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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蝴蝶保护的讨论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5-10 05:19

近年来，野生动物保护在我国越来越受到重视，民间的保护意识也迅速提高，相关的讨论也越来越多。我国的保护体系目前以大型兽类、两爬类、鸟类等为主，对以昆虫为代表的无脊椎动物的保护相对薄弱，具体多是通过自然保护区和法律途径进行保护。蝴蝶是一类具有代表性的昆虫，具有较高的生态和社会功能（比如传粉、观赏等等），近年来相关的研究也越来越多（比如2016年建立的全国蝴蝶多样性监测网络），人们也渐渐重视对蝶类的保护。基于一些研究，2020年我们团队发表了一篇我国蝴蝶保护的综述论文，介绍了我国蝴蝶面临的主要威胁，同时提出了一些保护建议，这里和大家分享一下这篇文章中的研究结果。

被列入我国“三有名录”的燕凤蝶Lamproptera curius (Fabricius, 1787)，2020年9月摄于云南河口

我国是东亚地区蝶类物种多样性最高的国家，目前已知有2077种蝴蝶的记录，其中有779种为狭域分布或我国特有种（占37.5%）。蝴蝶的生存和栖息地植被高度相关，这是由于绝大多数蝴蝶是寡食性昆虫，它们仅食用（尤其是幼虫）某种或某一类植物，这使得蝴蝶对植被的破坏非常敏感。人类的发展往往会造成植被的破坏，因此，目前对蝶类最大的威胁便来自于栖息地的丧失。这是全球蝶类都面临的问题，具体来说，主要有森林砍伐、城市扩张和人类设施的建设等三个主要因素。前两个因素较好理解，也可以说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而对于设施建设的影响较难理解，以之前我们的一个观测结果为例：在我们的一项调查中发现，某大型工程建设开始后，蝴蝶的物种减少超过60%，数量减少约70%，但是工程结束后，蝴蝶的种类和数量有一定程度的回升。从这个例子中可以看出，工程建设对生境（也可以说是生态景观）的破坏会直接且迅速地影响蝴蝶的种数和数量，但是随着影响因素的消失，蝴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恢复种群规模。

被破坏后保留的原始林，拍摄的左侧全是新被开垦的农田

大片农田附近的一小片原生林，林中的蝶类物种多样性远远高于林外

对蝴蝶的第二大威胁来源于农药等产品的使用。在进行野外考察时我们发现一些地区的生境良好，但是蝴蝶的数量非常少，通过和老乡的交流得知，那里曾经连续几年为防治害虫而大量且连续的使用农药，在此之后蝴蝶的种类和数量就出现了明显地下降。对蝴蝶的第三大威胁来源于商业化的采集。这里必须指出，尽管蝴蝶是r-对策生物，但是监测表明，长期对某一区域进行大规模的采集也会对蝴蝶的种群造成伤害。这就好比说一个人不能以活着为标准，而是否健康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当然，比如全球气候变化、区域性地质灾害等也会对蝴蝶种群造成影响，但是这些属于非人为因素，这里不过多讨论。

农田周围由于农药的影响，蝴蝶的数量非常少且种类单一，图中小溪边，1小时记录的蝴蝶数量不足20只，种类仅6种

湖南省的一个乡村附近，这里的农药使用量较低，因而在农田附近也可以见到大量的蝴蝶

基于以上情况，我们提出了以下四个保护建议。

第一是修订《保护物种名录》，这项工作其实在撰写文章的时候已经在进行，现在也已经出台了新的保护名录。根据目前的名录，我国已列入一级保护的蝴蝶有1种，二级保护23种（凤蝶科19种，蛱蝶科2种，灰蝶科2种），“三有”物种约100种（由于一些属种的划分有变动，因此这里暂时只能给出一个概数）。这里需要指出，《名录》的修订是一个根据不同时期的数据积累和环境变化等客观条件的变化，而不断完善和调整的过程，并不是一个不断累加保护物种的行为。基于此，我们需要加深对一些具有较高保护价值和急需保护的物种的研究，比如其生活史、遗传多样性、生态分布及种间关系等的探究。

新被列入二级保护的金裳凤蝶Troides aeacus (C. & R. Felder, 1860)，2020年3月摄于云南勐腊

西天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这里的停车场、餐厅等很多地方都张贴有中华虎凤蝶Luehdorfia chinensis Leech, 1893的保护宣传海报和标识等

第二是寻找人类发展和蝶类生存之间的平衡点。我们必须认识到，生物保护必须结合经济发展需求，我们不能过度夸大生态保护而降低经济发展的要求，生态保护是在环境和人类之间寻找平衡点，而不是单纯的此消彼长（通俗来说就是得让人们吃饱饭了才能聊保护的事儿）。因此，我们提出可以建立如“蝴蝶友好型”的农业发展模式，比如在云南的农村中常被当做围栏使用的花椒就是一些凤蝶的寄主，我们可以在农田附近的空地保留或种植一些蝴蝶的寄主和蜜源。另外，在城市绿地和造林工程中可以有意识的栽种一些本地植物，这些植物可以成为许多蝶类的栖息地。同时，我们发现在乡村附近常有呈片段化分布的原始林，它们常受到当地村民的保护，这些林子提供了不少蝴蝶栖息地，依托此建立乡村生态旅游可以为当地人获得经济收益，减少土地需求的压力，进一步起到保护作用。

公路边柚子树上拍摄到的凤蝶蛹，我们在农田附近零星几棵柚子树上发现了许多凤蝶的蛹，说明这些柚子树确实可以为许多以芸香科为寄主的蝴蝶幼虫提供良好的食物来源，2020年1月摄于云南河口

公路边的黄花决明上发现的黄粉蝶属的蛹

第三是建立一些以养殖本地蝶类为主的规范化蝴蝶养殖场。通过采访调查，我们发现野外蝴蝶采集确实为一些地区的家庭提供了重要的经济收入，因此单纯地杜绝商业化采集是理想化的。建立蝴蝶养殖场，能在解决这些人经济来源问题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满足蝴蝶市场需求以减轻商业化采集对野外蝴蝶种群的压力，同时可以通过一定数量的蝴蝶放归（仅限于当地物种）起到种群恢复作用。这项工作在世界上许多地区都有先例，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当然，对于这些养殖场的规范化管理也是很重要的。然而，由于一些蝴蝶是无法进行人工养殖的，尤其是一些罕见的物种，而它们又往往会带来很高的经济收益，因此很容易成为被捕捉的对象。基于此，我们建议可以建立一些管控机制，如通过授权的方式对有正当需求的采集进行规范化管理等。当然，这项工作非常复杂。

我国的蝴蝶养殖园和其中的寄主（Wang et al., 2020）

国外的蝴蝶养殖场，图片来源于网络

第四是专业化的科普工作，并鼓励更多普通人加入监测工作。这是我们一直以来坚持从事昆虫科普的重要原因。仅依靠少量科研人员的监测难以满足对生态保护工作巨大的数据需求，而更多人的加入会有巨大的帮助，尽管这项工作在我国尚处于起步阶段。以英国为例，2019年，约有11.35万的公民加入该国蝴蝶监测项目，提交了近12万个观测数据，这对该国的蝴蝶物种监测和保护策略制定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同时，对当地人进行保护物种的宣传也可以起到很大的保护作用，比如我们在云南丽江一直致力于三尾凤蝶的保护宣传，前年我们在进行野外采集的时候，被当地人制止，直到老乡打了宣传牌上的电话，发现是我们的手机响时，才“放过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