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分享【夜读】打烂碗花

【夜读】打烂碗花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6-25 06:51

小时候，每家生活都很贫困，孩子们并没有零花的钱，时常因为打破一个碗，或多或少地要遭到母亲的数落或挨打，因此，吃饭、喝茶时就特别小心，生怕出了意外，招致母亲不快。但事情往往是越谨慎小心，越要出事。

我的老家，有一种野花，叫打烂碗花。每当农历四五月间，崖跟、地埂、房屋周围开满状如喇叭的粉色白色的小花，一串串，一簇簇的，像春天娴静的女儿来到了村庄。它的花瓣很薄，薄得像蝴蝶的翅膀，不敢触碰它。清风吹来，花瓣卷成小喇叭状，晃来晃去，有如会被一阵风吹走的感觉，此时的我，总是不自禁伸手去护着，但不敢触碰它，因为人们说，一旦触碰了打烂碗花，回家就会打破碗的。每次跟着母亲行走在崖跟、地埂、房屋周围，看到或多或少的打烂碗花时，嘴里不住地在念叨：打烂碗花逗不得啊，逗不得！

春天以后，天热的日子里，庄子里有一处朝阳的地方，是大人娃娃们晒太阳的地方，尤其等到大人们都去干活了，这儿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摔跤、跳方方、撂钢儿，弄得满身满脸都是土，就连开在崖跟里的打烂碗花的花瓣上也沾满了尘土，沉沉地垂下来，好像是我们亲密的朋友，但出于对打烂碗花心怀的一种畏惧，谁也不会去触碰一下，尽管它在那儿浑身脏兮兮地开放着。

但是，每个孩子的心是充满了好奇的，当我和同伴们在崖跟、地埂、房屋周围遇上打烂碗花时，是多么想触碰一下啊！可就是不敢。后来，大一些的伙伴禁不住那一朵朵淡白、粉红的，在轻风中摇摆的小花的诱惑，怂恿我们几个年岁小一点的去碰一下。在那情形下，几个小童虽然紧张害怕得要命，却还是大着胆子伸手去碰了一下。那花瓣柔柔的，真像蝴蝶的翅膀。手刚接触，大一些的伙伴便开始喊：别碰，是要打烂碗的。这么一喊，我们的心里越发害怕了，晚上迟迟不敢回家。天黑了，在母亲的再三呼喊中回到家，心里却一直有一种恐惧感，吃饭时便越发小心。但越小心，越会出事。吃饭间，冷不防手一松，碗不由地掉到地上，碎了。我的脸像被火炙烤了一般火热发烫，幸好，这次母亲没数落我，她只瞪我一眼，就忙着收拾地下的碎瓷片……从此以后，我根本不敢碰打烂碗花了，说来也怪，从那以后，我也再未打碎过碗。

直到后来，对打烂碗花及许多野花从本质上有了认知，有时不免会为童年那份有些小小愚昧的朴素情感而暗自发笑，但心底，还是对那个遥远的年代心存感念——在那个家家户户揭不起锅盖的困难年代，一个吃饭的碗，已经是相当贵重的家什了，为了保护好一只饭碗，人们把希望寄托在一株花瓣极薄、经不住风雨袭击的嫩弱的小花身上，其间隐喻的道理，是意味深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