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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同人短篇】上海花落时(上)

来源:花匠小妙招 时间:2024-09-20 10:18

写在前面:大家好,这里是凉凉作者wuang。这篇作品是我开始创作东方同人以来的第一部短篇,当时写一篇小短篇的念头出来后,我的想法便是讲一个轻松有趣的童话故事。那么问题来了,在已有的东方project人物当中,谁会是这个轻松有趣的童话故事的主人公呢?秋姐妹?小碗?魔理沙?爱丽丝?或者其他?

都是很不错的选择,然而当时一想到人偶师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我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一位和她关系非常近的人物身上,并当即拍板作出了决定——小巧玲珑,乖巧可爱的上海人偶。

这篇故事《上海花落时》讲的便是上海与魔法森林里动物们之间发生的一件小事。正巧赶上官方新作的主题也同样和动物息息相关,那么就当是小弟我给各位喜爱东方的朋友们呈上一道风味别样的开胃小菜吧。

全文大约2万字,分上下两篇发布,祝各位看官旅途愉快。

上海花落时

一、

魔法森林从来都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宁过,无论是没人住的地方还是有人住的地方。

就连这座人偶师的小屋也不例外,尽管它正静静地躺在草地里,周围长高了的树梢微微垂下,像依偎在情人的怀中一样贴在屋顶上。主人不在家,连轻微的说话声都听不见,整间房子仿佛跟着森林里的每一片树叶一同放慢了呼吸,在小憩中享受着午间难得的静谧时光。

但如果推开门走进去,看见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掉在地上,泥印布满了桌椅和地毯,窗户破了个窟窿,只比一个巴掌略大的上海人偶被扣在一个厚重的玻璃碗下,正拼命地将它往柜子边缘推,你也许就不会认为林间生活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惬意了。

“扑通”一声,玻璃碗被上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下木橱,掉在地上摔出了几道裂缝,后者得以从其中脱身,还没等落地便一个趔趄通过窗户上的破洞朝外飞去。

那只该死的星貂还没跑远。得亏上海是个人造的布偶,不然肯定急得脸都涨红了,当然,如果爱丽丝回来后发现那个珍贵的蓝色蔷薇果被星貂给叼走了,那么这副只存在于上海想象中的表情八成还是会成真的。

第一次独自看家就遇上这种倒霉事,上海真希望她的自我意识能再强烈那么一点,这样就可以在主人吩咐她看家时大声地说“不”了。

两个小时前——

“时间不早了,不然赶不上午宴,魔理沙和帕秋莉又要说我了,”爱丽丝在门口的衣架前拨拣半天,终于在一个个花花绿绿的挎包中挑出了心仪的那一个,“抱歉哦,上海。本来是想带你一块去的,但有件东西需要你帮忙保管在家里。”

说着,她便从手中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躺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蔷薇果。上海认得它,是几天前窗台上那盆野蔷薇结出果实之后爱丽丝亲手剪下来的。

这枚蔷薇果最好辨认的特征就在于,它并非和常见的蔷薇科植物果实一样呈红色或是褐色,而是海水一般通透的亮蓝色。饱满硕大的果卵末端长着小帽般的团簇,宛如一颗还未打磨过的珍珠。

不过人偶师花了整整三周培育蓝色蔷薇花可不是为了把它的果实当作首饰戴起来。相比于爱美她更爱新奇的魔法,野蔷薇作为所有花卉中具备色素基因最为丰富的品种之一,可以表征出红色、粉色、黄色等各种色彩,从而也可以提取出相应的大量植物色素。

譬如说,若你成功培育出了罕见的蓝色蔷薇花,那么你就有机会从果实和种子中得到含量可观的花青素。

这类天然色素无论是用来制作药物还是染色剂,爱丽丝相信都将是十分有效的,完成之后没准儿还能让眼里只有蘑菇的魔理沙大吃一惊。

正所谓,花儿把自己装扮得五彩缤纷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人们夸她美。

“在药剂配成功之前,我有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成果,”爱丽丝像个刚学会写日记的四岁小姑娘一样,略显羞涩地对上海悄悄说道,即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所以希望上海不仅能看好家,还能帮我保守保守这个小秘密,好吗?”

