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泪》杏菱　^第1章^ 最新更新:2023

　　夜色浓重，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雾气蕴绕，地上污水中有骸骨漂浮，腥味扑鼻。

　　一座座石柱分别立在不同的位置，每座石柱之上，都用三尺长的钉子钉着几条半人半鱼的生物，他们的鱼尾已经看不清原来模样，身上布满了遭受极刑的种种惨烈伤痕。

　　苍几仿若看不到石柱上或痛苦或愤恨的神情，他背着手，淡漠唤了声：“若庭。”

　　一个青年应声快步走过来，行了一礼，“仙君。”

　　“这些鲛人都哭出来了吗？”

　　若庭冷汗涔涔，摇了摇头，从旁边拿起一个烧得滚烫的烙铁，摁在一只鲛人的鱼尾上，鲛人登时发出痛苦不堪的声音，空气中多了一丝烤熟的味道。

　　只是，那鲛人的脸上只有痛苦，却不见丝毫眼泪。

　　“废物。”

　　苍几光风霁月的脸上，出现了不相符的狰狞，他打量着正在惨叫的鲛人，眼神高高在上，“本君听说，你是成家了的。”

　　男性鲛人咬着牙，嗓音沙哑不堪：“你想做什么？”

　　苍几哼笑一声，递了一个眼神给若庭，若庭顿悟，走到一座石柱前，念了个决，上面某个女鲛人身上的钉子飞了出来。

　　女鲛人没了钉子的固定，身子轻飘飘摔在地上，鱼尾无力拍打着，奄奄一息。

　　见状，男鲛人奋力在石柱上挣扎着，只是他越挣扎，钉子带来的痛苦越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苍几朝女鲛人走去。

　　苍几站在遍体鳞伤的鲛人身边，猛地拔出佩剑，不带丝毫犹豫地捅进女鲛人的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苍几脸上，他满不在乎地擦去。

　　男鲛人目呲欲裂，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眼角顿时涌出一滴泪，这滴泪落在地上，立刻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珠子，闪烁着纯洁干净的光芒，慢慢滚落到苍几脚下。

　　苍几把它拾起，抬眸看向男鲛人。

　　男鲛人一头乌丝从发根开始，变成了苍茫白色，他双目睁大，喷出一口鲜血，最终头无力耷拉下去。

　　若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两三步走到苍几跟前，汇报道：“死了。”

　　“嗯。”

　　苍几把玩着手心滚烫的珠子，“不过是普通鲛人的眼泪，不值多少功力，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要找到鲛人族那位少主。”

　　“仙君，这……鲛人少主，她还活在世上吗？”若庭低声问。

　　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没有关于这位少主的一丁点消息。

　　“当然在。”苍几瞥了他一眼，嘴角慢慢翘起，眼中的冷意令人胆寒，“只有鲛人少主的泪，才能解开海哭剑的封印，她若死了，海哭剑不可能没动静。”

　　-

　　“鲛人一生都不会落泪的，因为一落泪，就代表着他们的生命到了尽头。”

　　河边，微风阵阵，阿无坐在岸上洗衣服，她甩了甩手，侧头跟旁边的一只小白兔对话：“所以啊，鲛人泪不是那么好得的。”

　　小白兔耳朵耷拉下去，肉眼可见的不开心：“那怎么办，增进修为最快的方法就是鲛人泪了，眼看我都三千岁了还没进步，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我得猴年马月才能修炼成人形啊。”

　　“别想那么多啦小白，兔子不也挺好的，多可爱呀。”

　　阿无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放进背篓里，又提起小白的耳朵，把它也丢进去。她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回家咯。”

　　小白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捂住脑袋，气得声音都在颤抖：“臭阿无，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揪我的耳朵！”

　　阿无故意颠了两下背篓，道：“兔子不揪耳朵揪什么？”

　　“哼，你就是欺负我没有修炼成人形而已。”小白撇过脑袋，圆溜溜的红色眼珠眨巴着，“等我有一天成了人，第一件事就是去把你的萝卜叶全都扒光！”

　　阿无是个萝卜精，和小白的相识也十分有趣。

　　当时的小白在草地上啃草吃，忽然发现前面有根又肥又大的萝卜，它二话不说就啃了过去。

　　谁知萝卜在地上晃了晃，变成一个明艳俏丽的少女，少女也不怕它，弯下腰就将它捡进怀里，粗鲁地揉了两把它的脑袋。

　　“这么白，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毫无尊严的小白，两只长耳朵都耷拉下来。

　　难道萝卜见到兔子，不应该害怕得瑟瑟发抖吗？

　　这根讨人厌的萝卜，怎么一点都不怕它！

　　小白生着闷气，阿无则自在地哼着歌，一点都没有被扒光叶子的威胁吓到，一人一兔背对着夕阳慢慢往回走，霞光逐渐模糊了背影，变成一个极小的点。

　　阿无所住的地方是妖界一座极不起眼的部落，名为莽荒地。在这里住着的大多是些修为极低的妖精，有的妖精甚至只修炼了一半人形，比如蜥蜴婆婆，她上半身是老人的模样，下半身却还是蜥蜴，屁股上有条尾巴。

　　阿无走到蜥蜴婆婆门前敲了敲，婆婆打开门，浑浊的眼中闪过欣慰：“阿无姑娘来啦。”

