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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之后的故事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29 21:38

在张爱玲笔下，所有鲜艳的、美好的情愫最终都在时光漫长的碾压下散作一地灰烬，空余徒然回首时悠长的一声叹息。《郁金香》这篇爱情小品在张爱玲的作品中并不起眼，它淡淡地拂过，却将无尽的怅然填补在留白处。

公子哥与丫鬟的爱情故事并不少见，但大多如同蝶恋花一般，过季花谢之后就烟消云散。正如故事中宝馀（多巧，正和那个风流多情人的名字谐音）对金香的感情一般，未经世事的轻浮少爷只是通过调戏丫头获得心理上对于接触女性的满足感，他的一切快乐都建立于不平等的主仆关系上。在他眼里，金香多半就像那只叭儿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伤害她、欺辱她也不会带来沉重的负罪感。

宝初爱慕金香，却是把她当做平等的人来对待，一切发乎情止乎礼。但封建家庭的枷锁还是像红木框子一般，“沉甸甸的压在轻描淡写的画面上”，他习惯了忍让和沉默，习惯了寄人篱下和接受安排，即使爱得再深，也不能给心爱的人许下承诺。更何况他并不坚定自己的心意，许诺的话一说出口就感到后悔，反而是金香更加实际，空中楼阁般的美好承诺也抵不过为爱人钉好一床棉被，制作一份证件夹。

故事在后半部分将重心转移到宝初身上，世事流转，平淡的生活依然要踏实地过。哪怕是金香，做太太的终究会失去魅力，成为留在唇角恼人的白米粒。相同的结局，却因得不到而更增吸引力，回忆往往是那个喜欢添油加醋的说书人，带着熟悉的口吻。不自觉中，错过的就隐匿在心中一角，盘亘成疯长的心结。

宝初与金香的重逢，颇有戏剧性色彩：在牙医诊所一间狭小拥挤的老式电梯中，过去熟悉的面孔却已混杂在面目相似而模糊的中年妇人之中。听到她名字时一霎的心动也随着电梯上升时时明时灭的花的剪影而渐渐暗下去。在杜拉斯的《情人》中，那句“和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是沧海桑田后感情郁积的爆发，但生活更常见的情况还是在柴米油盐中被磨去激情的平淡。“可见如果是她，也已经变了许多了，沉到茫茫的人海里去，不可辨认了。那麼，不看见也罢。”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只能徒增心酸和伤感。金香和错过的那段情愫早已跟随着那个证件夹子一同被宝初抛在脑后，最终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人生的所有琐屑、不堪、辛酸和无奈都是如此，淡淡地点缀着本已足够艰难的生活。回首观望，那徒步跋涉过的泥泞已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平，亦无风雨亦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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