飘在半空中的上海滴溜转了个圈,随即拍了拍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

“谢谢你,上海,”爱丽丝乐开了花,将小玻璃瓶递给上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研发出来的是什么媚药然后自己喝下去了呢,“那就交给你了,至于这件小宝贝搁在哪也由你说了算,我的小主人~”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让上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晃悠了两下差点没拿稳,像是瓶子突然间变沉了几十斤一般。

小人偶没有料到的是,让她更不好意思的事儿还在后头。

二、

如果上海姑且算是这间林中小屋暂时的小主人,那也一定是最丢人最憋屈的小主人。

爱丽丝出门后的一个小时里,上海倒还确实有模有样地履行着小主人的职责。她将装着蔷薇果的小玻璃瓶收进柜子里,然后把整间屋子从上到下乃至阁楼都彻底清扫了一遍。这活可不是谁都做得来的,在森林里生活就意味着和虫子老鼠们做邻居,而且它们还会抱怨这位庞大的住户对乡亲街坊不友好,于是就百般刁难她矮小的下属——天哪,上海在漆黑的阁楼里差点被一只大牙老鼠咬到,好在后者很快就被消毒水和香波的气味给赶走了。

也许把相对轻松愉快的活放在后面完成是对的?不过当上海在卧室和书房里给还在睡懒觉的姐妹们洗脸换衣时,她也没觉得轻松愉快到哪去。

看来人偶师在使用自律人形魔法的时候没有为上海去掉“嫉妒”和“惰性”这些条目。该说是缘于为了让上海更加接近人而细心地将这些思想保留了下来呢,还是仅仅因为人偶师当时像个嫌麻烦的三流程序员一样把名为“思想”的安装包一股脑塞进了上海的脑子里?

不管怎样,上海依旧是个勤恳的好孩子。整座小屋现在焕然一新,无论是阁楼还是人偶们的脸蛋仿佛都在闪闪发亮,还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就在上海靠在客厅茶几上那几本书旁打起哈欠,开始感到百无聊赖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窗台上的那盆蓝色蔷薇花。

当初,爱丽丝特地跑去村子的花店里弄来了红色和紫色的野蔷薇,经过一代代的培植和筛选,终于在一个月前见到了蓝色的花苞自枝条末端渐渐鼓胀起来。如今已经结出果实,一片片湛蓝的花瓣如羽毛般凋落在花盆下,一眼望去宛如一座刚刚完成谢幕演出的舞台。

既然是谢幕演出,那就只有一瞬间是激动人心的,若这场面持续得长了未免有些凄凉冷清。上海推开窗户,悉心地将每一片花瓣拣起,像在爱丽丝趴桌上睡着了时帮她整理手稿一样一张张叠在一块。

野蔷薇心形的花瓣都快有上海半个人大了,从基部可以观察到些许的白色部分,像浸染了蓝墨水一样渐变到水灵灵的蓝色。上海感觉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幅幅唯美的画作,不太舍得就这样将它们扔进垃圾桶。她缓缓关上窗子,决定把这叠花瓣搁在爱丽丝的工作台上,兴许她回头还会用到这些花冠组织呢?

正当上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咣当”声,听上去像是房檐的雨水管抖动了一下。

上海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没有听见第二声响,于是也并未太在意,在这茂密的丛林里,有班野猫或是星貂从房顶路过是常有的事。

而她转过身,视线扫过放花盆的窗台时,疑惑陡然涌上了心头:花盆边撒落了一堆蓝色的野蔷薇花瓣,一眼望去宛如一座刚刚完成谢幕演出的舞台。

上海确认自己眼睛没出毛病,又回头看了看工作台——刚才她确实已经把散落的花瓣全部都收集起来了。

难道刚才的响声是这团新出现的花瓣弄出来的不成?

