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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黄”色：文化象征与色彩流转的深厚底蕴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5-04 14:30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颜色不仅仅是视觉的享受，更是承载着深厚文化意义和象征的符号。其中，黄色作为五行之一的“土”色，在中国文化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黄”色最初的象征意义与土地、生命密切相关。随着时间的推移，“黄”色逐渐发展为尊贵与权力的象征。此外，黄色还与中国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紧密相连，无论是在节令的变化、文学艺术的表现，还是日常的风俗文化中，黄色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色彩，承载了自然界的生命力、社会权力的象征和深厚的精神内涵。

1. “黄”色的起源与自然象征：大地与生命的色彩

黄色的起源与中国的自然环境密切相关，尤其是在黄土高原和黄河流域这一古老的文明发源地。“黄”的本义是土地的颜色，据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中言“黄，地之色也。”清楚阐述了黄的色彩与土地的关系。早期人们对土地的依赖与崇敬，使得“黄”色成为了大地的象征。正如《易经》中所提到的“天玄而地黄”，其中“黄”代表的是大地的色泽，象征着万物的生长与滋养。中国人对土地的敬畏感，早在神话传说中便有所体现。比如女娲抟黄土造人，这一神话为黄色注入了更为神圣的力量，使得它成为生命的起源和延续的象征。

在农业社会中，黄色代表着丰收与希望，春秋冬夏的四季变换，也体现了黄色的生命力和无限的生机。随着季节的变迁，黄色往往出现在秋天，这也是自然界收获的季节，黄叶、黄果的色彩变化预示着一年的辛勤劳动将迎来成果。因此，黄色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仅仅是大地的象征，更承载着人们对生命力、繁荣与丰饶的渴望。

2. “黄”色与权力：从帝王服饰到皇权象征

随着中国古代封建制度的发展，黄色逐渐与权力与尊贵挂钩。在五行思想中，黄色代表着土，土为五行之中心，黄色被认为是所有色彩中最为尊贵的色。中国古代以五色（即“青、赤、黄、白、黑”）配五行（木、火、土、金、水）与五方（东、南、中、西、北），黄色位于五行的中央，居众色之上，成为古代君王的御用色。

《后汉书•舆服志》记载，黄帝、尧、舜之时，帝王衣着的色彩是“上衣玄下裳黄”，玄、黄两种服色象征着天和地，借以彰显帝王的天命说。早期帝王穿戴黄色，但黄色也是百姓惯用的色彩，如《诗经•邶风》中有言“绿兮衣兮，绿衣黄赏”，“绿，间色；黄，正色”（《毛传》）。

黄色在古代的色彩使用中，属于五正色（即“青、赤、黄、白、黑”）之一，出现的频率是很高的。明代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言“开皇元年，隋主服黄，定黄为上服之尊，建为永制。”自隋文帝杨坚始，黄色就成为君王的专属色彩，普通人是不能随便使用“黄”（指柘黄、明黄色）色的。

唐承隋制，唐高宗诏令“至尊者穿黄袍，士、庶不得以赤、黄为衣”。“黄袍加身”的典故在中国历史中尤为著名，尤其是赵匡胤的陈桥兵变，象征着黄袍对皇权的认同与巩固。对古代的中国人而言，黄色是尊贵的、权威的，表示最高的敬意，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着的色彩。平民除非得到皇帝的恩赐，否则穿上黄色就是大逆不道，会被杀头的。在古代的皇宫中，黄色不仅仅存在于服饰之中，还广泛应用于宫殿的建筑、皇帝的座椅以及各类器具之中，体现了皇权至上的观念。相较于古代的色彩，现代人就幸福多了，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生活中使用色彩。

3. “黄”色与文化：节令变换、文学表达与文化认同

黄色在中国的文化中不仅仅是政治权威的象征，它还渗透到了日常生活与节令的变化中。在节令的更替中，黄色往往代表着秋天的收获和变化。中国诗人常常以黄色的变化来描绘自然的轮回与人生的无常。例如《诗经》中的“何草不黄，何日不行”描绘了秋天草木泛黄的景象与时光流逝，王勃的《山中》也通过“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表现了秋天的萧瑟。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司空曙《喜外弟卢纶见宿》）雨打黄叶声，增添了“灯下白头人”的秋日思念与凄凉之感。苏轼《赠刘景文》诗中“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秋后，枝叶间隐藏的余留夏绿的果实开始逐渐转黄，变成了橙黄色，散发着即将收获的喜悦。一年中最美好的风光，莫过于深秋变化的色彩，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中国文化有黄色文明之称，显然是由华夏文明特定的地理环境和生存条件所决定的。黄河流域作为华夏文明的发源地，黄色是中国人皮肤的颜色，人们住在黄土高原、黄河沿岸、黄海之滨，吃黄米、黄豆，好日子称“黄道吉日”，这一说法表达了人们对黄色的敬仰与对吉祥日子的向往。即使死后也称“赴黄泉”。

