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洋:木棉花开 | 海南作协“春暖花开,昌江木棉红”采风作品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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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开
文|肖若洋
从海口驱车,西行两个多小时,便可抵达昌江。大片大片的云懒洋洋地趴在山峰上,和山一起延绵不绝。向远处细细看去,似乎还可以窥见五指山的巍峨。这里最为吸引人的,并不是云雾缭绕的山峰。若是在二三月份来这里,就能看见昌江最负盛名的木棉花海。
乍一看路边的景观木棉花,倒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好,有点失望,所谓木棉花开,不过是一棵光秃秃的、连叶子都没有的树上开了些许红花,孤零零地,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令人不禁生怜爱心。但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被眼前的胜状所取代。单个的一棵木棉或许有些孤独,但一丛红色的木棉,一片红色的木棉,一山红色的木棉,放眼望去看不到头的木棉出现在眼前时,便足以把你惊到语无伦次。“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这是清时屈大均的诗句。是的,是花组成的朝霞啊!
要论什么地方适合看木棉,最佳处定然是昌化江畔。
昌化江,一条大江从冠绝海南岛的五指山发源,是神挥舞着彩带,落在了昌江和东方两市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地理屏障。昌化江畔,也是望不到头的红。站在观景台望去,蓝的是天,绿的是山,红的是花,青的是水。野花遮住了几只渔船,雕着花儿的游船在江间划着,岸上不时地有顽童拿着石头朝小船打起水漂,有打得远的,溅起的水花有时还跑到游客身上,孩子无邪地笑了,大人也故作恼恨,斥上几句。
晴天来这里自然是好,但却无法见到一些难得的风光。我去时是多云,厚厚的云层在天上挂着,阴森森的,看不到一点希望。大概晴天是最好的吧。只后悔为什么来的时候没有看天气预报,选了这样一个差的天气来。马伯庸先生的《古董局中局》里有“四悔”,悔人,悔事,悔心,悔过。我现在当然是在悔事了。也许是老天眷顾我吧,正当败兴时候,忽而看见云层开了一处口子。惊诧之余,金光慢慢倾洒而下,映在了江上。画啊,这是幅名家的画啊!行走的小船,划过水面的飞鸟,水里的鱼儿,忽然都慢了下来,时间也变慢了,只有金光缓缓泻影在这玉鉴琼田上。所有人都立住了,皆沉浸在了这一片祥和之中。
是神灵的手笔吗?
如果是晴天来,必定看不见这一幕。事实上,就算我后来趁着阴天又去了几回,也还是没能再一睹昌化江的真容,倒是让家母觉得我不务学习正业,给我一顿好骂。
江中亦有美食,善产鱼和虾。小河虾头胖胖的、大大的,整个的放油里炸,捞出后通体金黄,像金粒子。幸有口福,吃了一筷子,鲜香汇聚于一身,是满口的自然风光。江里的福寿鱼也特别大,看着就喜人。是清蒸也好,是糖醋也罢,只要随手一做,均可使人云游到一个崭新的天地。西晋的张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思念家乡的鲈鱼脍与菰菜羹,于是辞官回家,归隐田园。若是让我来做选择,我很可能也会隐居昌化江畔的。
七叉镇的木棉也是极好的。这里与昌化江畔不同,这里只有山和梯田,层峦耸翠,上出重霄。如果说昌化江畔是一幅《千里江山图》,有山有水,气势磅礴,那七叉镇就是一幅细细描绘的桃花源,人们依山傍水,于其中怡然自乐。
从山脚开始,木棉就一直伴随左右,山路两旁尽是木棉树。有些山民在卖着东西,大多是老人穿着黎族服装来卖。有山兰米酒,有酸豆,有烤山鸡。你路过的时候,她们就会笑着用俚语问:“阿弟啊,要不要来一点呐?”即使婉言谢绝,她们的笑容也丝毫不会因此而消失。或许对于她们来说,卖这些东西,只是方便方便游客,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路上没禁住诱惑,买了一小捆酸豆。酸豆就像变异了的豌豆荚,很大,而且是棕色的。付完钱,我挑了一捆酸豆,卖东西的阿奶却说,我挑的那捆有点嫩,太酸了不适合直接吃,只能炖鱼汤喝。让我拿另一捆。我却有些疑惑,在城市摸爬滚打些许年,对于这些还是有天然的戒心。记得曾经在桂林买百香果,那奸商告诉我越瘪的越好,我信以为真,买了五六斤瘪家伙,结果却无法下咽,后悔莫及。
“不用了,我就拿这捆便好。”见此,她也不再说什么,给我装了我想要的那捆。
几步路,便到了山顶。从山顶往下瞧,眼前尽是木棉,漫山遍野地开。若是视力不好的人从飞机上看,说不定还要以为闹山火了。山脚下有梯田,是来时未曾注意到的。山顶有处小凉亭,我坐了下来,一是想呼吸呼吸山上空气,二是实在也有些累,借此歇歇,养精蓄锐。朋友也坐了下来,见我手上的酸豆,馋虫上脑,便向我讨了点。风和日丽,山顶的风熏得我浑身都是舒舒服服的。正当我闭目养神时,却猛地听到一声尖叫:“啊呀妈,酸死我了,你这买的酸豆怎么那么酸?”我微感诧异,酸豆虽然名字有一酸,但我之前吃的却都是甜的。我也掰开一个,一瞧,没熟,里面都是绿的,和市面上买的截然不同。又掰开一个,亦是如此。我看着这捆酸豆,脸上微微有些抽搐,又想起了卖东西那个阿奶。
人心干嘛要一直紧绷着呢?还是放松些好啊。
山脚下的梯田已然插上了秧,绿绿的,应是第二季。青绿的秧苗和木棉长在一起,红绿相衬,是色彩的俗世之恋落在了这里。海南虽然水土环境上支持一年三季稻子,但一般只种一季或者两季。并非是因为懒,而是因为不需要。种两季就能吃得饱饭,闲余时间和东村的朋友打打牌,陪自己的小孩玩玩,又为什么要种那么多季,苦了自己呢?
回首眺望,走过的路已然隐于云雾之中。山里的空气,似乎更加清爽了些;木棉的花,好像又红了一些。顾恺之旅游回来后,描述会稽道:“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我猜,他大抵是没有去过昌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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