这想法一出,上海赶忙抱着头摇了摇,试图驱除这邪门到极点的妄想。

恐怕有故障的不是眼睛。上海重新飘到窗前,感到有些沮丧,等爱丽丝回来后该如何开口让她给自己检修一番呢?

“唰啦”一声,上海再一次将玻璃窗往外拉,正当她刚刚拉出一条缝,

突然间,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屋檐上跳下弄倒了花盆,接着又是像一道闪电一样轻巧地穿过那道不足十公分宽的缝隙跃进了房间。这个刹那间出现的身影和花盆的落地声把上海吓了一大跳,她一屁股坐在内侧窗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清了那个不速之客的面貌——

这是一只还未成年的星貂,浑身白色的毛发和灵活有力的身躯让它看上去像只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的小狐狸。两鬓后横着一根根坚硬的发须,呈鱼骨状对称排布,末端如同火柴头一般长着微小的凸起,这让妖怪蘑菇释放出来的孢子可以更加轻易地依附在其上。

而那些孢子和星貂会形成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孢子通过动物传播到森林的各处;而星貂则在体内积存了一定量的魔力,它们可以通过这种魔力感应到食物也就是妖怪蘑菇的所在。

令人称道的是,附着在发须上的魔法孢子一到晚上就会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星貂也因此得名。它们洁白的身躯拖着一道道星光在森林里穿梭,远远望去宛若是一只只活泼的小精灵在四处遨游。

当然,即便这场面可以说是美轮美奂,上海也希望能把它请到外面去遨游。

这只小星貂鬓处那鱼鳍般的发须才不过两三根。它完全没有理会上海的存在,用沾满泥巴的四足在刚刚打扫干净的房间里踏来踏去,又伸长鼻子到处嗅了嗅。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聚焦在了那个存放蔷薇果的柜子上。

上海一下子慌了——这畜生想打果子的主意!她曾从主人那里听说过,生活魔法森林里的动物体内往往都带有一定量的魔力,这让它们的细胞变得脆弱而不稳定,所以动物们每天都需要通过食用浆果等手段来摄取花青素以及黄酮之类可以帮助抗变异抗氧化的植物色素,从而维持体质稳定。

果不其然。正愣神间,上海已经能听见钻进柜子里的小星貂在叮铃咣啷摆弄玻璃瓶的声音了。

作为堂堂人偶师的得力助手,上海可不能允许这个小偷在自己眼皮底下把蔷薇果抢走。她抖擞精神,顺手抄起用来绑窗帘的绳子就往柜子疾冲而去。

恰逢这时小星貂将果子衔在嘴里,正要探出头往外爬,上海直接一个猛扑用力抵住了柜门。小星貂如同被钢板砸到了头,在门后发出稚嫩而忙乱的嚎叫。

但它并未像个精疲力尽的摔跤选手一样认输,不停地朝外挣扎。上海也丝毫不肯退让,一面死命撑着不让柜门开出哪怕一厘米的缝隙,一面艰难地用手中的绳子缠住把手。

一只野生动物和一个人偶在林中小屋里角力,世界上比这更稀奇的场景怕是屈指可数。

随着一个完美的死结打在门把手上,贪吃的小家伙总算被关在了这个简陋的监牢中。上海缓缓飘开几尺,不住地喘着粗气,打算让囚禁持续到爱丽丝回来以后,再听候主人发落。

门后再次传来叫声,音色依然娇嫩,却渐渐变得低沉,似是在哀求。

上海别过头去,置之不理——窃贼就是窃贼,如果想要得到宽恕,去求我的主人吧。

小星貂开始用还没长全的爪子挠柜门,听声音就如同是有一把脱毛的刷子在无力地摩擦粗糙的木材表面。

上海依旧是不理不睬。

又过了一会儿,小星貂的叫声越来越虚弱,直至一丝声音都没有了。

从花盆被小星貂碰倒开始,各种碰撞声和叫声就没有停歇过。而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房间里顿时显得极为冷清,甚至是阴沉,因为上海知道,小星貂确实还被关在柜子里。

