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面薄于纱

　　▌汪兆骞 著

　　在音乐理念上与沈心工和曾志忞的分野，与李叔同的乐歌郁悒凄苦情绪无关。作为音乐人，李叔同与沈、曾的音乐实践，反映出一个时代的音乐全貌。

　　沈心工和曾志忞与李叔同被称为中国近代学堂乐歌的“三驾马车”。沈心工1904年已在上海出版《学校唱歌集》，受到梁启超的关注。曾志忞在日本东京出版《教育唱歌集》，沈、曾二人是将西方音乐作为启蒙手段运用到中国的主要音乐人。

　　1904年，李叔同在上海参加沈心工创办的音乐培训班时，对西方音乐产生兴趣。那时的南方新思潮十分活跃，学堂乐歌活动也非常热闹。领军人物是沈心工，李叔同的学堂乐歌只是音乐界的一朵浪花。

　　到了1913年前后，这朵音乐界的浪花已成为巨浪，蔚为壮观。他创作的学堂乐歌思想进步，略郁悒，艺术处理更加娴熟，已经唱遍全国学堂。李叔同也因此成为著名的音乐教育家。当然，这也是李叔同年龄和心智成熟后对艺术的回馈。其郁悒，与李叔同严重的肺病与精神衰弱症有关，他自己在《人病》诗中说：“肺枯红叶落，身瘦白衣宽”，在致好友许幻园的信中，有“今日又呕血”句。但他在努力教学育人的同时热心艺术创作，以在身体和精神上自救。

　　艺术具有启蒙功能，李叔同看重艺术提升道德、美化心灵的作用，他说：“琢磨道德，促社会之健全，陶冶性情，感精神之粹美。”比蔡元培提出的“以美育代宗教”，早了几年。

　　他在浙江一师的几年里，创作的学堂乐歌，表现了爱国精神和济世情怀。

　　《春游》发表时，李叔同署名“息霜”，其歌曰：春风吹面薄于纱，春人妆束淡如画。游春人在画中行，万花飞舞春人下。梨花淡白菜花黄，柳花委地芥花香。莺啼陌上人归去，花外疏钟送夕阳。

　　这首歌的歌词乃是一首寄情山水的诗歌，诗歌描绘出一幅怡情的春游图画，有灵动、恬淡、蕴藉之美。古典诗词常用的意象：“飞花”“莺啼”“疏钟”“夕阳”，寥寥几语便将听者带入其境。

　　在浙江一师，李叔同还写了《忆儿时》歌词：春去秋来，岁月如流，游子伤漂泊。回忆儿时，家居嬉戏，光景宛如昨。茅屋三椽，老梅一树，树底迷藏捉。高枝啼鸟，小川游鱼，曾把闲情托。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

　　追忆童年是一种人的基本情感，许多喜欢追忆童年的文人，都把这种感情化为一种人生的乡愁。美国作家福克纳说：“我最大的财富在于我拥有一个苦难的童年。”李叔同在《忆儿时》里回忆了自己童年时在天津那个有虎座门楼、挂进士第呈田字布局的四进院落，他在有意园、藏书房、存朴堂、游廊、花园、小川等景物的老宅里生活了十七年。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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