“黄花闺女”一词源自《太平御览》，文中叙述南朝宋武帝时，某天寿阳公主正在殿外酣眠，恰巧有梅花落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了花瓣的形状和色彩，宫女们竞相效仿，流行起在脸上勾画梅花瓣的妆饰。可是，梅花只有冬天时才有，其他时间就以菊花，即黄花来替代，由此衍生出黄花一词用以表达未嫁或待嫁闺女，因此有黄花闺女的文化认同。黄色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承载了人们对于生活的积极态度和美好期望。

4.中国传统黄色系的丰富性

中国传统“黄”色有着丰富的色系和细腻的变化。如柘黄、明黄、金黄、杏黄、姜黄、铅黄等，不仅仅有着不同的视觉效果，还代表着不同的社会阶层与文化象征，涵盖了权力、财富、宗教、自然、身份等诸多维度。透过对这些黄色的细致梳理，我们能够更深刻地理解古人的生活哲学与艺术追求。

4.1 柘黄：皇权与威严的象征

柘黄，是一种带有红色调的暖黄色，也称为“赤黄色”，由柘树的枝干黄色汁液染色而成。因为柘树生长缓慢，木质坚硬，柘木就变得非常稀有和珍贵，民间有“南檀北柘”的说法，紫檀在南方是最名贵的，柘树在北方是最名贵的。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言“柘木染黄赤色，谓之柘黄，天子服。”柘黄是中国传统色彩中象征权威的代表色之一，是自古以来君王使用时间最长的颜色。隋文帝在位期间，钟爱用柘木染成的柘黄袍，“着柘黄袍、巾、带听朝”。唐承隋制，天子也是穿着柘黄袍听朝理政，开始明令禁止臣民穿着黄色的衣物。此惯例经唐、宋、明代一直延续至清代，明黄才取代了柘黄，成为皇家之色。

柘黄因柘树的珍稀而倍显珍贵，自古以来是君王御用的专属色。其暖黄色调被赋予了天子礼制的威严，隋唐两朝尤为钟爱。隋文帝的柘黄袍与唐代沿袭的君臣服制，使柘黄成为权力的代名词，也开启了黄色礼制化的历史序幕。

4.2 明黄：帝王御用的全盛时期

明黄的纯净和亮丽象征了帝王的至高无上，清代将其规定为皇帝朝服的专属色。这一色调也被赋予了更鲜明的文化内涵，例如在文学中，菊花明黄不仅展现了植物生命的旺盛，还寄托了文人的闲适心态。明黄也叫“菊黄”色，是一种纯度很高的色彩，常给人一种欢快、明亮、耀眼的感觉。

随着十一月的到来，秋意渐深，该是菊花上场的时刻。李清照《鹧鸪天》词中“不如随分尊前醉, 莫负东篱菊蕊黄”，此处的“黄”既表明菊花颜色，也指代菊花怒放的情态。

清朝时期《大清会典》有明文规定，皇帝的朝服一般“色用明黄”。明黄色取代了沿用千年的柘黄色，成为清代皇家帝王的御用色。清制规定，明黄是帝王的色彩，贵族只能使用深黄色，对于略带黄色的杏黄则没有禁止，民间也可使用。

4.3 金黄：奢华与宗教的交融

金黄不仅仅是富贵的标志，也是宗教崇高性的体现。在清代，金线编织的皇袍与佛寺中金身佛像的耀目光辉，共同呈现了金黄色的双重象征——世俗的华丽与宗教的超然。

金黄，多用来形容黄金的颜色，自古以来都是富贵、华丽、财富的象征，因此，自带一种灿烂辉煌的气质。清代的皇袍除了用植物染色外，甚至采用了极细的金线编织方式，呈现金黄色相。不管是宫廷还是佛寺，都会大量使用金黄色。由此，佛寺也常被人称为“金刹”，佛身被称为“金身”。金黄色又称大赤（冷金），是成色略差的金色，而成色好的纯金色，称为库金（足金），微发红。俗话说“佛靠金装”，其实佛像的衣服一般以大赤（冷金）为主，呈金黄色；佛像的脸和身体以库金（足金）为主，微发红，又称紫磨金。富贵人家常使用金黄色器皿，佩戴黄金制饰品，显示富贵之气。