她感到了些许的不安,将耳朵贴在柜门上仔细地听着。

真的一点声响,乃至轻微的呼吸都听不见。

不会是被闷死了吧?一阵强烈的负罪感占据了上海的心头,她只是想保护好果实,并没有杀死任何生命的打算。

每过一秒,那股负罪感就浓了一分。终于,上海于心不忍,解下绳子,将柜子稍稍打开一条缝,试图往里窥视一眼。

而就在第一道光束刚刚投进柜子的一刹那,小星貂便用力撞开了门,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好家伙,被它给演了!手还扒着柜门的上海被甩出了足足两米远——她甚至怀疑星貂在氧气稀薄的环境下反而更有气力。

这一下上海被彻底激怒了,她抄起骑士枪就追了上去,决定晚饭就拿这只可恶的哺乳动物做主菜。

而小星貂似乎还想和满脸恼怒的上海再玩上两回合。它轻巧地跳上木架,把摆在里面的各种瓶瓶罐罐当成了灌木丛,来回地闪转腾挪。弄得上海就像个第一次参加捉迷藏的新手一样狼狈不堪,她举着骑士枪不停地戳,但每次击中的都只有空气或是几缕臭烘烘的毛。

“乓”地一声,一个茶叶罐被小星貂一尾巴扫下了架子,罐子摔在地上变了形,上好的茶叶撒落一地。

上海也没空替主人心疼茶叶了,她端起武器再一次刺去,却又一次被小星貂避过。后者甩头丢出嘴里的蔷薇果,和它一起翻进了一个大玻璃碗。然而上海才紧跟其后跳进碗里,便听得一声顽皮的鸣叫,小星貂忽然往前一跃,飞身踩在了上海身后的碗沿上,像个优雅的跳水运动员一样轻盈落地。

相比之下,上海笨拙了很多,也倒霉了很多。单边受力下失衡侧翻的玻璃碗如同海啸一般吞没了她,将其倒扣在下面。

她只得隔着一层玻璃,眼看着小星貂嘴叼主人交代自己保管好的蔷薇果撞破窗户,逃之夭夭,只留下清脆的破裂声和一地狼藉。

三、

魔法森林从来都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宁过,无论是有人住的地方还是没人住的地方。

上海扔下被折腾得简直要垮塌的小屋,循着小星貂逃走的方向一头钻进了树林。即便是正午时分太阳最明媚的时候,那些光亮和温度也都被一棵棵摩天大厦般的橡树吝啬地独占。树梢下的世界宛若一片贫民窟,寄生植物、菌类、虫子如同四处乞讨一样,在永无止境的潮湿阴暗当中艰难维生。

星貂属于群居类动物,它们往往会在河边或是高处树木较为稀疏,光照相对充足的地方筑巢。上海知道一条通往小溪的近路,即便小星貂的同类不住在水边,它也需要先到达河岸才能判断方向。作为魔法森林里的老住户,上海对周围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像个老练的猎人一样藏身在小路旁边的树杈上,就等猎物自投罗网。

小猎人的算盘没有落空。两分钟后,那个蹦蹦跳跳的白色身影便出现在了远处的土路尽头,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小星貂衔着那只蔷薇果,时不时停下脚步对着树干或是灌木丛上下探着头,似是在向它们索要夸奖。

上海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但瞧小星貂压低了身子,蹑手蹑脚地行走在空荡荡的小道上,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显摆而是警觉。

难道这家伙察觉到有人在蹲伏它了?上海不敢掉以轻心,眼看着小星貂已经摸到了自己所处的大树脚下,她握紧手中的武器,正要趁其不备一跃而下——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间从灌木中蹿出来,横在道路中间张嘴就朝小星貂咬了下去。后者被吓得寒毛直竖,脑袋两侧原本丝带般飘逸的发须真的像鱼骨头一样挺得硬梆梆,好在它反应足够机敏,连滚带爬地朝后一退,躲开了那排尖锐的牙齿。

