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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端午特刊]小梨的散文《飘着棕香的回忆》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5-01 00:01

小梨，本名孙晓黎，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妹子， 2006年考入武汉大学英语专业，与爱人相识于校园，于2011年定居于爱人的家乡黄石，现自主创业。自幼学习书法、绘画及手风琴，闲暇时最喜欢写写画画，自娱自乐。

飘着棕香的回忆

看着菜场里包粽子的婆婆，突然很害怕，怕等这些老人离去之后，我们再也吃不到手工粽子了......于是，我着手学习包粽子，虽因不得要领，手上的细皮嫩肉经不起粽叶和棉线的反复摩擦而磨出了许多小口子，但想到以后我的父母亲人每年端午节时能吃上可口的粽子、我的孩子也会有像我这般温情的、飘着棕香的记忆时，手上那些浸着糯米汤汁的小伤口也都跟着甜蜜起来了......于是，写下了兀自一人包粽子时的一点儿随想。

一入六月，端午的气息便肆意弥漫。也许是因为我的生日总是伴着端午而至，所以每年我都无比期待这节日的到来。

我生长的东北小城，我猜是因为江河湖泊太少吧，所以北方的端午节，并没有划龙舟那样的传统，但粽子是一定要吃的。在我的记忆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粽子的场景，三十年里仅有珍贵的一次：那是四岁那年的端午节吧，饭桌中间放了一大盆浸了水的白米，大人们围站在桌旁，有说有笑的。在那个场景里，似乎有姑姑们和爷爷、奶奶；其实童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却因此而在我的脑海里，聪慧手巧的爷爷不仅会做好吃的，而且还会包粽子......

再后来，我和父母搬出去单住。父母繁重的工作之余，还要照看我和妹妹两人的起居、学业。那些年的粽子，我竟有些遗忘了，是买着吃的吗？是父母单位分发的吗？还是亲朋好友送来的？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每一年肯定都是有粽子吃的，因为即使再忙再累，这样的传统节日父母绝不会让我们姐妹落下，而我也是偏爱吃粽子的，蘸了糖的白粽子，咬上一口，粽香便随着黏黏的糯米在唇齿间流连，美味极了。

后来上了初中，晚自习时，同桌悄悄从桌下掏出两个粽子递给我，说他母亲包的粽子特别好吃，还热着，特意带来给我尝尝。因为还在上自习，我们只能偷偷地吃，我一手拿着粽子，一手用书本遮掩，趁老师不注意赶紧埋头咬上一大口，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在看书的样子，哪想一口咬得太多，两腮鼓鼓的，嘴巴合上便没法儿再嚼咽，我俩见了彼此的囧相更是忍不住乐，最后不得不用手捂着嘴巴扭过头去，尽快把粽子吃完，只怪我狼吞虎咽吃得太快，竟没尝出那粽子的独道味儿。可是，彼时孤僻内向的我，永远记得那一年的棕香、记得那还微热的粽子带给我的温暖，也永远记得那因分享而带来的快乐、和少男少女之间纯纯的友情。

记忆中比较清晰的家乡粽子，应该是近些年了。出来读书以后每年回家，若赶上端午节，家里总有很多粽子。每逢端午，姑姑都会早早地包了粽子送过来，这便是我家每年端午节的指望了。姑姑包的粽子很大，一个足顶别家俩；似乎也难以想象人高马大、手宽脚长的姑姑能包出小巧玲珑的粽子；但也只有给自己家人包的粽子，才会这么地实惠。姑姑包的粽子不仅个儿大实惠，还很朴素——糯米白棕，有时会裹上一颗红枣。可别小看了这最简单的白粽子，浓浓的糯米香混着芦苇叶的清香，蘸了白糖，吃起来香而不腻，真让人无穷回味。奶奶总是一边吃着一边用东北话说：“呵，你瞅你大姑包这粽子，这么老大，可是舍得了。”有时姑姑送来的粽子太多一时吃不完，便泡在水盆里存着，每次奶奶给粽子换水时就会念叨：“你看你大姑，给拿这么老多粽子干嘛，干吃也吃不完”，可是每年快到端午，奶奶就一边默默叨咕，“这你大姑过两天又得拿粽子来了”，一边盼着、盼着。

也许端午节在北方并不算是隆重的节日，也没有特别的庆祝，就连粽子的品种都显得过于单调，以至于在我的认知里，粽子应该就只有白粽和红枣粽吧。后来到了南方，我可算是开了眼界，原来粽子还可以裹各种馅儿料，除了甜粽子还有肉粽子：五花肉、牛肉、火腿、腊肉，甚至连鸭蛋黄，都可以拿来包粽子，这些五花八门的粽子，往往是商场里卖的，普通人家包的粽子，多是些蜜枣、红豆或猪肉的。