4.4 杏黄与姜黄：身份的微妙区分

杏黄作为清代太子的御用色，逐渐演变为恩赏重臣的特殊符号，而姜黄因其天然植物染料属性，更多出现在普通衣饰中。两种黄色的饱和度差异，恰恰隐喻了古代社会中身份的微妙层次。

杏黄，杏子成熟微微发红的颜色。发红的黄色，如果红不多，则是杏黄；如果红更多一些，则是金杏。在清代，杏黄、金杏也都是皇家的御用色，杏黄为太子所用，金黄为皇子所用。

清代《皇朝礼器图式》记载：“皇太子龙袍色用杏黄”。事实上，清代康熙朝之后很少设立皇太子。因杏黄色在典制中的特殊地位，杏黄色舆服往往用于恩赏重臣，笼络亲近。清代之前，杏黄色也是民间常用色彩，并无禁忌。如宋代秦观《南歌子》词中：“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

姜黄又名郁金、黄姜，可入药，属于姜科植物，其根茎呈现淡淡的暖黄色。因此，姜黄色即姜黄的根茎之色。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言姜黄：“圆如蝉腹形者为蝉肚郁金，并可浸水染色”。北宋药物学家寇宗奭的《本草衍义》中记载：

“（郁金）今人将染妇人衣最鲜明，然不耐日炙，染成衣，则微有郁金之气。”

由此，姜黄成为古人常用的一种黄色植物染料，多用于女裙的颜色，即郁金裙。

古代诗歌里多数是作为舞裙出现，如李商隐《牡丹》诗中：“垂手乱翻雕玉佩，招腰争舞郁金裙”；杜牧《送容州唐中丞赴镇》诗中：“烧香翆羽帐，看舞郁金裙”；宋代杨备《齐云观》诗中：“上界笙歌下界闻，楼金罗袖郁金裙”；宋代孔平仲《七夕一首呈席上》诗中：“琥珀杯浓酒味醇，郁金裙转舞腰新”。相较于明亮的黄色，姜黄色的饱和度略低，给人一种典雅之感。

4.5 栀黄与檗黄：自然的馈赠与实用性

栀黄和檗黄作为天然染料，不仅体现了古代人对植物资源的利用智慧，也因其特有的色泽，成为社会流行的装饰选择。栀子的黄色与檗的嫩鹅黄，无论是在衣物染色还是文学意象中，都给人以清新雅致的感受。

栀黄，栀子的果实含有栀子苷，这是一种天然黄色素，自古以来就是染黄的天然染料。一般来说，人们只知道栀子花开，却很少见过栀子结果的，它的果实呈椭圆形，黄红色，果实经压榨后所获得的黄色汁液就可以直接浸染丝帛与棉织物，染成的黄色微泛红光。

自汉代开始，栀树开始被广泛种植。西汉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中曾有“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的记载。这里的“卮”便是指可以生产黄色染料的栀子，这里的“茜”则是可以染出红色的茜草。

可见栀子和茜草在当时的需求量很大，且价格很不错，若大量种植这两种植物，在扣除税赋之后，便可过上“千户侯”等级的生活。

檗黄，黄檗是树的名称，其树皮是黄色染料。用黄檗的树皮煎水制成的植物染料，呈现一种嫩黄色，就像小鹅绒毛那般的黄色，又称嫩鹅黄。同栀子一样，黄檗染黄的历史悠久，南北朝文人鲍照写过“锉檗染黄丝,黄丝历乱不可治”（《拟行路难》）诗句，表明当时用黄檗染丝线是很盛行的。

4.6. 鹅黄、橙黄与芸黄：诗意与生活的交融

鹅黄因其柔和的特质，常用于形容茶、柳蕊或新生的鹅雏，而橙黄和芸黄则以其深厚的自然关联，为古人抒情赋予了生动的色彩意象。这些黄色从生活走向诗意，又从诗意融入生活，体现了中国古人色彩观的细腻与丰富。

