在水面上打着旋。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樱花的淡淡的香味也溶进了咖啡里。

但是,这两年里,她已经把这习惯戒掉了。

“抱歉,训练员。”曼城茶座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事情。”

训练员悄悄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和速子聊聊的话,我会帮你打听她的。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有消息的话我告诉你。”

训练员的LINE头像还是以前那张露天咖啡厅的照片。照片里的地方茶座很熟悉,那是他们以前最喜欢去的咖啡厅。曼城茶座还记得自己和训练员在出道战结束时,就是在黄昏时分的这家咖啡馆里订下了“要追上朋友”的约定。只可惜直到最后她还是没能追上。

深夜时分,曼城茶座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训练员发给了她一张照片,照片上记载着爱丽速子现在的住址。曼城茶座保存了照片,对着手机沉思了数分钟。最后她按动键盘,礼貌性地回复了一句“谢谢你,训练员。”

消息立马显示为了已读,上方的状态栏里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曼城茶座没有退出聊天,她凝视着“正在输入”这四个字。数分钟后,那边发来了一条短短的消息: “茶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吗?”

曼城茶座犹豫了一下,回复道:“我现在有些害怕。我怕一旦睡着,又会做那个噩梦。”

这次对方也很快就回复了消息:“我可以给你打语音电话吗?”

没有太多犹豫的,曼城茶座的手指自行回复了消息:“好。”

几秒钟后,训练员那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茶座?”

“我在。”

“还记得以前那次我们深夜待在训练室的事情吗?”

“是遇到闹鬼的那次吗?”

“对啊……”训练员大概是在电话那头挠了挠鼻子,“老实说当时真的很吓人。明明我才是大人,却像个孩子一样被你牵着手度过了一整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砸着门,电也没有了,连手机的电筒都打不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你和我十指交缠着确认彼此的存在。”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起过去的回忆,曼城茶座笑了起来,“童年的时候,我还遇到过更可怕的场景,不过我……还是挺过来了。” 她刻意没有说朋友。

“原来如此。”电话那头,训练员也轻轻笑了笑,“难怪茶座对付闹鬼很有经验。不过,其实我对于噩梦也有绝招。这一次,换我来帮助茶座,好吗?”

黑暗的小房间里,曼城茶座侧卧在床上,耳机里回响着训练员低低的哼唱声。这调子低沉沙哑,却带着一股磁力般的魔性,吸引着她笔直地坠入睡眠的深渊。这一次,她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曼城茶座就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直直地往位于郊区的速子家开去。今天天气晴朗,璀璨的旭日自远处高楼的缝隙中亮起,泛着眩目的金光。出租车载着她一路向着太阳、向着希望驶去。

“不论是你和她都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奔跑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曼城茶座心里明白训练员说的没错。但她相信只要见到爱丽速子,她一定会答应和自己再比赛一次的。曼城茶座还记得爱丽速子的眼睛。她那绯红色的眼眸里始终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疯狂,但她内心深处和自己一样涌动着对于目标的渴望。那种渴望胜过龟裂的田地渴望暴雨。

她靠在座椅上,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两年前的光景。

正是在另一个春天,她和爱丽速子双双迎来了最糟糕的落幕,自此两人再无联系。

两年前。早春。URA决赛前夜。

曼城茶座推开了训练室的窗户,早春的微风温柔地吹了进来。她闭上眼睛,抽动鼻子。马娘的嗅觉比普通人强上不少,她能闻到风中带有青草和土壤的清香。

“茶座,明天,就是我们这段旅途的终点了呢。”身后,正在整理资料的训练员搭话道。

“嗯,是啊。”曼城茶座并不回头,她双眼紧闭,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像是要永远将特雷森的味道留在肺里,“明天比赛完之后我就该毕业了。这么想想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训练员。”

“没关系的,茶座。即使你毕业了,也不代表我们会失去联系啊。话说回来,不知道速子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毕竟她可是修养了足足快两年才复出,而且一上来参加的就是最后一场比赛……”

“我相信以她的性子,是不会贸然参赛的。比起这个,我想,说不定在明天,我就能追上朋友了。”想到这,曼城茶座有些兴奋,她感到心脏正在胸腔里高鸣。

追上朋友,多么美妙的短句啊。自从出道赛以来,她和训练员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实向前,每次比赛都奋力拉近一点点和朋友间的距离。如果她明天能超常发挥,不……哪怕只要正常发挥……!

