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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译：近世俳句七则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1-07 13:46

1.原句——俳人名。为求直观，汉字已训出。

2.假名。请认读五十音或对照罗马音来读。

3.不才拙译。求教。有待斟酌的，或补充的都加了星号。

4.大冈信的赏析放进了引号里面。也有查了注释。

5.有几则实在是爱极，忍不住多写了几句，放在了最后面。如若愿意，请各位对照着看。

春雨や　降るとも知らず　牛の目に来山

はるさめや　ふるともしらず　うしのめに

细雨湿牛目，春色有无中。

此一句，春雨的纤细感尽在其中。似落非落之间，纷扬的雨丝飘落进了牛的眼中。

水底を　見てきた顔の　小鴨かな　丈草

みなそこを　みてきたかおの　こがもかな

弄水鸭儿水底现。

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又抬头好奇张望着的小鸭子。实在感到面孔清洁着看到水底。

猫の子に　嗅がれているや　蝸牛才麿

ねこのこに　かがれているや　かたつむり

椎本　才麿　　　１６５６－１７３８

或許是新雨過後，幼貓懷着勃勃興致嗅着蝸牛。

如何表述这种奇妙的感觉呢，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一个，一猫，一蜗牛。蜗牛缓慢，幼猫好动，幼猫的眼睛却是和蜗牛一样湿润的。一切都好像是新的。

水鳥や　向かうの岸へ　つういつい　　惟然

みずとりや　むかうのきしへ　つういつい

水鸟呀，朝着对岸划呀划。

広瀬　惟然　未詳ー１７１１

「つういつい」实在是太符合水鸟的动作了。惟然是芭蕉晚年的弟子，一位放浪的俳人。此人喜用口语体，尤好拟声拟态词。风格单纯平明。“水鸟”为冬日季语。

这句翻译上没什么讨巧，全在这个拟声拟态词上面。请读者在读音中，感受水鸟奓着羽毛，奋力向岸边游去的身姿吧。

日の春を流石に鶴の歩みかな　　其角

ひのはるを　さすがにつるの　あゆみかな

已是春日如许，更兼闲庭鹤步。

*闻说春日好，白鹤步步高。（笑死了打油诗卻是最贴近意思的）

榎本　其角　１６６１－１７０７

「日の春」即「春の日」元日的早晨，是其角的造语。鹤的步姿实在是华美非常，“不愧是”尽显淋漓赞叹。

雪曇身の上を啼く烏かな丈草

ゆきぐもり　みのうえをなく　からすかな

乌啼沾衣去。寂寥深处，暗雪长云。

*寂寥深，身满乌啼落，暗雪长云。

*身满乌啼落，暗雪长云寂寥深。

内藤　丈草，1662-1704

前书“因去来访庵所作”。先师芭蕉没后，丈草居仏幻庵，追善供养。同门去来来访，二人素日亲睦，围炉夜话，不觉已是天明。“乌啼沾衣去”，却是与此景相合。

雪将落未落中，乌鸦啼叫声已落了满身。「雪曇」，雪未落时，阴沉的天空。「啼く」，特指野鸟的叫声。萧瑟。缘语为「泣く」，尽显惜别之意。

初恋や　灯籠によする　顔と顔太祇

はつこいや　とうろうによする　かおとかお

*燈籠影，君心知我心。

*燈籠影，心相知。

燈籠相照看，

小子不解情語，燈籠深處，卻道心相知。

*初戀啊藏在燈籠下的容顏與容顏

炭　太祇　　　１７０９－１７７１

俳句季语，“灯笼”，指盂兰盆节所用的“盆灯笼”。时值初秋。显出害羞的神色，却又在灯笼的灯影之下慢慢靠近。青涩的初恋二人。

盆灯笼。因形状肖似牵牛花，又称“朝颜灯笼”。墓前供奉。

(不知道此句出自哪位译家笔下，真是妙极。译无可译。)

蛸壺やはかなき夢を夏の月芭蕉

たこつぼや　はかなきゆめを　なつのつき

章鱼壶中梦黄粱，天边夏月。

用以捕获八爪鱼的素烧小壶沉在水底。粗粝的表面映射着月光，夏夜短暂也如一梦，潜藏在壶底深处的八爪鱼编结无常梦境。

水底を　見てきた顔の　小鴨かな　　　丈草

みなそこを　みてきたかおの　こがもかな

弄水鸭儿水底现。

*如同在水底一般，好奇来看的，原来是小鸭子。清澈，清澈。

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又抬头好奇张望着的小鸭子。实在感到面孔清洁着看到水底。

我看着的是，我在水底。先是喙，再是毛绒绒的小脑袋，小鸭子好奇地看着我，柔软的蹼悬浮一般，还在不停划动。这里明亮，却又隐密，谁都不知道我在这儿，只有小鸭子知道。湖水和我们对视的目光一样清澈。

春雨や　降るとも知らず　牛の目に来山

はるさめや　ふるともしらず　うしのめに

细雨湿牛目，春色有无中。

*春雨无知觉地落入了牛的瞳孔

在牛湿润的瞳孔之中，看到细密的春雨。雨没有声音，只是抚摸，却是在牛的清澈的眼中，看见了春天的形状与新生。

“此一句，春雨的纤细感尽在其中。似落非落之间，纷扬的雨丝飘落进了牛的眼中。 ” 看进眼中的或许还有耕作的田地，开阔的天空，在这样的场景之中，时间最不被知道。

一切关乎于光影，与战栗的诗。

草画落风筝。

初恋や　灯籠によする　顔と顔太祇

はつこいや　とうろうによする　かおとかお

*燈籠影，君心知我心。

*燈籠影，心相知。

燈籠相照看，

小子不解情語，燈籠深處，卻道心相知。

*初戀啊藏在燈籠下的容顏與容顏

炭　太祇　　　１７０９－１７７１

俳句季语，“灯笼”，指盂兰盆节所用的“盆灯笼”。时值初秋。显出害羞的神色，却又在灯笼的灯影之下慢慢靠近。青涩的初恋二人。

實在是，不必再多說。按漢字讀下來就好。や：感嘆詞。啊。呀。　と：和。與。

水一樣輕的戀心。是在何處明的燈籠呢。是在夏夜嘈雜的祭典中，還是從幢幢人影中逃出，獨自躲在幽靜的一隅？燈籠映亮着少年少女們的瞳孔，燈籠的熱也燒到了手上。

燈影明滅間，心上人的臉兒看不確切，卻在心中越發明亮了。

初讀此句，讀得是寄，寄る，靠近，聚集。但其實不是這個字，而是夜する、隠する美する等等。每一字都有千種解讀，萬華鏡一般，也迷離了觀者的心。初讀時是寄る，看見的是懷抱燈籠的少女，迎向她明亮眸子的是，少年櫻桃般的嘴脣。實在感到魅惑。不再接近。也許是靜止，只是注視就已經出神了。現在不僅看見少年少女，也看見少女們，也看見少年們，也看見許多的少年少女們。或是懷抱燈籠，或是在燈籠下，或是藏在燈籠后面。這一句，實在是妙極。透過這一處燈籠影，看見許多的燈籠，它們交相輝映，水一樣輕卻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