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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我头顶的英雄之花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7-17 18:45

□ 李天鹤

一条被命名为怒的大江，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下，隐藏了何种沉默的呐喊？带着这个疑问，我把帐篷扎在了江边沙滩上，一棵正在开花的攀枝花树旁。

帐篷边的攀枝花并不孤独。举目望去，一大片高大的攀枝花宛如大地捧出的一束束礼花，映红了沿途的江岸。几人都不能环抱的攀枝花树仿佛直入云霄，灰白色的枝干肆意伸展，枝丫里不见一丁点绿意，唯有枝桠上的朵朵攀枝花红艳如烈火。花朵们一些已然开落，一些含苞待放。那些落在地上、沙子上、草丛中、灌木丛里的，总是第一时间就锁住人们的目光。有穿戴着傣族传统服饰的妇人守在树下，看到花落便去捡拾。扯掉五个花瓣，撸去花蕊上的柱头，余下的便可以做一道好菜。这曾为那场悲壮惨烈的战争献礼的花朵，在用它自己的方式一年一年提醒着人们勿忘历史。即便花落，也温柔地献出自己的一切，去抚慰这片曾被鲜血染红了的大地，和那些认真活着的人。

想到这些，我把落在帐篷上的攀枝花拾到一处，整齐地排在面前细软的沙子上，兀自出神。一朵不知出自哪个枝头的攀枝花，突然打在了我的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又滚落到脚下。

它是故意的吧！我摸了摸微疼的头顶，不由哑然失笑，花哪管得了它要落在何处呢？花要落时，或因有风，或因凋谢，时间到了，谁也留不住。花如此，人亦如此。正如王国维在《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中所写：“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却有一样东西是与落花不一样的。落花终究要“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作春泥更护花”，但发生在保山的那段悲壮的历史即便已经过去了多年，即便离我们越来越远，也都将永远被攀枝花铭记着，被这片大地上的人们铭记着。

一九四二年春夏相交之际，日本侵略军攻陷缅甸后，立刻将炮口对准了地处西南边陲的保山，妄图从保山一路攻陷云南。保山成了抗日战争的最前沿。冲天的硝烟里，怒江边上一片赤红。是抗日英雄鲜血的红，也是攀枝花的红。遍地的攀枝花见证了那段被鲜血染红的历史。

一九四二年五月四日，日军轰炸保山城，占领龙陵，五日到达惠通桥西岸，十日占领了腾冲。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一日起，霍揆彰将军率右翼第二十集团军强渡怒江、仰攻高黎贡山。五月二十二日，松山战役爆发，九月七日，远征军攻克松山主峰。九月十四日，腾冲光复。十一月三日，收复龙陵，继而攻克芒市、遮放、畹町。一九四四年十月下旬，中国驻印军六个师和英、印军联合发起了对缅北日军的反攻。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七日，滇西远征军与中国驻印远征军在缅甸芒友胜利会师，滇西反攻全面告捷，滇西全部失地得以收复。

怒江边上，年近九十岁的老人吴朝明曾向我描述过他儿时亲眼看见的那个场景：“炮弹就落在我家对面的山包上，黑压压的烟滚滚地向上翻，山头上一下子就被爆炸声和厮杀声包围了……我那会儿还小，不知道害怕，过后跑去看，见整个山都是焦土，硝烟味和血腥味很重。”

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争从一九四二年攀枝花落的五月一直持续到了一九四五年攀枝花含苞待放的一月。怒江边的人们至今仍在代代传颂着，潞江坝怒江边的攀枝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因为那是英雄的鲜血染红的！

这样想着，我不由弯腰拾起那朵刚刚落下的英雄之花，捧到眼前，注视良久。不远处的怒江平静地流淌着，蓝绿色的水流宛如一条玉做的飘带，从险峻的峡谷里来，在我面前打个弯，又一头扎进了攀枝花盛放的峡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