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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辛夷次第开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4-25 15:46

转自：沈阳晚报

　　□朱秀坤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这是诗人眼里的玉兰花。很久以来，我以为玉兰就是温润洁白如玉的，雍容而高贵，明媚又清隽，白鸽似地欲飞犹栖在光枝秃干上，衬着蔚蓝的天空，冰清而玉洁，那种光鲜与素雅只能用惊艳来形容。

　　玉兰花的开放很有意思，仿佛只要一夜东风或一场春雨，在某个明丽的清晨，玉兰花“呼啦”一声突然就开了，初生婴儿一般高高兴兴地睁开了眸子，在枝头欢笑歌唱。花形圆润饱满，姿态飘逸似莲，又因其“寒凝大地发春华”的刚毅性格，契合了国人赞慕的浩然清气与刚正高洁的特质，历来是文人士子精神的象征。只是玉兰花期很短，七八天后，再从树下经过，地上已是一片落英堆积，一瓣瓣原本皎洁的花洇上了茶叶色，有了脏污，而树上不多的几朵也是一派憔悴受伤的模样，仍有着淡淡的馨香，叫人顿生惜春之感。

　　知道“玉兰”还有紫色的，是三年前。我在异地，去一家单位找人，一进院子就见有两株高出平房屋檐的花树，枝上开满了深郁的紫花，花开得热闹，却也落寞，有种清冽与苍凉之感，映着江南常见的粉墙黛瓦，似乎还有隐隐的箫音在低回。那一刻不知为何，我胸中倏然涌上一抹乡愁，不知身在何方……三日后再去那里，满树的紫蝴蝶全都香消玉殒，零落成泥。从此记住了世间还有“紫玉兰”，那样冷艳凄迷的紫色。后来才知道那不是玉兰，“玉兰花九瓣，色白微碧”，我看到的紫花是六瓣，应该是木兰花，也叫辛夷或木笔花，可祛风寒又是一味香料。

　　其实明代以前是没有“玉兰”这一叫法的，无论白花紫花统称为“木兰花”。白居易好像特别喜爱木兰花，共有三首木兰诗，如“紫房日照胭脂拆，素艳风吹腻粉开。怪得独饶脂粉态，木兰曾作女郎来”，将花幻化成巾帼女英雄了。王维也写过《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不看诗题以为咏的是芙蓉，并为其空灵寂静之美而感染，其实就是辛夷即木兰花。多愁善感的宋词更是偏爱这花，直接用作“木兰花令”“减字木兰花”“木兰花慢”之类的词牌了，有意思！

　　考究起来，自明代以后，玉兰与辛夷基本是两种木兰科花树了，玉兰可为高大乔木，辛夷则为小乔木或灌木。玉兰开花比辛夷早些，又叫迎春或玉堂春，基本是玉兰辛夷次第而开。当然玉兰也不全是雪白的，又有黄玉兰、红玉兰、二乔玉兰、朱砂玉兰，要将它们与木兰即辛夷区分开，经常会弄疯早春一大拨人。最根本的区别是玉兰九瓣，辛夷六瓣，掰开手指数一数就是。

　　在明代以后的文人眼里，好像辛夷是不大受待见的。大书画家文徵明的曾孙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就不屑地表示：“玉兰，宜种厅事前，对列数株，花时如玉圃琼林，最称绝胜。别有一种紫者，名木笔，不堪与玉兰作婢，古人称辛夷，即此花。”抱有这观念的还有诸如“皎皎玉兰花，不受缁尘垢。莫漫比辛夷，白贲谁能偶？”简直将辛夷贬得一文不值，真是为之深感不平和委屈。

　　玉兰花还可采食。古人眼里是极其清雅的花馔了。《离骚》中便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句子，明人《群芳谱》中也写：“玉兰花馔，花瓣洗净，拖面，麻油煎食最美。”日本的玉兰花天妇罗亦是这么做。明人王世贞还说，“堂前左右各植玉兰五株，花时交映如雪山琼岛，采而入煎”，直接摘下花瓣，油煎即可，“芳脆激齿”是肯定的。便是将玉兰花瓣投入粳米粥中，煮一锅滑溜清口、齿颊留香的玉兰花粥也好。

　　想想，一家人或三五知己在高大的玉兰树下闲坐野餐，春风软软地吹着，玉兰花瓣优雅而下，多情入怀，微醺之际，索性以羹勺般的玉兰花瓣当餐具，餐花饮露，高情雅致，岂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