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召唤” 花的“私语”

　　初中课文《白杨礼赞》和《紫藤萝瀑布》（以下分别简称《白》和《紫》），同属写景状物的散文名篇，都运用了托物言志、咏物抒情和象征的写作手法，都呈现情景理交融、形神意合一的艺术特点。细细揣摩品咂两文语言，各自风格又迥然相异。现作具体分析。

　　《白》的语言风格是“召唤”式，其言说是向“外”、向大众的，是大背景下的发声，激越、明朗、雄健，现实性和思想性突出，越读越觉得有力量。主要体现在以下四点。

　　语言基调昂扬。课文开宗明义：“白杨树实在是不平凡的，我赞美白杨树！”此后，同义句反复间隔出现：“那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实在是不平凡的一种树！”“这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决不是平凡的树！”“白杨不是平凡的树。”“我要高声赞美白杨树！”这些句子贯穿全文始终，叠加放大了直抒胸臆的效果，形成复沓的旋律、高亢的韵调、嘹亮的音响。课文除运用第一人称“我”、第三人称“它”外，还运用第二人称“你”同读者近距离对话，强化了读者的代入感、共鸣感。可以说，就像作者猛然发现白杨树时的惊叫，整篇文章都在高声地、兴奋地“呼喊”，极富感染力、感召力。

　　环境背景宏阔。第2段描写白杨树生长在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形容它“几百万年前由伟大的自然力堆积成功”，那里的麦田则是“人类劳力战胜自然的成果”，视野宽广，意境壮美。该文诞生时正值抗战相持阶段，作者茅盾以博大的思想格局、深厚的家国情怀，投身时代洪流、记录峥嵘历史、讴歌人民英雄，赋予作品高远寓意和公共价值。

　　结构严整有序。从篇式看：课文先宕开一笔，交代白杨树的生长环境，为下文作铺垫、衬托；再推近镜头，细致刻画白杨树的外形和品格；接着深化主题，逐步点示白杨树的象征意义；最后通过对比，再次抒发对白杨树的赞颂之情。从段式看：第5段先整体描绘树的外形，再分别描摹树的主体——干和局部——丫枝、叶子、皮，最后刻画树的品质，由总到分、由表及里。第7段先抑下去，称白杨树算不得“好女子”，再扬上来，夸白杨树实当属“伟丈夫”，然后连排四个语气强烈的反问句，强调它不单是树，还象征北方农民、哨兵、战斗精神和意志，由实到虚、梯次升华。从句式看：语句内部层次、逻辑十分清晰，此不赘述。“三式”条理井然，使文章不仅有抒情诗般缘物寄情的气质，还颇具政论文般解析论证的感觉，增强了说服力、穿透力，很能鼓舞人心、动员群众。

　　主题传达鲜明。文中正面描写白杨树的短语、词语有力争上游、笔直、向上、紧紧靠拢、倔强挺立、参天耸立、不折不挠、伟岸、正直、朴质、严肃、坚强不屈、挺拔、靠紧团结、力求上进、磨折不了、压迫不倒等等，其中有些是反复出现。它们“确是经过锤炼的语言的精华”，如白杨树一样堂堂正正、直率明达、俗中见雅，准确概括了白杨树的形象和内涵。第7段揭示白杨树的象征意义后，第8段再次阐释、强调，进一步提亮、巩固观点。文章主旨显豁而不隐晦，很能传播开去、号召军民。

　　《紫》的语言风格是“私语”式，其言说是向“内”、向自我的，是小环境中的倾诉，柔缓、蕴藉、深婉，梦幻感和氛围感突出，越读越觉得有回味。主要体现在以下四点。

　　语言基调含蓄。课文开头写作者宗璞偶见紫藤萝时顿感叹为观止，但没像《白》那样纵情呐喊，仅写“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结尾写欣赏紫藤萝后重拾乐观自信，但没像《白》那样引吭高歌，仅写“不觉加快了脚步”。一首一尾的一停一走，精致简洁的动作描写，间接透露了作者被花吸引而迷恋、受花启迪而振奋的心情。这两句话可代表《紫》的抒情方式，并非气势磅礴地爆发，却似紫藤萝弥漫幽香，内敛、淡然、绵柔，所谓“语近情遥、含吐不露”。

　　环境背景私密。第3段描写紫藤萝的生长环境：“这里春红已谢，没有赏花的人群，也没有蜂围蝶阵。”绝无旁人打扰，远离喧嚣浮躁，可供静观默想，适合独处独语。于是，“我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辉中，别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生的喜悦”。“浸”字精妙，表现了花我相汇、物我相谐的境界，由此生发个体心灵深层的求索和感怀。该文写于作者弟弟离世后，宗璞坠入巨大悲痛久久走不出来。她借花中“酒酿”浇胸中块垒，从花开花谢的律动里体味生命真谛，实现自我慰藉和疗愈。

　　过渡不着痕迹。“我只是伫立凝望，觉得这一条紫藤萝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上缓缓流过。”这“凝望”既是追忆，也是对现实的超脱；既是回首，也是对未来的思悟。紫藤萝瀑布流着流着，行文便悄然从景转向情。作者沉潜于岁月的褶皱内，徜徉于命运的罅隙处，抚触澄澈灵魂，任凭静水深流。“流着流着，它带走了这些时一直压在我心上的关于生死的疑惑，关于疾病的痛楚。”难以言表的人生况味若白云出岫、雾起终南，氤氲荡漾、若隐若现。瀑布在流溢，文字在流动，情愫在流转。当紫藤萝的芳香“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行文便悄然从今转向昔。作者脑海中恍然浮现十多年前家门外伶仃的紫藤萝，那上面悬挂着一穗褪尽姿色的隐秘往事，承载着一串凋零败落的哀伤惆怅。课文并未设置泾渭分明的结构层次，运墨但求水到渠成、潺潺流淌，过渡自然不生硬、转场丝滑不突兀。

　　主题传达宛转。课文表达主旨不靠条分缕析的推导，不靠简洁明快的“直给”，而重在以纯美的意象、朦胧的意境濡染人，以游动的思绪、温煦的曙光润泽人，酝酿成熟方悠悠道出“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恂恂然尽显君子之德，蔼蔼然足见儒者之风。

　　教学两篇课文时，教师可引导学生进行比较阅读，感受其一如“正气歌”、一如“花间词”的语言风格，自“语言之驿”登程进发，领略文中的缤纷景色、斑斓情致、葱茏智趣，让自然与人文交织的艺术光辉照亮学生的成长之路。

　　（城区教育局  侯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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