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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束般的恋爱》：符号消费下的爱情观念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5-10 11:29

在电影《无穷动》中，由洪晃扮演的时尚杂志出版商吐露出了当代所谓“文艺青年”的交友密码：要懂尼采，音乐得听黑胶唱片，即使是谈论到床第之事，也首先要聊一聊老庄，灵魂契合到天微微发亮时才能显露出真实欲望。这段文本中所体现出来的并非只是浅显的“文艺青年”交友技巧，而是在当今社会人与人的交往过程中，首先在意的是需要通过一种外在的、符号化的共识才能缔结成具有“精神共鸣”的类似感觉。这也是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反复提出这样的观点，在现今这个物质无比丰盈的社会中，人们购买物品不是出于使用价值，而是出于符号价值，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通过彼此之间外在符号的确认，从而达成一致。

事实上，《花束般的恋爱》中男女主人公提供“共鸣”的产物也并非基于精神之上，而是反映在外在的、符号化的表象之中。相同品牌的衣物、共同喜欢的电影票根，不喜欢《肖申克的救赎》等等，藏在符号背后的并非艺术，而是艺术经过工业化、资本化包装后所外露的表征而已。事实上，谈论黑格尔未必懂得哲学，喜欢金敏也只看过《红辣椒》，艺术符号化的外露导致艺术门槛越来越低、越来越普及的同时，以艺术为核心的人际关系中充满了符号化的外在表征与消费观念。以此视角来看的话，《花束般的恋爱》用一种略有平淡的讽刺手法来表达现今社会中男女的消费观念，以及与之相联系的爱情观念。也即是说，电影中所表达的并非是人与他人的关系，而是用消费关系替代的人际关系。

如鲍德里亚所言，人们已经不再关心灵魂，而是面向灵魂的消费。事实是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当下社会消费的标的，颇具讽刺意味的也在于此。《花束般的恋爱》选择2022年2月22日星期2农历正月12日在中国大陆上映，这个所谓获得官方承认的“成双日”上映，但从电影内容上来看，其所要表达的并非是如花束般绽放的爱情，更像是一场由消费观念分裂后带来的如花谢般失望与无奈。在某个夜晚，男主角山音麦（菅田将晖饰）和女主角八谷绢（有村架纯饰）因故错过了地铁末班车。他俩和另外一对男女为了打发时间，走进通宵酒馆聊天。四人本来在尴尬的找话题，眼尖的山音麦却突然发现了酒馆角落的押井守，但他却不敢直呼其名只得通过暗示让别人知道。小麦本以为不被理解是自己的宿命，却发现原来小娟也认出了押井守，细聊之下发现两人简直是趣味相投，爱好的书籍、喜爱的作家、想去的展览、喜欢的音乐、奇奇怪怪的小癖好（不理解石头剪刀布里的规则）全部雷同，甚至就连错过天竺鼠展览的时间都一样。但事实真似如此吗？在现今高度发达的社会中，以消费为主导的文化领域中，人们的喜好皆是以算法、数据与运算轨迹为核心的，无论线下线上，有相同消费行为的人——即使是稍有重合，也很容易被各类网络平台整合在一起。

当然，电影中的情况也充满了偶然性，但导演在此也留下了两人关系未来的伏笔：声道合成的关系在两只耳朵听到的音乐，其实是根本不一样的。消费行为的相同，也只是表象而已，并非在同一轨道之上。虽然表面上感情的契合带来了虚幻的爱情观念，但这样的感情关系在面临现实社会差异时暴露了其脆弱的一面：小麦在生活压力下不得不进入企业，成为万千螺丝钉中的一员；而小娟也不得不面对生活的压力成为会计。然而电影在此体现出相当具有思辨性的一面，即不同人在不同情况下的消费选择，以及这样的选择带来的社会关系改变。小麦在高压之下放弃了押井守与《黄金神威》，选择了消消乐和成功学书籍。与之相反的是小娟则放弃了会计工作，继续选择《我的星球》，两人的生活也出现了分裂，这样的分裂也是符号化的——即对所谓”现实”消费的追求与对所谓“艺术”消费的追求。

电影中的爱情看似死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生活，实际上是湮没在当今社会生产出由消费符号所衍生出所谓“生活的选择”之上，在这个角度上来看，电影似乎并非是宣传中所言的“纯爱”而是“反纯爱”。尤其是在结局中男女主角在最初相逢的酒馆中碰见了另一对年轻男女，两人在交换书单时候的一笑实在是对当下社会中男女关系的一种讽刺。《花束般的恋爱》中男女关系由电光火石般的“上头”到无语凝噎的“下头”，其所展现出来的本质是被工业化生产所把持的商业消费对爱情观念的碾压与摧毁——当消费异化为一个个外在标签时，爱情的意涵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从音乐软件网易云的歌单，到陌生交友原件Soul的匹配标签，豆瓣平台中喜欢的书籍、电影单再到对于当下流行消费的喜好（星黛璐、泡泡马特），情感的体验并非是由情感本身决定，而是外化为社会中消费系统中的差距。

小麦在工作中遭受非难时，小娟搬出《野餐》来帮助他缓解，然而在进一步融入到社会齿轮后的小麦却再也对《野餐》提不起兴趣了。原因无他，小麦比较人与人之间的符号尺度产生了变化，《野餐》、《牯岭街》和《黄金神威》再好看，也不能变成工资条上的数字。消费系统的差异导致两人原来借由消费符号缔结的爱情盟约产生了根基上的动摇，男女之间无法产生共情了。但最后，面对两人爱情的分离得失，我们仍然难以进行理智的分析，因为在消费社会中基于符号异同所产生的情感，往往一眼难尽是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