然而一双瞳仁扁平的大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这个不知所措的小家伙。

上海在树杈上目睹了一切。那是一只大个头的彩皮袋蜥,这种全身黏糊糊的爬行动物对待魔力就和它们对待其它动物一样不友好。不同于星貂和魔法孢子的共生关系,彩皮袋蜥适应魔法森林的方式就是千方百计地阻止魔力进入自己的体内。它们的黑色皮肤光是触碰到孢子就会发生严重过敏反应,所以必须无时不刻地分泌出黏液来保护自己,尤其是在离开水中后。当覆有这么一层薄膜的身躯受到光照,就会像漏到柏油马路上的汽油一样散射出五颜六色的条纹,“彩皮”之名因此得来。

当然只有这样一种手段还不够,毕竟在魔法森林里随便呼吸一口就是大量的魔力。于是彩皮袋蜥也不能免俗,它们每难得出一趟地洞,就会收集大把大把的浆果带回去储存起来——瞧,下颌可以鼓起来形成一个小袋囊,既能用来在潜水时当氧气瓶用,也能把找到的果子装进去。

眼前这只彩皮袋蜥看来还发掘出了第三种用途。它鼓起下巴,朝小星貂恶狠狠地嘶吼着,就像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强盗打开麻袋,喝令倒霉的旅人“把值钱的东西都放进去,自觉点儿,我要是动起手来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上海庆幸爱丽丝把蔷薇花种在了窗台上的花盆里而不是屋外的草地上,不然那里指定会变成全森林动物的角斗场。哦,亲爱的,你知道在这种阳光比空气还要贵重的地方找到足够多的果实有多难吗?

小星貂不敢直视面前这张丑陋的大脸,它委屈巴巴低吟了两声。这颗又大又圆,看上去味道还很不错的果子可是我跑进魔法使的小屋里,拼死拼活才偷出来的,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人呢?

足有两只小星貂大的蜥蜴挥起长着蹼的爪子,狠狠地赏了一耳光。星貂的小脑袋几乎都要被拍碎了,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头晕目眩。蔷薇果掉在它面前,上面的牙印很浅难以辨认。

袋蜥迈开吧唧吧唧的步子上前衔起果子,仰头一骨碌装进了袋囊。它正要扭头离开,小星貂却又突然跳了起来,疯了似地扑到袋蜥头上挠它的脸,还试图把嘴巴掰开。

可怜的孩子,小星貂的牙和爪子可都还没长全啊,它所谓的攻击对大蜥蜴来说跟用毛巾洗脸没甚差别。

袋蜥不耐烦地一口咬住那条荡在它眼前的尾巴,随即用力一甩头将小星貂扔到了一米开外——而那截尾巴还在袋蜥的嘴里,看上去倒挺像它们平时吃的白色大蚯蚓。

这一回小星貂又是很快就爬了起来,怒目圆瞪,浑身的毛像钢针一样一根根竖起。

正待两只动物即将再次厮缠在一起时,一个小身影突然伴着金属的银光从上方闪出,挡在中间。

到此为止!果实真正的主人看不下去了。

上海可以通过魔力传递意念,从而和动物们交流,事实上,她平日和姐妹们也是用这种方式沟通的。

听着,丑八怪。上海气势汹汹地举起骑士枪指着袋蜥那双车灯般的鼻孔。你刚才吞下去的玩意儿是属于我的,如果你肯乖乖把它交还回来,我可以考虑把今晚菜单上蜥蜴汤这一项划掉。

属于你的?袋蜥满脸不屑地晃了晃脑袋,也就是说你身后那个还没吃够奶的小婴儿都能从你这把果子偷走?我宁愿相信你是在忽悠我。

嘿,我才不是小婴儿!小星貂身上的毛竖得更直了。我半年前就断奶了,知道什么叫断奶不,臭爬虫?

