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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5-11 02:54

2017年7月1日，电影《血战湘江》全国上映。这部独特的影片，将红军长征中抢渡湘江那段血雨腥风的岁月还原于今天，引起人们极大关注。片中那些年轻的将士，用生命演绎战火中最绚丽的青春，散发出人性的光芒。“一棵腊梅千朵花，一盏红灯照万家......”叙事如画的民歌，散发湘江之水的清新，浮动桂北大地的质感。然而，这光晕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悲怆、惨烈、伟绝?

湘江战役，被称为用红军生命铸就的英雄史诗。发生于1934年11月的桂林以北地区。界首、觉山、新圩三大阻击主战场，白刃不饶。雷口关、枫树脚、蒋家岭的争夺和突围，残阳如血。五昼夜的鏖战，红军用单一的武器，击退数倍于自己的桂军、湘军、粤军的数次进攻;以血肉之躯，抵挡飞机、重炮的袭击，最终撕破国民党重兵设防的第四道封锁线，抢渡湘江。彻底粉碎蒋介石“围歼中央红军于湘江以东”的图谋。然而，中央红军也为此付出惨重代价。那个冬天，从兴安----全州的六十公里战线，三万八千多名将士倒下，他们的热血渗透南国之地，流进湘江......

今年五月，一个载着花香的日子，我随江苏华海集团董事长梁海一行，从南京来到兴安县狮子山，瞻谒“湘江战役纪念碑园”，感受那份永远不会散去的悲壮气息。

走进碑园，五幅巨型灰白花岗岩浮雕特别醒目：送别、红军、长征、渡江、永生，主题精粹明晰，人物栩栩如生，艺术地再现当年湘江战役的壮烈场景。轻轻抚过石雕，细腻的面庞闪耀春天的色泽，透出其信仰的高度。低垂的眼睑，明暗的线条，闪现出灵魂的默守，无不让人觉出它的峥嵘和独有的气象。

沿着陡峭的台阶拾级而上，历史的沉重感扑面而来。圆拱形的碑亭，沉稳地托举三支步枪造型的主碑，耸立山顶，直插云天。两侧松柏苍劲，与挺立的石碑相合，彰显出红军理想信念的力量。凝望碑亭墙上镌刻的阵亡将士的名字，一排排，一行行，就像墓碑旁盛开的朵朵白花，悠悠地淌着泪。我站在高高的主碑下远眺，浩浩荡荡的湘江，安宁富庶的兴安城，巍巍的狮子山......

纪念广场中轴线上，环绕“长征”“忠诚、信仰”的花瓣银光闪烁，红白相间的色调，隐现先烈丝丝缕缕的柔情和一清至骨的民族气节。这六个大字，如初见时的第一份备忘，早已被我读成课本里的历史，不由得想起“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的诗句。墨菊花前，我颔首拜谒，轻轻默问英烈您可触觉大地春天萌动的喜悦呢?可感知亲人长长思念呢?这天地灵敏之境，一定有至爱永恒的存在，并共同经历有形无形生命的循环，来表达对战争的敬畏，对人类的悲悯，还有这虚妄相逢的暖意。

走进“湘江战役纪念馆”，依稀还能听到激战的枪声，还能捕捉到那些永不归来的魂兮。这种绵延的幻境与凝固的画面形成一种张力，让我悲从中来，泪油心生。柔和灯光下，那些雕塑、藏品、照片，被涂抹一层淡金，凝重、沉默。如此，我的视觉、听觉、触觉，也已为这里的一切所震撼和深深地感动。

《红旗之船》：馆藏一抹最明丽的色彩。天花板上闪亮的红五星，与载着红旗之船上的三顶军帽、五朵浪花相映，更显得从容和柔曼。我默默地想，这三顶军帽是寓意战役之后而幸存的三万红军吗?这五朵浪花是寓意参加战斗的五大红军军团吗?