她已经看过参赛选手的名单了,她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爱丽速子。

曼城茶座回想起上次和爱丽速子比赛的场景,那已经是前年弥生赏的事了。弥生赏上,爱丽速子以压倒性的实力击败曼城茶座夺得了一着。只是在这昙花一现的胜利之后,她就因为腿疾问题而被迫宣布无限期休赛。并主动承担了辅助曼城茶座的工作。

想到这,曼城茶座又露出了一丝微笑。爱丽速子的研究目标是抵达速度的极限。无论是作为科学家还是赛马娘,她怎么可能真的再也不参加比赛,而将亲手完成研究目标的机会拱手相让呢?

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飘进了她的鼻腔。她想那一定是樱花的香味。

对了,樱花。

曼城茶座回过头来,对训练员说:“说起来也差不多到了樱花的花期了呢。等明天比赛完以后,我们一起去上野公园看樱花吧?”

“好啊。正好樱前线快到东京了,等你跑完比赛,我们一起去看。”训练员笑道。

“训练员,你不觉得樱花和赛马娘很像么?”曼城茶座突然说。

“像?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你看。”曼城茶座轻声说,“樱花只在一年的早春时节才会绽放两周,而后就会在几天内凋零。赛马娘难道不也是这样么?尽管人生有几十年可活,但我们能燃烧在赛场上的生命也不过只有短短几年而已啊。所以,明天的退役战,我是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不论是爱丽速子也好,朋友也好……我都会超过她们。”

她凝视着窗外远处的樱树,低声说:“我想要像樱花那样干净利落而美丽的结局。”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郊外一处一户建的门前。隔着栅栏,曼城茶座看到房子有三层高。钝角状的屋顶是褐色的,墙体刷着原木色的漆。窗玻璃被擦拭得很干净,如果不是还有一些反光,简直都看不出来那里有玻璃。前庭铺着花岗岩的石板,翠绿的草坪被修剪得很整齐,青草上的露珠闪闪发光。栅栏旁的名牌上写着的姓氏是“浅井”。浅井是爱丽速子训练员——爱丽速子更喜欢叫他豚鼠君——的姓氏。

总之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对着照片里的地址再次确认后,曼城茶座揿下了智能门铃。很快,扩音器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语气和以前一样懒洋洋的:“啊啦,是茶座吗?真是好久不见。我在后院等着你哦。”

门上的电磁锁解除了。她推开门走进去。她看到墙角处还有一个小水池,水池里有几只鲤鱼在嬉戏,它们的影子映在池底,清晰可见。水池旁边摆放几盆颜色各异的花,有黄色,粉色,红色和紫色的。它们对着太阳舒展开娇嫩的花瓣。

她绕过房屋走向后院。后院是一颗樱树,现在花期已经过了,不过树叶长得很茂盛,连阳光都快要被染成翠绿色。树荫下有一张圆桌和四只摇椅。圆桌上放着一壶红茶和几只杯子。她要见的人正躺在其中一张摇椅上,惬意地翻看着一份论文。

察觉到曼城茶座走近的声音后,爱丽速子放下了手中的论文,冲着她挥了挥袖子——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袖子过长的白大褂——这样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便坐吧,茶座。不过我家里可只有红茶。”爱丽速子眯起眼睛地笑了笑,“还是说,比起红茶你更愿意喝白开水?”

曼城茶座小小地抿了一口爱丽速子倒给她的红茶,立马皱起了眉:“算了,你还是给我白开水吧。”爱丽速子大笑起来,起身走入屋内端出一杯温热的咖啡递给曼城茶座:“我最好的朋友要来拜访我,我怎么可能连她爱喝的饮料都不准备呢?”

大概训练员是提前和速子他们通过气。曼城茶座想到。

“速子,你现在过得很不错。”端着咖啡,曼城茶座环顾四周,“这里很漂亮。”

“对吧对吧。”爱丽速子笑了笑,“当初豚鼠君要买地的时候,我一眼就挑中了这里。地价便宜不说,空气也很清新。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离市区车程有点远。我在想过两年去考个驾照好了。”

曼城茶座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说不上来爱丽速子发生了什么变化,只觉得她的语气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不能再这样慢悠悠地寒暄下去了,曼城茶座决定单刀直入。她努力组织语言,缓缓开口道:“速子,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再赛跑一次的。”

会同意的吧。速子。你一定会同意的吧。毕竟你和我一样,血管里流淌着执著与疯狂啊!你怎么可能接受那样的落幕呢!