总之我是文明生物,不想闹得不愉快。上海冷冷地凑上前。把果子还给我,我知道屋子附近以及河边有生野果的地方,回头带你们去都行。

说着,上海用枪尖轻轻戳了戳袋蜥那青蛙一般鼓鼓囊囊的下巴。

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袋蜥颌部鼓起来的袋囊事实上是一层拉伸得很薄的皮肤,触觉相比没胀起来时要敏感许多。

所以被枪尖戳的这两下会很痛,很痛,非常痛。

袋蜥陡然像过电一样浑身抽搐了一下,疼得涨红眼睛彻底失去了理智,它张开大口朝上海厉声咆哮,简直要把她吹到天上去。

而这时上海才想起来,彩皮袋蜥全身覆着黏液,对魔法攻击是有抗性的。更何况爱丽丝不在,上海自己的魔力本身就微乎其微。

一股子混杂着鱼腥和蛆虫腐臭味的污浊口气让上海有种已经在袋蜥胃里了的错觉。当然有这种错觉存在就说明她的头还没被咬掉,上海和小星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懵了,不约而同地撒腿就跑。

袋蜥从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洞穴里或是水中,短小的四肢决定了它们不会很擅长直线奔跑。

但这也并不代表袋蜥在暴怒的时候跑起来不快。

上海和小星貂离开土路,径直钻进了密林当中。而身后这个大家伙就像头发疯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踩断了树枝,踏扁了草丛。躺在落叶上伸懒腰的鼠妇被震得翻了个个儿,四脚朝天动弹不得。

前边的土坡下有个地洞,咱们可以钻进去藏起来!上海远远望见一门老鼠洞立在崎岖不平的小丘底部。她和星貂就如同两条滑溜溜的泥鳅一般顺了进去。“咔嚓”一声,袋蜥张嘴试图揪住上海的裙子,可惜没咬着。

算你们走运,两个不识好歹的小鬼。大蜥蜴在气喘吁吁当中也冷静了下来,但依旧怒不可遏。它凶巴巴地朝洞口低嚎一声,随即回过身烦躁地用尾巴拨散了一堆小石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走远了。

四、

洞穴里不仅不闷不热,似乎还有一阵阵轻风吹进来,令这个料想中到处都是老鼠屎的地方实际上干燥而凉爽。

你可真行,小星貂蜷起脖子在上海身上蹭了蹭以示友好。刚才我只顾埋头逃,都没瞧见这有个庇护所,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我可能现在已经被那只大爬虫大卸八块了哩。

少来,上海满脸阴沉地白了它一眼。别忘了要不是你跑来偷果子,我现在还在家里安安心心地喝茶看书呢,哪摊得上这种破事,把全身上下弄得脏兮兮的,我还得去找那只癞皮蜥蜴把果子讨回来。

不就一颗蔷薇果嘛,星貂歪了歪头。我一开始还觉得你应该不会因为这点东西跟小动物一般见识。

嗬,说得倒轻巧,小星貂的态度让上海很不爽。对你而言,那只是一枚食物,但你可曾晓得它是我家主人花了多大力气才栽培出来的?

所以我也闻到它营养很饱满嘛,小星貂变得忸怩起来,而且我们族群最近准备迁徙,每一只星貂都在四处收集野果。

迁徙?这上海还是头一回听说,为什么要迁徙?迁徙到哪儿去?

此时,小星貂忽然抬起头,将鼻子伸到风中嗅了嗅,

这里头有条地道,它兴奋地轻呼一声。我还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跟我来。

说老实话,上海一刻都不想跟这个麻烦鬼待在一块。但就这样去找彩皮袋蜥的巢穴毕竟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如跟上这个好动的土著居民,兴许能有意外发现。于是她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无奈地跳进蜿蜒的迷宫里。

幸运的是,这所谓的意外发现还真被她给找到了,而且有些过于“意外”了。

不幸的是,上海知道自己的麻烦又平添了一层。

随着小星貂像个长有天线的探测仪一样一面循着气味一面前进,它和上海最终爬出洞穴,来到了一片地势较为低洼的小型谷地。说是谷地,其实也就仅仅对身材矮小的动物和人偶是这样而已,在一根根宽大粗壮的树干下,那道大约一米高的土崖宛若沙盘游戏里的模型。

