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雀丨给天堂的姥爷送上一束茉莉花

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淘气，不会再让您担心，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悲伤、痛心、哭泣已无用，都无法挽回您逝去的生命。

——题记

不是每一朵向日葵都有一束守护它的阳光，但若有来世，我愿变成天使，默默守护那淡淡的茉莉花香。

极目眺望，夏雨飘摇，端一杯清茶，静坐。细密的雨点驱散了城市的喧嚣，透过朦胧的玻璃看窗外，漫天的雨雾。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一场干旱，让雨的飘落沦陷成一场尘封的记忆，而我对姥爷的思念，竟然也如一条行将干涸的河床，随着渐行渐远的岁月，正在逐渐地走向枯竭的断流。如若不是这场及时到来的雨，我是不是会将他就此遗忘在时光深处？还好，这场淋漓的透雨，终于赶在夏至前，为这个古老的节气弹奏了一曲哀伤的音乐。屋外的黄杨树叶子，也因这雨散落了一地，点缀了多彩的世界，勾起了我深埋心底的回忆……

孩提时的我，至少有一半的时光是在姥爷家度过的。姥爷的第三代人共有6个孩子，而我有幸成为最受宠爱的，是什么原因得此偏爱我不得而知，也许是姥爷对母亲的疼爱影响所致。被宠爱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的，仗着姥爷的宽容和宠爱，我一直自信地向他展现自己的任性，似乎总在试探着他爱的底线，同时又隐隐地明白，他对我的爱是无限的。

姥爷有严重的类风湿，一到阴雨绵绵的季节，病情就会加重，最厉害的时候常常疼得下不了床。姥爷的状况让他的子女揪心不已，母亲姐弟三人，舅舅常年在外工作，大姨远在省城，只有定居在邻县的母亲离姥爷生活的村子最近。在母亲的再三动员下，四年前姥爷终于到我们家小住了一段时间。

“陪我出去逛逛吧，别老在屋里闷着。”姥爷试探着打开我的房门。“我没空，你想出去自己出去，我要写作业了。”说着，我转身将姥爷推出门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姥爷还不罢休，继续执着地敲着我的房门，小心翼翼地问着我：“你都在屋里写一天了，这样头脑不清醒，对眼睛也不好，我带你出去买点你想吃的东西吧？”此时，已经失去耐心的我回答道：“你烦不烦，不要再打扰我了！”门外，一声叹息后，变得静悄悄了。

终于写完了，我如释重负地伸了伸懒腰，走出书房。此时的我，感觉仿佛少了些什么，家里空荡荡的，我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才猛然想起自己刚刚将姥爷“赶”出了门外。已是中午，却仍不见姥爷的身影，我疑惑地走向阳台。

姥爷正在楼下长椅上小憩，在我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总穿着同一件衣服。我清晰地记得，姥爷是我儿时的玩伴，爱笑，爱带我到处玩，每天有用不完的精力，让我小小的世界绚烂多彩。小时候攥着他的衣角，傻傻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皱巴巴的钞票变成纸包的糖，才懵懂地露出笑脸。那时候，他说得最多也是我最爱听的话就是“姥爷给你买”。但不知从何时起，我厌倦了这一切，挥舞着尚稚嫩的翅膀飞离了他的怀抱。

我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生活中的麻木让我忘记珍视亲情，让我为自己的无知和冷漠而感到羞愧。好久没有听到姥爷爽朗的笑声，好久没有听到姥爷亲切的叮咛，好久没有……或许只是我从未在意，他其实一直在我身旁。我快速跑下楼去，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献上我深深的歉意。望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岁月在他的脸庞上刻下了千沟万壑，灰白的头发道尽了沧桑。一时间，泪水喷涌而出，我错过了，错过了太多太多。

“孩子，你怎么哭了？”姥爷年迈的双眼洋溢着亲切，我仿佛还是那个爱撒娇的小姑娘。“姥爷，我陪您逛逛吧。”姥爷一愣，随即露出了孩子般的欣喜之情。此时我才明白，原来姥爷是那样容易满足。许多事，只有经历了才会懂，许多梦，只有苍凉过后才会明白。亲情永远是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情感在距离中如何疏离，都消磨不掉细微生活中亲情的弥漫和延续。生活总是推搡着我们向前，我们需要去理解“失去”的必然，才能感悟“拥有”的可贵，才能避免那无穷多的“来不及”……

后悔没有去参加姥爷的葬礼，也许是因为当时我正处在高三学习最紧张的时刻，姥爷临终前还在嘱咐不要耽误我的学习，任何时候他最先想到的都是我。他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而我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回报，确切地说，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回报。后来我长大了，呆呆地在前面飞快地走着，后面跟着蹒跚的他，听到一句呼唤才迷茫地回头，看着他笑得那么开心。现在才明白，他活着最大的开心是看着我们健康长大。此时，懵懂的我看着黑白相框里的姥爷，依然那么慈祥，下垂的眼睑未能遮住他眼中灿如星辰的光。良久，回首，他好像还在那里，在那张用铁丝打过补丁的躺椅上。此时，我眼眶酸涩，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愿姥爷在没有疾病与寒冷的天堂，永远快乐。

总有一首诗，轻易就道破人生的悲欢离合；总有一句话，突然就说出了世间的情感真谛；总有一部剧，演绎出的剧情让你感同身受；总有一段情，让你今生今世永难忘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思念逝去亲人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那是永恒的诀别，是手心再也触不到的温度，是再也不能摩挲的老茧，是再也听不到的教诲。此时，我是多么想再回到他温情的臂膀里，可我连方向都无从寻觅，穷尽目光也望不到他的彼岸。

偶然在梦中见到姥爷，我是多么渴望梦永远不要醒来，醒来后，我久久地回想梦中姥爷的音容笑貌，一遍遍地内心独白：“姥爷，您若想我，就常来我的梦中吧，让我在梦中再看看您，您的孩儿想您！”

李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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