URA决赛。

曼城茶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今天的发挥不可谓不出色,两侧的风景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向她身后飞速退去,在眼角余光处模糊成了一条光带。可是,如果说自己是一道黑色的虹光,那么爱丽速子就是真正的“超光速粒子(速子/tachyon)”。

爱丽速子这次选择的居然是大逃。从第一直道开始,她就全力冲刺主导了比赛的节奏。只有在经过弯道时,爱丽速子的腿部会出现一些不自然的僵直,这给了曼城茶座稍稍拉近和她之间距离的机会。可是一旦再度进入直道,她就会继续加速,将自己勉力缩小的差距再度成倍拉开。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曼城茶座不顾脚尖剜心般的剧痛,身体大幅前倾,咬牙持续发力。狂风刮过耳畔呼呼作响。大脑开始缺氧,眼前视线模糊。爱丽速子始终被她保持在视野正中。爱丽速子的前方不远处,黑色的背影孤独地领跑着。那是朋友的身影。

比赛进入终盘。解说兴奋的呼声传入耳际,只是她已无暇思考那呼声在说些什么。观众席上,人海的欢呼声如洪水一般席卷赛场——他们的喊叫声即使是茶座缺氧的大脑也能明白——他们只是在重复一个人的名字:“爱丽速子!”

难道自己终于还是败给爱丽速子了吗?就像上次一样?

比赛只剩最后一百米了。以马娘的速度,数秒之后,爱丽速子就会抵达终点。即使是曼城茶座的速度再快上一倍也无力回天。

然后。就在这时。爱丽速子的右腿突然一顿,小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前弯折而去。在离终点不到五十米处,她倒下了,像一片枯叶或一羽鸿毛一样轻轻飘落在地。她的身子没有激起一点尘土。

在观众席死一般的寂静中,曼城茶座冲过终点。

站在终点线后,曼城茶座回头看去。爱丽速子扑在茵茵绿草上,一阵风吹过,刮起了她白色的袍子,仿佛葬衣。她又向前看去,朋友已经消失不见了。

脚尖传来的剧痛好像被放大了千百倍。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医院的诊断结果是,她那名为“蚁穴”的顽疾在这次比赛中因为用力过度而严重恶化。她再也无法奔跑了。

“再跑一次?为什么?”可是,爱丽速子嘴里吐出的并不是痛快的应允,“你我的身体机能应该都不足以再次奔跑了吧?”

“什么为什么?”曼城茶座从摇椅上站起来猛拍桌子,把脸凑到爱丽速子面前,“你可以接受吗?那样耻辱的谢幕!”

而爱丽速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茶座,你还在因为那件事情痛苦吗?”

“难道你能放下!明明你我都只差一点就能抵达各自的目标了啊!”

“嗯……我当然痛苦过……可是现在,除了奔跑,我也有了其他重要的东西啊。”爱丽速子挽起自己的袖子给茶座看。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银色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和豚鼠君在一年前结婚了,只是发请帖时联系不上你……不过,我没有改姓,以后不许叫我浅井速子啊。”

这时,前庭传来了栅栏门被打开的声音,一阵铃铛声响起。随后,两只柴犬一前一后追逐着跑向了爱丽速子。它们的皮毛在阳光下仿佛黄金。是豚鼠君遛狗回来了。爱丽速子亲昵地将它们搂进怀里抚摸着,柴犬们吐出温热的舌头舔舐她的脸颊。他们一家团圆。

曼城茶座看着眼前这幅欢乐的画面,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异物。她突然明白爱丽速子身上少掉的东西是什么了。是疯狂。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消失了。

“但是,我可没有放弃我研究目标的打算。即使是不能奔跑,我的梦想也可以在后辈身上延续啊。”爱丽速子松开柴犬们,笑了笑,“我现在在国立马娘研究所里工作,研究的课题就是如何让马娘跑得更快。或许,就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有马娘抵达我曾经追求的领域。”

爱丽速子抬头看了看樱树,又接着说:“就像这樱树一样,尽管今年的花已经凋谢了,但谁说来年它不会结出新的花来呢?”

曼城茶座一时不知道作何答复。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滞涩了起来。头顶的太阳仿佛一下子变得很远很远,阳光惨白而孱弱。许久之后,她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咖啡已经凉了。那泥水一般的涩味在她的齿缝间挥之不去。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艰难地说:“好吧,速子。祝你和丈夫幸福……我先不打扰了。”

“难得聚一次,何必这么急着走呢?我也想知道你的近况如何呢。”爱丽速子关切地看着她。

“不。不用了。我接下来还有急事得回去处理。”

“好吧……你回去的路远不远?这边可不好打车,让豚鼠君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

走出爱丽速子家后没多久,手机提示来了新的LINE消息。曼城茶座掏出手机,看到了训练员又发来了消息。

第一条是:“茶座,还记得我们毕业前约好的,要去看樱花吗?”

