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同州地方,有个叫余家富的人,家里死了个小丫鬟。丫环父母得知后,向州府告了状,说自己女儿突然身亡是余家富谋害的。知州命姓刘的录事参军审理此案,不料刘参军故意制造了一起冤案。
读者一定要问:刘参军为什么要制造冤案呢?原来刘参军曾向余家富商借白银一百两。余家富明知借钱是假,勒索是真;既然表面说是借,也就婉言拒绝了。刘参军怀情在心,正伺机报复。如今,他听了那丫环父母的诉说,心里说:
“余家富啊余家富,你有白花花的银子不肯借给我,此回我要叫你人财两失!”
刘参军这样想就这样做,两只小眼睛骨碌碌一转,假案便制造了出来:余家富主谋,四个儿子帮凶,一起谋害了丫环。余家央人送了他五百两纹银,刘参军还是用一顿棍棒把余家父子屈打成招了。
刘参军心里得到了满足,将审理结果上报了知州。知州命管理司法的推官钱若水复审。
这下刘参军心中倒不踏实起来,立即命心腹去打开那丫环的棺材,加上几刀,不再担忧钱若水验尸,假案岂不成真的了吗?谁知心腹回来禀告,说棺中并没有尸体。这倒奇怪了!刘参军再一想,没有了尸体,钱若水就更加无能为力,也就罢了。
钱若水接案后,对余家父子复审;余家父子并不翻案,只是涕泗不止。这引起了钱若水的怀疑,心想其中必有冤情。他派人去开棺验尸,尸体却又不见。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把案子压了下来,拖着不断决。私下派人四出寻觅那丫环的影踪,或死,或活,有了下落才可明断。
几天下来,不见钱若水的动静,刘参军来找钱若水,脸色十分难看,话语非常难听,说:
“你迟迟不判决,有人说你定是受了余家贿赂,想开脱他们的罪责。”
钱若水并不生气,面带微笑地说:
“此案涉及数人死罪,岂能不郑重?若水正在详察案情。”
知州也催办了几次,钱若水仍我行我素,不作审问。
十天以后,钱若水才去见知州。当时刘参军正在知州面前搬弄钱若水的是非,诬告钱若水如何如何,气得知州大人眼睛也红了,气也粗了,钱若水进来,自然没他好脸色看。
但钱若水装做不曾看出来,要求单独向知州报告案子结果。知州命在坐的人回避,把脸拉得更长,态度生硬地说:
“你讲吧!”
知州心里有盘算:待钱若水把话说完,便宣布不再叫他复审此案了;并且命刘参军查实他受贿之事。
钱若水见知州没叫他就座,知道知州心中有气,便站着说:
“大人,卑之所以压下此案,是在找小丫环…………”
“她不是被害死了吗?”知州打断了钱若水的话,“你到何处去找!”
“卑职已把她找到了。”
知州吃惊地问“怎么?她没有死!人在哪里?”
将在敝处。我马上把她送来见大人。”
知州有些不知所措了,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先前的打算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但对钱若水的话,还将信将疑。
不一会,钱若水便叫人带着小丫环来了。
知州问小丫环:“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小丫环说:“我是死过,却能再活过来的呀!”
知州听了觉得奇怪。
小丫环说出了实情。原来这小丫环与邻家的一个青年后生相好,两人一心想结成夫妇,又怕东家不允,父母反对,于是就想出一条计策:有一种茉莉花根,用酒研磨成汁饮用,一寸花根就可假死一天。如果服用六寸,人还可苏醒过来来,到了七寸就真的死了。她就饮了这种根汁,假死五天,由邻家后生开棺后,两人一起私奔了。如今被钱推官寻访到,知道主人家一家人受牵累,特地来申述明白。
知州一听,才知余家父子吃了冤枉官司,命人把他们带上堂来。
余家父子五人一齐下跪,号啕大哭,说:“若不是大人明鉴,余家岂不灭门了!”
知州把他们搀扶起来,脸露愧色地说:
“你们能得申雪是钱推官之功呀!”
余家富谢过知州大人,匆匆去见钱若水,感谢他救命之恩。不料,他们被拒之门外,手下人传出钱若水的话来,说:
“这是知州大人的恩德,与若水毫无关系。”
父子五人听了更加感动。此后,余家富便乐善好施,求救济穷苦百姓。百姓感谢他,他就说:“你们得感谢钱推官的恩德。”
当然,那刘参军的劣迹被查明后,也得到了处理。
(据宋·司马光《涑水见闻》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