《战役场景》：模拟场景真实而残酷。刀的刃口，枪的膛线，炮的射角等，早已融为灵魂之殇。我从中解读的不仅是中国革命史蕴含的意义，还有世间同胞相残而又不可抵御的悲剧所带给的永久伤痛。让我迎受不够的是滚滚湘江的血浪，以及扑面而来的水腥。那些漂浮湘江的将士啊，早已自在任真，纯净了然了吧。他们轻吻着湘江的潮汐，成为家国生态丰富的池泽，并荡起喜悦的水波，捧起湘江袅袅漫起的烟气，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禾塘决策》：我以为这是一幅最值得回味的画面。饱和的色调，鲜明的人物性格，恣性的浪漫气概，以及著名“三人团”做出：“继续西进，抢渡湘江”的决定，如同倾吐出的一串串长音，跳转扬落，合着隆隆枪炮声，旋转于道县禾塘村的冬日里。然而，转身回眸，我仿佛又一次看到镌刻在湘江战役纪念馆的序厅左边的金色大字：“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朱德总司令为发给全军的电文后面特意添加的文字，像一部完好的黑白胶片，循环播放，充满神奇。

《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雕塑精确融合所处环境，洋溢军人的勇毅、笃信，将担任后卫阻击的红5军团第34师，陷入重围而全师阵亡的惨烈，描摹得慑人心魄。尤其师长陈树湘的塑像，更是富有灵魂。倾身侧耳就能听到他的声音：或昂首的高歌，或两臂张开如风中鹰翼，亦或“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即使他紧闭钢唇，也让人感到一种逼人的声浪，巨大，深沉。他凝视苦难深重的大地，以绞断自己的肠子也不当俘虏的决绝，慷慨赴死。他的精神光线抵达瞻者心底，激起深深敬仰和缅怀。

继续往前，馆藏内的一个两头尖尖的菱形竹签引起我的好奇。它不如竹艺品精致，也不像普通实用的竹器。看完解说词，心痛油然而生。原来红军当时条件十分艰苦，行军穿着草鞋或者布鞋。而桂军却将这种竹签涂抹上毒药，埋在红军行进的路上。红军路过一旦踩踏就穿透脚心，引起感染。这小小竹签记录属于红军的经历，也为我留下新的觉知，并让我葆有对历史的尊重，以及对踩踏过的军人的敬仰和疼爱。

我的脚步停留在元帅、大将、上将的照片前，久久凝望。年少时，我曾把南宋的辛稼轩当作英雄。历史课本记载他率兵擒拿叛贼如囊中取物。然而今天再读，英雄本色之下，我看到却是眼前这些伟人的生命力度和智慧。他们经历的锻打冶炼，岂是宋人所能及。即使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是九死而不悔。他们身上闪烁的星光和深刻的隐喻，让我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朱德，彭德怀，林彪......

走出纪念馆，心情却还在悲痛里去意徘徊，变得特别沉重。就像来时抬头还见的太阳，不觉间躲进云层，投给这里一片阴影。只有纪念馆整体设计-----红军帽鲜艳的红色，警醒后人记取这段惨胜之战、壮烈史实。

湘江战役惨胜，意义深远。革命成功重来不是一蹴而就，只有在愈发深刻的痛楚中才能产生更为透彻的觉醒。八十四年悠悠岁月，隐藏时间里的故事，那么清晰地呈现，不仅唤醒现代人的历史意识，也深化现代人的自我认知。相信这里有一种十分神秘的内在，吸引我们恭敬地走进历史。尊重、敬畏。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一位哲人说，没有英雄的国家和民族，不是一个真正的国家和健全的民族。所以尊崇英雄是民族的灵魂。我们一行的领队：华海公司董事长梁海说：“我们缅怀先烈，即要不忘功勋，更要传承。”我理解他说的传承，就是革命精神的传承，就是红色记忆的传承。他以一位曾经的军人的愿景，创设一种新的表达方式，感恩先辈，也同时让我们同行者有了从此到彼的心会和共鸣。

离开碑园，我仿佛置身当年红军突围的界首渡口。夕阳西下，湘江之水缓缓流淌，一阕古词犹在耳边：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方华敏，1976年应征入伍，现居南京。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曾入选散文年选读本、《中学生阅读》、《新作文》、高中语文考试试卷、高考语文模拟试卷之现代文阅读。有多篇作品发表《中国文化报》《雨花》《牡丹》《散文选刊》《北方文学》《青海湖》等报刊。著有散文集《年年此时》。( 方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