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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花前后镜：古典诗词与科普写作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6-19 16:38

古典诗词，属于文学艺术的范畴，而且越是脍炙人口的作品，往往越富于想象力和情感表达。科普写作，属于科学技术的范畴，需要的是高度的理性和清晰的逻辑。这二者固然不能说有矛盾，但统一起来颇有难度。所以，看到中华书局出了一本新书《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我心想这倒是个好题目，但要写好恐怕不容易。

《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

暗号、小山著

2021年6月中华书局出版

读了几篇之后，我发现自己纯属多虑了。

看，《古诗十九首》里有名句“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若只诵读诗文，读者会被爱人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聚的伤感情绪感染，会沉浸在“盈盈”“脉脉”这优美的音律里。但若有人真的追问一句：在天空里隔开牛郎和织女的“河汉”，真的“清且浅”吗？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是“几许”呢？——这就进入了科普的领域。大家可能知道银河是一个庞大的星系，包括几亿颗恒星，直径要以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光年计，既不“清”也不“浅”，但未必能回答出牛郎和织女之间的实际距离吧。《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解答说，这两个星宿分别坐落银河“两岸”乃是一种视觉误差，它们的实际距离只有16.4光年。

夏季大三角，《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插图

读一首好诗，在审美享受之外，还能学点科学知识，而且两者并不“违和”，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归根到底，是因为优秀的诗词一定来源于生活，而写给大众的科普读物，更离不开对日常生活的细致观察。李白曾写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古人抬头仰望星空，吟诵出诗句，今人看到同样的自然现象，思考其成因。古人和今人、艺术与科学，都是对自然、对生活的追问和回答。这是本书能写出彩的最重要原因。

本书按照时间顺序选取作品，从解答《诗经》里“胡为乎中露”也就是露水从何而来的提问，到解释唐诗宋词里为什么“草色遥看近却无”？为什么“映日荷花别样红”？一直到清代龚自珍“九州生气恃风雷”句中蕴含的科学原理，基本涵盖了中国古代各个时期最优秀的诗词作品，在科普知识之前也先对这些作品进行了字词的解释和内涵的赏析。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书兼有文学鉴赏和科普两种功用。

这倒是提醒了我，科普能不能作为古代诗词“笺注”“赏析”的新尝试？

我国的古代文学源远流长，一直就有对文学作品进行注、笺、评的传统。特别是到了现当代，学术界对古代文化典籍进行大规模的整理，各类诗词鉴赏辞典等普及读物也是层出不穷。翻阅《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令我不禁设想，何不把科普也纳入其中？不仅能丰富古代文化的内涵，还能打通文理的界限隔阂，为读者提供整体性、全面性的视野，以及综合化的知识体系。

例如我手边唐圭璋先生主编的《唐宋词鉴赏辞典》里收录了白居易的词作《忆江南》（风景旧曾谙），由霍松林先生撰写了鉴赏文章，对其中 “春来江水绿如蓝”一句，霍先生指出这是因为“同色相烘染而提高了色彩的明亮度……异色相映衬而加强了色彩的鲜明性”（《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第27页），已经从色彩学的角度来认知了。而在《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中，作者则为这一句专辟一节，从光的散射等物理学原理对“江水绿如蓝”做了更详细和科学的解释。纵览书中对诗词的科学解释，有不少是比较新的知识，并不因为是“普及”而老生常谈，例如在对李白《古朗月行》（小时不识月）进行阐释时，就介绍了目前科学界对月球起源的主流看法；而在李白的另一首《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里，则介绍了鸟类是恐龙的后裔。说实话，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这类恐龙并没有灭绝。

《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插图

如果说从诗词的角度看科普，可以将科普纳入诗词解释的范畴，那么反过来，从科普的角度看诗词，也会对古人的创作有新的认识。透过本书对许多诗词里蕴含的科学现象的解读，我惊讶地发现，古人虽然距离我们很遥远，也不掌握现代意义上的科学知识，但他们观察景物、体察物候细致入微，拥有很高的“博物学”素养。白居易写“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杜牧写“霜叶红于二月花”，苏东坡写“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些句子之所以成为千古名句，首先是因为“景语”精确地传达了与众不同的自然现象或观察视角。换言之，诗人们像自然学家、博物学家一样细心观察体悟周遭的事物，这不正是古人创作的法宝秘笈之一吗？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应”，既能从诗词了解科普，又能从科普揣摩创作，没想到《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这本书，竟然有如此丰富的用途呢。

（本文原载于《科学Fans》2022年4月刊）

原标题：《照花前后镜：古典诗词与科普写作 |《古诗词里的科学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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