而就在土崖下,一片澄亮的蓝色与周围的阴沉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同大把大把堆在一起的蓝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那是一片蓝色的蔷薇花田。

上海完全想象不到,竟然在森林里就有这么多开出蓝色花瓣的野生蔷薇花,它们沐浴在聚光灯般投下来的阳光里,身姿柔顺而充满活力,就像一群造型优雅的舞者。

蔷薇花生性喜阳光,这本是和魔法森林格格不入的习性。但恰巧是在这片小谷地,土崖上下都无法生长高大的树木,于是太阳光就通过高处那条并未被繁枝茂叶覆盖的开口,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泻进来,造就了这些野蔷薇的温床。

当然,真正的洪水蔷薇花是讨厌的,因为它们的另一个生长习性便是不耐水湿。一旦下起连日不绝的暴雨,积水便会将这里的一切都淹没,眼前的美景也会化作泡影。

也就是说,包括所谓的持续性大雨并没有出现这一因素在内,魔法森林里奇迹般地存在着一小片温暖明亮的绿洲。不知道这片绿洲在之前等待了多久,总归它现在迎来了最为适合的住户,那就是这些在阳光的孤岛上也依然落地生根的鲜花,

还有数十上百的星貂。

小星貂的家就住在这里,毕竟很少有哺乳动物会和昆虫以及爬行类一样喜欢潮湿阴冷,它们更愿意在暖洋洋的地方打闹嬉戏。而且大量花青素的产地就位于家门口,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星貂安家的地方了。

这下可算是解开了上海心头的一个谜团——一个钟头前在屋子里时,小星貂就是用从这儿搜集来的蓝色蔷薇花瓣赚上海打开了窗户。

忽然间,一连串沉重拖沓而且湿嗒嗒的脚步声将上海从陶醉中唤醒。她和小星貂顿时警觉起来,伏在草丛中蹑手蹑脚地凑到小山谷近前,看清了谷底的全貌,

约有十五六只大大小小的彩皮袋蜥聚集在花田的一侧,远远望去那一片五彩斑斓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就像是一个笨手笨脚的采风画家路过时不小心把颜料和黑乎乎的鞋油一股脑全撒进了这条沟里一样。

而它们的对面,则是白皑皑的一群星貂。身强力壮的成年雄性星貂拦在族群的最外侧,绷直了两鬓的发须,尽可能凶狠地威吓敌人。不知是为了争抢地盘还是食物,但看这样子双方明显已经搏斗过一番了,从星貂白色的身躯上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被利牙咬噬过的血印,个别四五只袋蜥光滑的黑色肌肤上也出现了几道扎眼的抓痕。

花田分隔开了两支僵持在一起的大军,安然无恙。其中有些蔷薇花的花瓣已经凋谢,结出了晶莹丰满的果实。一阵微风拂过,将花瓣吹起,却并未能给肃穆的战场点缀上哪怕一丝生气。

好壮观的场面啊,上海叹为观止。还是说你们每天都要这样和袋蜥打交道?

说什么瞎话!这回轮到小星貂对上海没正没经的调侃感到恼怒了。至少自打我记事起就跟这些恶心的黑家伙完全不熟,我也不知道这是出什么事了,至少我出门时大伙都还在悠闲地睡午觉呢。

别那么激动,开个玩笑而已。上海摆了摆手,我有个主意,顺利的话也许可以从中调停,然后搬来一张谈判桌让双方坐下。

就在这时,一头彩皮袋蜥脱离了队伍,像个站上竞技台的拳击手一样沿着花田边缘大踏步爬上前。另外一边,一只块头相对结实的星貂也毫不示弱地上前应战。双方死死地互相盯着,仿佛用眼神就可以掐住对手的咽喉。

突然间,一道激光从天而降,轰在了两只动物面前的地上。袋蜥和星貂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它们能明显感觉到那片被烤得冒烟的焦土正滚滚发烫。