第一次吃南方人自家包的粽子，是和先生谈朋友那会儿来黄石看望外婆时，老人亲手包的。那也是我长大以来第一次看包粽子。只见外婆把棉线拴在椅背，自己坐在小板凳上，老人家包粽子的速度不是很快，但说话聊天的档儿，椅背上却也挂起了几长串粽子。当时我极少去留意包粽子的程序，只知道外婆包的粽子特别特别好吃。那一年我在武汉租房，临从黄石回武汉的时候，外婆给我带上好多粽子，当我分享给室友们一起吃时，大家对粽子的味道和口感啧啧称赞，我像是自己得到了褒奖一样开心。

这以后的好几年里，端午节总有吃不完的粽子。外婆提前把粽子包好，待端午节我们去看望她时顺便拿回来。最有趣的是，假如今年我们特别喜欢吃外婆包的甜粽子，第二年拿到的粽子就多是甜的，但我们偏偏又喜欢上肉粽子了；于是再一年，外婆就会包许多肉粽，而我们喜欢的口味又变了……也许是物以稀为贵，数量少的总是最香的，可是外婆每年都记着我们的喜好，总是想尽力满足我们。现在想想，当初外婆每年要包多少粽子呢？这家送点儿，那家匀点儿，每个孩子都要照顾到，以她并不麻利的速度，这么多粽子是要包多久呢？

忘记从哪一年，外婆好像不包粽子了，对，应该就是从去年开始。去年我赋闲在家，第一次试着自己包粽子，结果完全比我想象中的难多了，耗费了几个晚上，浪费了很多糯米和粽叶，病急乱投医还把先生吼来当救兵，其实他又懂什么；到最后我也只勉强糊弄上几个，好歹算有了过节吃的。我婆婆知道后称赞我第一次就能包成功，而她学了几年都不会，这算是给了我很大鼓励。我包粽子一方面是心血来潮，另一方面是想证明自己心灵手巧，可粽子吃进肚，这才突然想起来，外婆今年怎么没包粽子呢？

转眼，到了今年六月，逛菜场的时候看到有卖粽子了，我便信誓旦旦：今年一定要学会包粽子，包好了还要给家人分点儿！于是，每天买菜时，我都要在包粽子的婆婆那里逗留会儿，就算不能手把手的教和学，但我总是可以免费看和问的。那婆婆动作好麻利，我还没看清楚，一个粽子就已经成形了，而我又是个左撇子，最后只能录了视频回家自己把动作分解了学习。待我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信心满满地开始包时，方知看花容易绣花难，那婆婆看似简单利落的动作，绝非一日功夫……结果可想而知，尽管粽子基本是包成形了，但其中的艰辛和自我否定，让我度过了非常郁闷的一个下午。我不信邪，一个普通老太太都能做好的事儿，我怎么就不行。

反正包粽子成本又不高，无非就是多吃点儿粽子呗。我在菜场看不同的婆婆包粽子，见到不同的包法，便都录下来，回家再反复地看，细细研究。第二天下午，我又迫不及待地开工：把搜集的包法换成左手都尝试一遍，拣一种最适合自己的慢慢揣摩，争取下一个一定包得更好些，就这样我又包出好些肉粽子，总归是比昨天的粽子像模样了，包着包着，也渐渐开始有点儿得心应手了。

陆续包了几天粽子之后，手上不知何时添了许多小伤口，有的可能是被新鲜粽叶边缘划破的，还有的大概是系粽子时被棉线磨破的，双手沾了泡了生抽的糯米特别疼，可是看着一串串包好的粽子，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要给公公婆婆拿一部分；外婆喜欢吃肉，得给外婆拿些肉的；还要给姐姐分一些；我还想煮好了冻起来、用保鲜箱往老家寄一点儿呢！那天打电话给父母说想寄粽子回家时，他们竟一反常态地没有推辞，母亲说，我们有粽子吃，但想尝一尝你包的味道……

我的父母、婆婆都不会包粽子；姑姑如今儿孙满堂，需要她去分心照顾；外婆老了，糊涂了，手脚也没什么力气了，再也不能给我们包粽子了……

是啊，转眼我们竟已到了而立之年，到了组建自己小家庭、追逐自己梦想的年龄……

可端午节时大街小巷四处飘香的粽子，很容易就勾起了人心底那份最绵长、最温暖的回忆，让人停下追逐的脚步。哦，我知道了，原来我想学包粽子的愿望并非是心血来潮，也无意要证明自己多么心灵手巧；这愿望是对在长辈们怀抱中享受到的温暖幸福的滋味的深深留恋；而学会包粽子，也是自己对长辈们一点点力所能及却又实在微不足道的反哺；如果还有什么，那该是面对“当他们老去，我们便再也吃不到手工粽子了”这现状的反思，和一点点文化的传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