间隔了数分钟后,训练员又发了第二条:“我希望我还有机会可以和你一起去看。”

她没有回复。

是夜。

曼城茶座穿上了自己曾经的训练服,将衣柜深处那几瓶药剂装入背包。她绕着特雷森学院走了一圈,终于在临近后山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围墙豁口。她艰难地挤进去。

来到操场,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耳畔,一轮毛月亮模模糊糊地挂在天边。她从背包里取出药剂,端详了一阵。这是她现役时爱丽速子为她制作的药剂,效果是能够控制住疼痛让她奔跑下去。这是最后一点存货了,两年来她一直没有舍得扔。

也不知道过保质期没有?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都灌入口中。然后她默默地来到了起跑线上,摆出了起跑姿势。

如果是以前的话,那么朋友应该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了。可现在她还是没有看到朋友的身影。

她扭动着脚踝,感受着睽违已久的赛场的触感。春天的嫩草地柔软而富有弹性,踩在上面说不出的舒服。月光铺在跑道上,像是洒满了盐。

朋友还是没有出现。

无论如何,自己应该起跑了。

曼城茶座闭上双眼,最后一场比赛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仿佛已经不是漆黑的夜,而是那个人头攒动,旌旗飘扬,阳光灿烂的午后。身旁,茶色的幻影似乎微微偏过头来冲着自己微笑了一下。

“你我的身体机能应该都不足以再次奔跑了吧?”

开什么玩笑!仅仅是因为这种原因就放弃奔跑?

曼城茶座不再犹豫。金色瞳仁像捕食的猎豹一样猛然收缩。双脚用力蹬地,激起一片泥土。她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看来爱丽速子的药仍然有效。她并未感受到足以影响她奔跑的疼痛。

那些面目不清的幻影被她甩在身后。前方只剩穿着白色大衣的那抹茶色身影。曼城茶座睁大了眼睛,她似乎能看到那大衣的衣角正在随风起伏,像是在嘲讽自己。

“嗯……我当然痛苦过……可是现在,除了奔跑,我也有了其他重要的东西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你一直都是我追逐的目标,可你却能那么冷静地放弃奔跑!那我的追逐到底算是什么?

就算只是你的幻影也好!我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一次啊!

耳朵里回荡着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吸入的空气炽热如火焰。

爱丽速子依然在她前方。她奔跑的姿势优雅曼妙,仿佛踩着苔石越过山涧的牝鹿。曼城茶座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不容乐观了。她的肺部已经不堪重负,每次呼吸时都会嘶嘶作响。

这是终点前的最后一处弯道。和之前的数次弯道一样,爱丽速子的腿脚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僵直,这降低了她的速度。

“但是,我可没有放弃我研究目标的打算。即使是不能奔跑,我的梦想也可以在后辈身上延续啊。”

开什么玩笑啊!将自己的梦想这样坦然地拱手相让与他人,也能算是赛马娘么?

疲软的腿脚里生出一股崭新的力量。她像在最后冲刺一样低伏下身子,在这弯道处选择了持续加速!

爱丽速子离她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三米。一米。她超了过去!

眼球因疾风而干痛,泪水很自然地分泌了出来。已经分不清是现实或是幻想。泪眼模糊的视线里,她终于再一次看到了“朋友”——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前方。

腿脚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关节摩擦声。但是并不疼痛。

离终点只剩一百米了。她努力向前伸出手臂,朋友那飘扬的发丝似乎就快要搔到她的鼻尖。

还剩不到五十米。还差一点点,或许是十厘米,或许是五厘米。可是她的腿已经再也榨不出更多速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曼城茶座像垂死挣扎的猛兽那样放声嘶吼。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脚猛然踏地,然后奋力一跃!