最早把鹅黄与黄色酒联系在一起的是唐代诗人杜甫，他写道：“鹅儿黄似酒，对酒爱新鹅”（《舟前小鹅儿》），由此鹅黄成为黄色酒的代名词。苏轼《浣溪沙》词中“金钗玉腕泻鹅黄”，宋代吕渭老在《南歌子》词中“小炉温手酌鹅黄”。

鹅黄也被用来形容茶色，宋代黄庭坚《西江月•茶》中“已醺浮蚁嫩鹅黄，想见翻成雪浪”。另外，鹅黄也被用来形容初生的柳蕊，或指代柳枝。宋代王安石《南浦》诗中“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清代纳兰性德《卜算子•新柳》词中“多事年年二月风，翦出鹅黄缕”。

橙黄，又名萱草色，因由萱草花的汁液染色而成，故名。其色泽黄中带红，似橙色或橘黄色，是一种暖调的黄色。萱草，故名谖草，属于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别称黄花菜、金针菜等。此植物不仅可以入药，也可以做菜食用，同时它也是古代常用的黄色植物染料之一。在唐代橙黄色调的萱草色是当时歌女的流行色，风靡一时。

芸黄，始自凌霄花盛开的颜色，后来变成衰草枯黄的颜色。《诗经•小雅》中有言：“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惟其伤矣。”汉代学者毛亨、毛苌注解为：“苕，陵苕也，将落则黄。”凌霄花衰落枯黄，诗人的内心感到忧伤。

芸黄是衰草枯黄的颜色，如南北朝刘铄《歌诗》中：“朱华先零落，绿草就芸黄”；谢朓《望三湖诗》中：“葳蕤向春秀，芸黄共秋色”；唐代杨炯《和酬虢州李司法》中“平野芸黄遍，长洲鸿雁初”等诗句。

4.7 铅黄与雌黄：矿物中的艺术表现

作为传统颜料，铅黄和雌黄承载了古代绘画与化妆艺术的历史。它们不仅用于绘制壁画或化妆品，还被赋予了修正错误、批改文字的功能，成为文化中的特殊符号，如“妄下雌黄”的典故流传至今。

铅黄，一种黄色矿物颜料。东汉时期从波斯传入，按照波斯语音译为密陀僧，俗称铅黄。这是中国画的传统颜料色，因其历经多年而依旧色泽鲜艳，我们也可常在出土的彩色壁画中发现它的身影。

此外，铅黄也是古代女子梳妆台前不可缺少的一种化妆品。宋代文人周邦彦《丑奴儿•梅花》词中将梅花比作仙子，“肌肤绰约真仙子，来伴冰霜、洗尽铅黄。素面初无一点妆”，宋代赵师侠《浣溪沙》词中“本是孤根傲雪霜，肌肤不肯涴铅黄”。这里的“铅黄”皆是指女子美颜时的化妆品。

雌黄，在传统的绘画颜料中，雌黄是重要的黄色矿物颜料，呈柠檬黄色，略透明，宋代文人白玉蟾写道“夕照雌黄笔，秋烟水墨屏”（《景泰晚眺》）。雌黄作为一种矿物，成分是三硫化二砷，常与雄黄共生，宛如矿石鸳鸯。雄黄，呈橘黄色，它氧化后生成三氧化二砷，即砒霜。

古人抄书、校书，写错处会以雌黄涂掉，据沈括《梦溪笔谈》中记载：“馆阁新书净本有误书处，以雌黄涂之”。因此称乱改文字、乱发议论为“妄下雌黄”，称不顾事实、随口乱说为“信口雌黄”。

夕照雌黄笔，秋烟水墨屏

结语

黄色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象征色彩，超越了单纯的视觉体验，成为了土地、生命、尊贵与权力的象征。黄色承载了自然界的滋养、帝王的天命与社会的尊崇，也深刻影响了中国人对于节令变换、文化认同与精神追求的理解。从古代皇室礼制中的专属色彩到普通民众衣裙中的典雅之选，再到诗词绘画中的象征意蕴，黄色是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这种传统色彩所传递的文化价值与象征意义，代表着中华文化的深厚底蕴与持久生命力。在追求文化自信的今天，这些深厚而精细的色彩符号，也为我们理解传统与创新之间的关系提供了宝贵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