抱歉了两位选手,这场比赛恐怕得中止。上海悠悠地漂浮在半空,用裁判的庄重口吻宣布道。比分就定格在友好的一比一,如果有意见,主办方有权销毁奖品。

说实话,上海那圆嘟嘟的娇小身躯让她看上去不像裁判而像是吉祥物。

不过她似乎看出了两名选手的这一想法。于是话音刚落便小手一指,施放出一道激光打在花田边上,一股异味扑鼻而来,一片蔷薇花瓣被烧焦,糊味伴着被热量蒸出来的花香简直令人作呕。

袋蜥意识到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咬牙切齿地嘶吼起来。上海身后的成年星貂则更加果断,高高蹿起朝她扑将过来,后者手叉着腰轻轻一闪,避了过去。

瞧见了吗?上海戏谑地绕着袋蜥的大脑袋转了个圈,还弹了弹它的鼻子。我只要准头稍微偏那么一些些,让各位争破头的花儿就要变成一堆灰烬给明年的新芽当肥料了。

袋蜥张嘴一咬,没咬着。

常言道,和气生财。上海随即又飘到大星貂的面前,伸手撩起它沾着魔法孢子的发须。结出来的果子都已经眼巴巴地看你们厮打了半天,何不一块好好地享用它们呢?

星貂举爪一拍,也没拍着。

两个物种都觉得上海像只苍蝇一样烦。

嘿,多管闲事的小人偶,给你条建议。这时,袋蜥群中传来一个低沉得异乎寻常像是大提琴一样的叫声,一头年长的袋蜥在同伴的避让下架势十足地爬到上海跟前,它的左眼部位只有一堆零碎的死肉。这话你可不能跟它们说,它们只会觉得你是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上海居高临下地抱起双臂,那您老人家何以会认为我不是?

我认识你,老袋蜥吐了吐信子。那个人偶使的小跟班之一,总是任劳任怨地帮她提东西,砍掉路上的杂草和荆棘,而且从不离开主人半步。

它唯一的一道目光就和这番话一样,平淡却异常锐利,仿佛能把上海心里所有的想法都看个通透。

你想要什么,小人偶?这是老袋蜥的问题。

您的提问我原数奉还,上海气冲冲地落到老袋蜥鼻尖。据我所知,袋蜥洞穴里的浆果往往都保持着足够供应一年甚至数年的储量,然而即便是这样你们也如此兴师动众地掠夺其它动物的领地,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上海的无端干预让小山谷里的动物都发出了抱怨,包括星貂在内,它们完全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家园被一个外来人保护。

只有那只和上海一同来到山谷的小星貂感到有些费解,它已经回到了家人身边,母亲正心疼地舔舐着断掉的尾巴。小星貂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在它的预想中,上海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地找出一开始她们在树林里遇到的那只袋蜥把果子讨回,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而如今上海却没有这么做。

我需要提醒你,小人偶,此事和你无关。老袋蜥没有和它的同伴一样张嘴开咬,但鼻息声明显变得厚重,眼神也更加凶恶。别以为我们会怕你,这里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妖怪,只有动物之间的弱肉强食,文明人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喝你的茶去。

这可不行,上海也毫不示弱,举起骑士枪用枪尖指着老袋蜥的额头。疑问还没解决呢,最近我家主人正好在栽培蔷薇花,我得保证她在喝茶的时候不会突然冒出来一大堆恶心的蜥蜴,爬上窗台把花盆里的蔷薇果给叼走。

也就是说你认为你有权知道我们为什么想要这片花田?老袋蜥依旧没有被上海的侮辱性称呼所激怒。理由还算合理,那好吧,就让你见识见识这局游戏因何而起。

老袋蜥低吠一声,喊来一个同伴让它带着上海去巢穴转一圈。在你俩回来之前,我们不会轻举妄动。随即没好气地一甩脑袋,像赶蚊虫一样将上海驱离了自己的鼻子。

【未完待续】

【封面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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