她还是没有追上朋友。后者率先抵达终点,而后像是滴入池塘的一滴墨水那样消散不见。

赛马娘的最高时速可达每小时71千米。保持着这样的速度,曼城茶座以摔倒的姿势扑过了终点线。

训练员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宿舍的窗户前。他感到隐隐有些不安。上午,曼城茶座离开爱丽速子家后,爱丽速子就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曼城茶座的状态不太对劲。他给曼城茶座发了两条LINE,但对方也是已读不回。想到这,他又掏出手机,打开了和曼城茶座的聊天界面,盯着“已读”这两个字发愣。

这时他突然想起,如果LINE不关闭定位功能的话,好友是可以被查找大致位置的。怀着侥幸的想法,训练员搜索了曼城茶座的位置。地图显示出来的瞬间,他惊呆了。

曼城茶座倒在地上。起初,她并不感到疼痛,只是有些想要自嘲——她早该想到这一次的朋友和爱丽速子一样只是幻影的。她试图站起来,可是身子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次次用力换来的结果只是以滑稽可笑的姿势再一次瘫倒在地。

而后,疼痛感终于姗姗来迟。数分钟里持续压榨身体所产生的疼痛在一毫秒之内连本带利地向她袭来。神经像是要被烈焰焚毁。气管里像是嵌满了刀片,每次呼吸都仿佛要把肺部撕裂。她的四肢奇怪地扭曲着,大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惨叫。

随后,疼痛开始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背后的泥土变得像是夏天海滨的浪花一样温暖。对之前的曼城茶座来说,她动弹不得。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她享受着这种舒适感,并不想动弹。

她仰面朝天。天上似乎多了很多星星,那些星星镶嵌在深紫色的天空里,正在以一种奇怪的频率闪烁。曼城茶座凝视着这些星星,突然又觉得这些其实是人的眼睛——那闪烁则是眨眼。她努力地辨认。在这些星星里,她看见了自己的眼睛,训练员的眼睛,爱丽速子的眼睛,或许还有——不过由于没亲眼见过所以她也不敢确定——朋友的眼睛。这些眼睛慈爱地注视着她,对她忧郁地微笑着。曼城茶座为这难得一见的美景感到新奇,于是她也对着它们微笑了起来。

紧接着,很多东西出现在天空中。她看到了自己初次重赏比赛获胜时的留下的照片,训练员和她出去玩时抓到的玩偶娃娃,他们一起救下的那只黑猫,爱丽速子为她制作的那些颜色诡异的药……一团黑暗自她视野中央扩散开来。她躺在地上,看着这些回忆深处的东西被一只无形的手抓出来挂在天空中,尔后又和那些眼睛一起落入视野中央的深渊,觉得很是有趣。

终于,那只无形的手翻出了一株樱树,将它也摆放在了空中。那樱花开得正好,仿佛一树朝霞。

她突然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年就该再去看最后一次樱花的。可惜她没有去。

意识遽然远逝的最后一个瞬间,仿佛从世界尽头传来了一阵影影绰绰的呼声。一双有力的手臂搂起了她。这姿势让她感到很亲切,以往在“蚁穴”发作时,她曾以这种姿势被拥抱过很多次。她下意识地呓语道:“训……练……员……”

四周是漫无尽头的黑暗。脚下,一条绿茵的跑道笔直地延伸到天边。

黑暗中,曼城茶座独自一人静静伫立着。她听到前方似乎有呼唤她的声音。于是她向前方蹒跚而去。

一抹正在奔跑的黑影出现视线尽头,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去追逐她。那黑影给她一种亲切友好的感觉。曼城茶座向着那黑影跑去。

仿佛是察觉到了曼城茶座正在加速,黑影也陡然加速。曼城茶座不甘示弱,腿脚持续发力,紧随着那黑影而去。

她感觉自己的双脚前所未有的轻盈,想要怎么加速就能怎么加速,想要跑多远就能跑多远。她觉得和黑影在这里玩一辈子你追我赶的游戏似乎也不错。

这时,她的耳畔拂过了早春和煦的微风,鼻腔间萦绕着青草的清香……还有恬淡的花香——是了,这是樱花的香味。现在正是樱花怒绽的时节。

樱花。樱花……樱花!

她猛地收力,默默站直了,回头向那花香的来源望去。那源头与黑影在相反的方向。

远处,黑影也停了下来,并不回头。你不准备追逐下去了吗?她用体态询问着曼城茶座。

她一会看向黑影,一会看向花香的源头,一时间举棋不定。

许久许久之后,她隐约想起,那樱花树下,似乎还有人在等待着自己。她觉得不辜负那个人的等待比在这里追逐黑影更加重要。于是她下定决心,轻轻地冲着黑影挥手告别。

黑影并未多做表示,只是默默地走向远方,逐渐溶于黑暗。

曼城茶座蓦地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她最先感到的是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像是身体就要散架。接着,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输液管,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病号服。几根电极贴在她身上,又连接到她身边的监护仪。身旁是训练员——他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是训练员把她抱来医院的吗?曼城茶座不禁微笑起来。她撑起身子,轻轻拂过训练员凌乱的头发,小声说:“明年,樱花重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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