　　“是，婆婆。”阿无杏眸笑着，把背篓放在地上，她将衣服挪到一边，掏出几只小鱼送到蜥蜴婆婆手上。

　　“这是我方才浣衣时顺手抓的鱼，婆婆你回去煎着吃，肯定香。”

　　蜥蜴婆婆瞪眼看手里的鱼，连连笑着，语气是藏不住的高兴：“这东西好呀，谢谢阿无姑娘了。”

　　“那婆婆，我就先回家啦。”阿无重新背好背篓，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阿无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水做饭。

　　小白的任务就是负责在一边看她做饭，它抱着一支胡萝卜，嘎吱嘎吱啃着：“话说小阿无，你一根萝卜都能化成人形，怎么偏偏我一只兔子成不了？”

　　阿无掀开热腾腾的锅盖，正往里面放蔬菜，听到这话，她转身生气道：“萝卜怎么了，萝卜化成人形很奇怪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气着了，阿无炒菜炒到一半才发现没有蒜，她拍了拍手，道：“小白，你帮我看着锅，我去借点蒜回来。”

　　说罢，阿无走出家门，想着去蜥蜴婆婆那里借点。

　　没走多久，她就瞧见不远处围了一堆人，将里面挡得密不透风，一丝缝隙都没有。

　　阿无天生爱凑热闹，凑起热闹来，就忘了原本要做什么。

　　她不带犹豫地跟过去，随便抓了个妖就问：“里面干什么呢？怎么都在这儿围着？”

　　那妖怪侧头，小声道：“里面有个人躺地上浑身是伤，骨头都翻出来了，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

　　阿无心下一紧，连忙往前走，她边挤着人群边大声说着“我会医术让我看看”，硬是挤进了最里面。

　　如那妖怪所说，一个满脸血污的男子躺在地上，只是，他的腰部以下没有腿，是一条披着鳞片的鱼尾。

　　——鲛人？！

　　阿无的脑子里几乎是一下子跳出了这两个字，她蹲下身子探了探男子的鼻息，虽然气息微弱，但好歹还活着。

　　她当机立断用娇小的身躯拖起鲛人的身体，看着众人道：“一起来帮忙呀。”

　　看戏的妖精们纷纷醒悟过来，帮忙把鲛人送进了阿无家中。

　　因着家中没了多余的空床，阿无便把鲛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她找出多余的止血草药，碾成碎末，小心敷在他的伤口上。

　　小白跳到窗沿上，看着阿无小心翼翼上药的模样，翻了个白眼，无谓道：“他肯定是活不成了，还不如趁这机会让他哭一次，好让我得到鲛人泪增进修为呢。”

　　“你休想。”阿无递过去一道凉飕飕的眼刀，“他肯定能救活。”

　　“何必呢，阿无，你究竟知不知道鲛人泪多么厉害，只要有一滴，我就能获得百年功力起步，有了这百年功力，修炼成人形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有多厉害，但是这是由鲛人的生命换来的东西啊。”

　　阿无上好药，将被子仔细给他盖好。

　　她伸手一挥，就给鲛人周围上了一层透明的结界，“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打他的主意的。”

　　小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语不发地跳下窗沿。

　　-

　　夜色深了，在院中用完饭，阿无找出一张草席铺在隔壁屋子里，将被褥草草盖在身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放置在枕边的背篓轻轻一动，一只小脑袋悄悄冒了出来，红色的眼睛左顾右盼，确定阿无已经熟睡后，它立刻蹬出一条小腿，不费吹灰之力地跳出篓子。

　　小白梳了梳毛，小心离开屋子，直奔着鲛人休息的地方走去。

　　“吱呀”一声，它用脑袋拱开门。

　　小白盯着结界，挥了挥爪子，一阵白色光芒从它掌心涌出，攻向那结界，结界剧烈地颤了颤，而后无声无息消失了。

　　“阿无这个傻子，真以为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能防住我？”

　　小白洋洋得意。

　　“那小傻子恐怕不知道我的功力早就远超她了，只不过是无法修炼成人形，给了她一种我很弱的错觉而已。”

　　得意过后，小白便目露精光地盯上奄奄一息的鲛人。

　　只要鲛人一哭，那么它就会获得鲛人泪，早日修炼成人形，就可以跟阿无一样了。

　　小白跳上床，开始思考如何让他哭出来。

　　它闭上圆溜溜的眼珠，嘴上开始念决，只是才念了一半，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双眼，一双瞳孔似燃烧着火焰般鲜红。

　　霎时，巨大的法力将小白弹了出去，狠狠摔在门上。

　　床上的鲛人慢慢坐起来，鱼尾一寸寸消失变成正常的双腿。他未着寸缕，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长发无风飞舞，棱角分明的脸庞，丹凤眼妖艳生动，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描绘和勾画的，几乎超脱了六界一切色相的脸。

　　“是你要杀我？”他勾着半边嘴角，邪肆狂狷，“胆子挺大。”

　　“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小白颤颤巍巍挪动着身子，想要悄悄远离这个看上去就很危险的人物。

　　男子猛地伸出手，隔空扼住了小白的脖子，随着力道加大，空气中渐渐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而男子血红的眸子里，闪烁着杀戮的色彩，这让他觉得无比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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