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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花朵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30 22:03

转自：沈阳日报

□朱秀坤

野蔷薇随意开放在乡野间，并没人在意。春天的田头水湄，繁星似的各种艳丽花朵太多，谁会去注意到素净的野蔷薇呢。但你若肯停下来认真观察一下，会发现这花不但清芬怡人，雪白的花朵开在河畔沟旁、阡陌林下，自有一种清新出尘之美，大有让人见之忘俗的韵味。

在我的记忆河床上，却丛生着一簇野蔷薇，不只有雪白的花朵、芬芳的味道，还有忧伤的爱情，更因为我们曾经品尝过它的青嫩枝条——那是我缺衣少食、唯独不缺闲情与快乐的童年生活啊。

那时候我们一贫如洗，也馋，但哪有零钱买零食。大自然却从不亏待我们，常常给予丰厚的馈赠。夏秋的瓜果玉米花生自不必说，冬天还可挖到指肚大的野荸荠或一截截雪白的芦根，甜滋滋的真解馋，春天的茅针更是舌尖上的美味，还有青白榆钱喷香槐花。后来学到一篇课文，作者写“刚抽出嫩条还没打花苞的蔷薇枝，把皮一剥，我就能吃下去”，一下启发了我们，原来野蔷薇能吃啊，或许滋味还不错？遂兴冲冲地去田埂上掐了刚长出的青嫩枝条，剥皮，去叶，抽出嫩心，嘿，有丝丝的甘甜，散发着特殊的清香，还真是让人贪恋。不过享受这等口福的时日太短，春天的野蔷薇长得很快，嫩枝稍一变老长硬，就变得有些苦涩，不好入口了。

野蔷薇是乡间的常见灌木了，林边田间，水湄沟畔，长得一蓬一蓬的，开洁白的花朵，一簇簇的极是茂密，香气沁人心脾。但枝上有刺，扎手。庄户人更嫌它占地皮，并不待见，倒是些爱美的村姑会小心采上大把，插在豆青的瓦罐里，作了案头清供，给竹篱茅舍添一分清雅与亮丽。若是实在爱它，也会移植到日日经过的路边，“绕屋桑麻槿作篱，当门一树白蔷薇”，别是一番农家风情。也有时，上工了，收工了，路过一丛野蔷薇，随手摘一两朵凑到鼻尖上闻闻，那种淡雅的清香真好。却不敢插上辫梢的，乡间除了栀子花，有“白花不上头”的说法。

雪白的野蔷薇就和顽强的灌木一样，年年岁岁，不停地谢不停地开，像不甘平庸生活的乡间少年。但它终究是宁静而寂寞的，如诗人所写：这些宁静的花朵/已沉淀在我的血液里/积聚成残留的青春/白蔷薇，岁月的大地上/你是我寂寞的回望。

这花要么不开，一开就是一团团一簇簇，从不惜力，很是泼辣爽利，应属于勤花了。但开在寂静的田埂上、雨雾中、月光下，总有一种落寞之感，美得让人心疼，或许真如沈从文所言，美总是愁人的。情窦初开的大姑娘小伙子也会在河边的草垛旁幽会，面对一大丛野蔷薇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也会抽了野蔷薇的嫩枝条，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算作乡间恋人的甜美零食吧，汁液饱满得就像他们的爱情。后来小伙子为了理想与前程，随师父去了远方的城市，姑娘面对黄昏时簌簌而落的一瓣瓣白花，想到过去的好时光，只担心自己的爱情也会如落花凋零。

花开，花落，野蔷薇的花期并不长，花谢了春天也就结束。清风中，一瓣瓣，三五瓣，缓缓飘落在地上，尘土也香；漂泊在水中，一河清芬。那入了水的，不知会流向何方。一生一世一花开，一朝一暮一浮生，让人有些惆怅了。

二十四番花信风，开到荼蘼花事了。意为此花过后，再无花开，它一开放就到了终点。有人说荼蘼花又名悬钩子蔷薇，实际就是带刺的野蔷薇，雪白，单瓣，清香淡雅，花落时节恰逢绿肥红瘦的春暮——可不就是我们惯常见到的野蔷薇么？它的开放便是百花的极限，余韵了矣。让人感伤的野蔷薇啊，还有姑娘追求的幸福爱情……

后来知道，这隐居乡野的植物也有药用价值，单瓣白花的儿时旧相识被叫作“白残花”，有理气健胃、清暑解渴及止血等作用，果实又叫营实，利尿通经的，根则能祛风活血，叶子可治肿毒——这毫不起眼的野东西，竟然全身是药。

野蔷薇的花语，就是浪漫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