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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林与智慧之树——穆旦诗《智慧之歌》赏析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1-07 07:15

生命之林与智慧之树——穆旦诗《智慧之歌》赏析

(2019-12-07 18:02:25)

在20世纪40年代的“中国新诗”派诗人群体中，甚至在20世纪的中国现代诗歌发展史上，穆旦都闪现过他的创造光辉。但50年代以来“偏见和积习遮蔽了他的光芒”，直到80年代开始的“文学化石”的发掘运动中，穆旦才被重新发现，但那个时候诗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穆旦从一九五八年起到逝世的二十年间，被剥夺了公开发表作品的权利，而实际上即使是在文革期间，穆旦也并未因政治运动的高压而搁笔，而是偷偷地背着家人写诗。他偷偷地在纸条上、烟盒上、信封上、日历上将自己的感受偷偷地转换成诗行。当1976年“四人帮”倒台后，在穆旦生命的最后时日，他又重新使诗歌焕发出光辉，诗歌的创作火花的迸射。这时期的诗歌不同于40年代的紧张尖锐，而是诗人暮年看待生命的冷静朴素，这背后是诗人无比沉重的痛苦。其中，在《智慧之歌》里，诗人对其回忆、对其生命洞穿的默默吟唱。

1976年，诗人遭遇了一件意外，写入日记只寥寥数语：“1.19晚骑车赴德才里摔下，伤右腿，不能动”。右腿股骨颈折断，而因自己的身份却得不到良好的治疗，长期的卧病与拐行，对晚年的心境笼罩了阴霾。《智慧之歌》写于1976年3月，诗篇开头“我已走到了幻想底尽头，这是一片落叶飘零的树林，每一片叶子标记着一种欢喜，现在都枯黄地堆积在内心” 。一个“已”字，道出了诗人理想或更像是幻想的破灭，“落叶飘零的树林”则写出了垂老之人“生命之林”的残败、几乎接近凋零，生命旅程里的激情、冒险、憧憬等等美好时分都被归结为种种“欢喜”，但现在只能毫无生机地堆积在逝去的回忆里。奠定了痛苦、忧郁的基调，但“更多则是一种含有深沉悲哀的成熟”。后面三节分别以“爱情”、“友谊”、“理想”作为典型“欢喜”，诉说诗人“欢喜”的丧失。笔者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作者实际上对这三种意象分别写了三首诗，诗名也简洁直白地写为《爱情》、《友谊》、《理想》，其中《爱情》的写作年份不详，据推测为1976年，《友谊》写于1976年6月，《理想》写于1976年4月。接下来便是笔者结合这三首诗对《智慧之歌》进行的思考和赏析。

“有一种欢喜是青春的爱情，那时遥远天边的灿烂的流星，有的不知去向，永远消逝了，有的落在脚前，冰冷而僵硬。”爱情是生命永恒的话题，也是生命最美丽而又痛苦的存在。诗人早期在《诗八首》中将爱情分为初恋、热恋、宁静、赞歌四部分，写出了爱情复杂又丰富的过程。他写下：“等季候一到就要各自飘落，而赐生我们的巨树永青”。用他的生命体验和爱情认识，抒写和赞颂了人类生命的爱情。而在后期的《爱情》里，爱情被比作“快破产的企业”，她有阴谋、用手段，雇用美丽的谎言，向人们的头脑推销它的威力，让人们狡狯的欲望都向她供奉，催生出种种复杂而荒诞的爱情故事。爱情有座石筑的银行，人们把信念存放在里面，但它也是那么脆弱，在各种伪装下，爱情的资产早已在悄悄地被抽走。爱情往往是理想中的爱情，但现实的爱情总是会遭受生活的打磨，变得不知去向、变得一片狼藉。这一首和这一节都表达了对爱情幻灭的绝望，爱情在这里破产，爱情在这里流逝。

“另一种欢喜是喧腾的友谊，茂盛的花不知道还有秋季，社会的格局代替了血的沸腾，生活的冷风把热情铸为实际。”1972年8月13日，穆旦一生最好的朋友之一的萧珊因病逝世，《友谊》便是穆旦为萧珊写下的一首追挽和纪念的诗作。在《友谊》里，友谊被比作一件艺术品，有时几乎随风飘去，但并未失落。在诗人眼中，友谊无疑是可贵的情感，使那粗糙的世界也显得如此柔和。但是时代的突变、社会格局的压迫下，生活的冷风将沸腾的热血凝固，将理想的热情化作实际的抑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诗人为了好友不受牵连，怕给人家找麻烦，小心谨慎，很少与亲友来往，连信也少写。茂盛的花不知道秋季的枯萎，如同当年一心想要回国的穆旦不知道“反右”与“文革”的黑暗。

“另一种欢喜是迷人的理想，它使我在荆棘之途走得够远，为理想而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它终于成笑谈。”诗人的理想莫过于创作诗歌、为祖国建设。当初为是否回到祖国的问题，和夫人意见不一，但最终还是说服夫人共同回国。但回国后诗人倾注心血创作的诗歌却因政治原因成为加害于他的凶手，被批为右派、打上牛鬼蛇神的标签，正像他是写的那样“为理想而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它终于成笑谈。”也正如他在《理想》里所写的：“‘我是一个最合理的设想，我立足在坚实的土壤上，’但现实是一片阴险的流沙，只有泥污的脚才能通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