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儿子去广东上学，知道我喜欢植物，所以特意给我拍了当地的几种树木，其中有一种叫作“人面子”的，标牌上说是漆树科人面子属，“花白色，核果黄色，果核纹路略似人面，可制蜜饯等。”自此，我就很想见见这酷似人面的果核。
一个月前，忽然又看到《花镜》一书，心想里面是不是写有人面子，一查，还真有！里面是这样写的：人面子出自粤中。树似梅李，春花秋熟。子如桃实而少味，须蜜渍可食。其核两边如人面，耳目口鼻，无不具足，人皆取以为玩。
这更加令人心痒难耐！此时正值春节放假，我心中一动：让儿子捎几个干瘪的果实回来，岂不也能满足我一见之愿？
想到此赶紧发微信。就在离校的前一天，他走遍校园，终于找到了两棵人面子树，但是告诉我说，虽然此时这人面子树仍是青枝绿叶的（常绿植物），但此时树上并没有果实，树下也没有，不知是没到结果年龄还是这时不是结果期。
我赶紧去查资料，得知：人面子树通常在种植后数十年才会结果，一般在每年的五六月份开花，果实七八月份成熟。看着照片上那粗大的树干，我想这树龄几十年是有的，肯定早已进入了结果期。不过在此时的一月中旬树上肯定是没有了的。
这时，从《怎样观察一棵树》里学到的观察策略和我自己的观察实践就起作用了：面对高大树木，我们不要只是仰视，还要学会俯视，它们飘落的叶子，脱落的枝条，谢去的花朵，掉落的果实，就如同海滩上的贝壳，都是承载着珍宝的碎片！
我和儿子说：“你在树下的草地里详细找找，里面肯定有落下的。”果然，一会他就发来照片，我略带失望的心终于放下了。当然，他同时也给我带回了红花羊蹄甲的叶片和橄仁等。
回来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对人面子果实进行解剖。此时它已不再是成熟的黄色，而是黑黑的，干干的，就如羊屎蛋一般！这样说似乎对它有点不尊重，那好，来个好听的，它就如我们小时候常吃的“软枣”（即黑枣，君迁子）一般。下面是它们的照片对比。
人面子干瘪的果实
黑枣(君迁子）
黑枣(君迁子）
黑枣(君迁子）
第一张是人面子；第二张和第三张是黑枣，是今年正月初七的时候我在青州市广福寺墓塔林旁边的山上拍到的；最后一张是黑枣，初七晚上在青州古城买的，20元一斤呢。
将干硬的人面子果实放在脚下一踩，“啪”的一声它就爆开了，掰掉果皮，里面便立即显出一幅虫蛀的景象，粉末粘连掉落，有的还有活的虫子！连剖５、６个皆是如此，偶尔碰到一个没有被虫蛀的，果核上也是附满了鳞片般的碎屑。
就在我失望地连扔７、８个之后，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就是它应该有的样子？仔细想想也是，这人面子应该是核果，对比桃梅杏李，它也应该有一层肥厚肉质的中果皮，在自然掉落没有人类干预的情况下那些小虫子们又怎能放弃这美味可口食物呢！在苔埋菌压，鸟剥虫穿之下，能够幸存下来已经不错了。
于是我又把扔掉的果核捡起来，清除掉上面的碎末，仔细瞧瞧上面确有些花纹，但要说像人的面孔，实在是有些牵强。我便将它们泡到了水里，一夜之后，将残留的果肉组织清除，晾干，此时再看，轮廓清晰了起来。但是我还是看不出它哪里像人面，如果你一定说它像，那我只能说你的想象力是真的丰富，或者说那这人长得也实在是太丑了！
仔细看，这果核是扁圆状的，直径大约1.5厘米的样子，上面有5个卵状的凹穴，凹穴大小不等，其中2个较大，3个较小。如果2个较大的凹穴凑在一侧并在一起——其实大多数是这样的，看上去就像是奥特曼的两只眼睛，这么说来它倒有点像“超人”了。再加上另外3个，与其说它像人面，倒不如说是我国戏曲里的脸谱，如果涂上色颜的话，那简直逼真极了。这不是人面，倒是“鬼脸”了！
将果核翻转查看，在其边缘处还会看到有几个小孔，也不知干啥用的，不过数目好像并不固定。
我很想知道它核里面的种子是怎样的，但这个果核太坚硬了，一般的手段还真对付不了它。我只好用锤子砸，砸是砸开了，但果核崩裂，种子稀烂，什么结构也看不出来了。再用钳子夹住，用锤子猛敲钳子一侧，在敲碎无数个、手指生疼、耐心就要磨尽之时，终于，覆盖在奥特曼一只“大眼”上的果皮被震落了下来，出现了一个穴洞，里面躺着一粒种子！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每一个凹穴都是一个心室，这人面子的雌蕊由5心皮组成的，子房是5室的，那覆盖在种子上面的那块坚硬的内果皮岂不就如茶壶盖一般，揭开就行了？很快我就用镊子的尖头将这“茶壶盖”一一剔了下来，可怜之前我还费了那么大劲呢！要注意的是，如果你也想试试的话，最好用锋利的小刀，将刀尖插到“大茶壶盖”的缝隙处一撬，它就掉下来了；在揭3个小“茶壶盖”的时候，最好从外缘的小尖头处切入，那会省力得多。
剔下这些“茶壶盖”之后，你会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胚珠都能发育成种子，一个果核中大多有3——4粒种子，有1——2个是败育的。
将果核里的种子小心地取出来，不要用力，因为它太绵软了，稍微一用力就会损坏。看看，它们是什么样子的？
人面子的种子
人面子的种子呈椭圆状三棱形，种皮棕黄色。如果你再深入一些，想将它的种皮去掉的话，你就会发现在种子的中部，种皮好像还有一大圈棕红色的“加厚层”，这在种子两端是没有的。
种子中间带可见棕红的种皮
种皮与种仁感情好像很深，不易剥离，用小刀轻轻剔除后可看到它呈乳黄色，一副富含油脂的样子。尝一尝，挺香的。
去除种皮的人面子种子
用手轻轻一捏，种子便会分成两瓣。
再来看看失去种子的果核像什么，骷髅头吗？我怎么看着这么亲切呢！
这么一个小东西，将它全部拆开可真不容易，最后再来一张全家福吧。
我想，把这人面子的果核做成手串，那一定是极好的吧，文玩界的鬼脸菩提子是不是指的就是它？
宋代大诗人杨万里有诗云：喜时能笑醉能歌，眉映青山眼映波。旧日美如潘骑省，只今瘦似病维摩。眉眼映青波，瘦似老维摩，这真是它贴切的写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