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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立白杨多悲风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2-18 09:51

说到“杨柳”一词，我们再熟悉不过了。在现代植物分类学意义上，“杨”是指白杨、胡杨等杨属植物，“柳”是指垂柳、旱柳等柳属植物。杨树隶属杨柳科，包括杨属和柳属等。

那为什么叫杨树呢？主要有两种观点。其一，李时珍《本草纲目》曰：“杨枝硬而扬起，故谓之杨。”意思是，这种树生长迅速，高大挺拔，树冠昂扬，应称作“扬树”。但因树属木，恰好“扬”和“杨”读音相同，故写作“杨树”；其二，杨树生长迅速，树冠高大，最能遮阳，应称作“陽（阳的繁体写法）树”。但因树属木，故以“木”代左耳旁“阝”，便成了“楊（后简作杨）树”。只是后一种说法不知古籍出处。

有一个成语叫百步穿杨，出自《战国策·西周策》，曰：“楚有养由基者，善射；去柳叶者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善射者所射的明明是“柳”，但成语中却变成了“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古人常将蒲柳称作“杨”。《说文解字》曰：“杨，蒲柳也。”蒲柳，生长于水边，茎干呈红色，可以做箭杆。晋代崔豹《古今注》曰：“蒲柳生水边，又曰水杨，蒲杨也。枝劲细，任矢用。”蒲柳，质性柔弱且又树叶早落，古人常用“蒲柳之姿”来形容体质衰弱或韶华易逝，典出《世说新语·言语》：“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说的正是这种入秋就会凋零的植物。清代文学家郝懿行在其所著的训诂学专著《尔雅义疏》一书中说：“《尔雅》柽、旄、杨通谓之柳，蒲柳又谓之杨，是皆通名矣。”也就是说，“杨”和“蒲柳”指同一物，两者可通称，其结果是，古人眼中的柳指柳树，杨指柳树，就连杨柳也指柳树，造成“杨”和“柳”不分的情况。

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有不少描写“杨”的诗句，我们必须要根据其语境来判断它们到底是“杨”抑或是“柳”。《菁菁者莪》诗曰：“泛泛杨舟，载沉载浮。”飘荡在河中的小舟，在水中上下沉浮。《采菽》诗曰：“泛泛杨舟，绋纚维之。”杨木船儿水中漂，索缆系住不会跑。这两句中的“杨”显然指的是高大的杨树，因为蒲杨之类的柳树无法用作造船的材料。《采薇》诗中有名句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作依依飘拂状，其柳树特征非常明显，就不可能是杨树。至于《东门之杨》“东门之杨，其叶牂牂”、《南山有台》“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中的杨，特征不明，解释成“杨”或“柳”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又如梁元帝萧绎《折杨柳》诗曰：“巫山巫峡长，垂柳复垂杨。”杨树枝叶并不会呈现“垂”的姿态，可见这里的“垂杨”就是垂柳，此句极言柳树之多，故用“复”字相连。唐代大诗人白居易《钱塘湖春行》诗曰：“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绿杨”即是柳树，西湖白堤上只种柳树，没有杨树。

“杨”的称谓被柳属植物“抢走”了，因此，古人通常以“白杨”称之。北魏农学家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说：“白杨，一名‘高飞’，一名‘独摇’。性甚劲直，堪为屋材；折则折矣，终不曲挠。”白杨树干笔挺，不弯曲。古人对白杨的指称与今人并无太大区别。

白杨树形高大挺直，极易成材，主要分布于东北、西北地区。《韩非子·说林上》曰：“夫杨，横树之即生，倒树之即生，折而树之又生。”白杨树其种易成，叶尖圆如杏，枝颇劲，微风来则叶皆动，其声萧瑟，殊悲惨凄号；其叶变黄掉落，入冬后全株仿佛枯死，状至凄凉。正因如此，文人常用白杨形容悲戚景物，其意象多与寂寞、坟墓或死亡相关。

中国自古就有在先人墓地“封树”的传统，王公贵族中“封树”种植的大多是松树和柏树，而一般平民百姓则主要栽植白杨。《本草纲目》引唐代中药学家陈藏器语曰：“白杨，北土极多，人种墟墓间，树大皮白。”汉代《古诗十九首》中有一首《驱车上东门》，诗中写道：“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主人公驱车出了上东门，遥望城北，看见邙山墓地的树木，不禁悲从中来，便用“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两句写所见、抒所感。只有富贵人墓前才有广阔的墓道，如今“夹广路”者只有松柏，其萧瑟景象依稀可见。陶渊明甚至仿用其诗句写入《拟挽歌辞三首·其三》一诗中，曰：“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唐代大诗人李白在《上留田行》诗中也发出“悲风四边来，肠断白杨声”之叹。白居易曾去看望一位姓高的将军，但见旧宅紧闭，新坟一堆，不禁泪流满面，他在《过高将军墓》一诗中写道：“门客空将感恩泪，白杨风里一沾巾。”白居易还有一首《寒食野望吟》，诗曰：“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诗人见古墓垒垒，春草葱绿，不禁悲从中来。

古代文人多认为白杨与萧瑟、凄凉和死亡有关，而现代作家却一反常态，对白杨颇多溢美之词。著名文人周作人在《两株树》中开门见山地说道：“树木里边我所喜欢的第一个是白杨。”唐弢在《自春徂秋》一文中则直接表明自己的心声，说道：“在秋天里我又爱萧萧的白杨。他是个出色的歌者。风前月下，拖着瘦长的身影，似流浪的诗人，向荒原踯躅，独个儿与地下人为邻。兴来时引吭高歌，更无须竖琴洞箫，有墙下的促织与田间的络纬相和。你不听那曲子吗？郁勃苍凉，如猿鸣狐啼，聆余音哀转，小楼一角，正有人潸然泪下哩。”秋天的白杨成了刚强奔放，却又满腹不平、倍感凄苦的歌者。而我们最为熟悉的当为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他赞美白杨树道：“它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并大声喊道：“白杨树实在不是平凡的，我赞美白杨树！”如果说，茅盾的《白杨礼赞》让我们对普通却不平凡的杨树有了初步印象，那么阎维文演唱的一曲《小白杨》则让我们领略到了杨树的另一种风采和精神：“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微风吹，吹得绿叶沙沙响，太阳照得树叶闪银光。小白杨，小白杨，它长我也长，同我一起守边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