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篇——关于凌霄花及凌霄近似种

1、从“蔓木四品”说起

在我国传统园林花木中，有个蔓木四品的说法，又称四大藤花，即指紫藤、凌霄、忍冬、葡萄。自古以来，这几种均为优良的垂直绿化花木，广受各地民众的青睐。

其中，紫藤居四藤之首，为春花树种，花开时候犹如万千紫蝶飞舞，李白《紫藤树》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而凌霄，则为夏花树种，堪称四藤之最，它以柔弱的身姿，扶摇直上，只为在高处凌空绽放，花开百日有余，故有“凌霄为树簪红花”的美誉。

在几年前，本人曾选购的几株凌霄苗，栽种在诸暨山下湖厂区南侧的一堵矮墙边，其中挨着紫藤树的那丛凌霄长势最为茂盛，如今已进入盛花季。橙红色的凌霄花，次第开放着，点缀着那片藤蔓郁郁的绿墙。

凌霄花，为常用的花类中草药，药典品种，历来为活血通经的妇科良药。如元代浙籍医学大家朱丹溪，在其《本草衍义补遗》谓之：“凌霄花，治血中痛之要药也，且补阴捷甚，盖有守而独行，妇人方中多用何哉。”

2、凌霄之本草渊源

凌霄，古名紫葳，始载于《神农本草经》，为中品。《神农本草经》曰：“紫葳，味酸，微寒。主妇人产乳余疾，崩中，㿂瘕血闭，寒热羸瘦，养胎。生川谷。”虽仅28字，却也道明了其性味、主治及生长环境，后世有所循也。文中的“养”即指生育，含催生的意思。

李时珍释其名曰：“俗谓赤艳曰紫葳葳，此花赤艳，故名。附木而上，高数丈，故曰凌霄。”开花赤艳，枝蔓高挂，足见其风姿脱俗，气概不凡。

早期紫葳入药，用其花、茎、叶。如苏恭《唐本草》曰：“此凌霄花也。连茎叶用。”而后世医家多用其花，如宋代苏颂《本草图经》曰：“其花黄赤，夏中乃盛。今医家多采花干之，入女科药用。”

李时珍认为，花根同用；并对紫葳各部位的功用做了进一步的归纳，《本草纲目》曰：“凌霄花及根，甘酸而寒，茎叶带苦，手足厥阴经药也。行血分，能去血中伏火。故主产乳崩漏诸疾，及血热生风之证也。”

《医学正传》用凌霄花以治疗通身风痒，曰：“凌霄花为末，酒服一钱。”应与其能去血中伏火、主血热生风之证有关。

1963年版《中国药典》收载凌霄花，来源为紫葳科植物凌霄Campsis grandiflora (Thunb.) Schum.干燥花。栽培或野生，主产于江苏、浙江等地。7～9月采摘，晒干或用微火烘干即得。

后来，由于考虑到本土凌霄种植较少、产量低，难以满足日益增量的药用需求，而源自国外引进的园林植物美洲凌霄的栽培越来越多，产量较大，故自1985版起的各版《中国药典》，凌霄花的基源植物新增美洲凌霄Campsis radicans (L.) Seem.，即其来源为凌霄和美洲凌霄的干燥花。

凌霄花的大致性状为：凌霄花，多皱缩卷曲，完整者长3～5.5cm；花萼钟状，长约2cm，棕褐色或棕色，质薄，先端不等5深裂，裂片三角状披针形，萼筒表面有10条纵脉，其中5条明显；花冠黄棕色或棕色，完整无缺者展平后可见先端5裂，裂片半圆形，下部联合呈漏斗状，表面可见细脉纹，内表面较明显。气微香，味微苦、酸。

美洲凌霄花，完整花长6～7cm；花萼较短，约为花冠的1/3，黄棕色或淡紫红色，硬革质，先端5等裂，萼筒无明显纵脉棱；花冠黄棕色，长5.8～6.5cm，内表面具深棕色脉纹。余同凌霄花。

药用之凌霄花，均以完整、朵大、色黄棕、无花梗者为佳。

3、植物之凌霄与凌霄属

按《中国植物志》，紫葳科凌霄属植物均为攀援木质藤本，以气生根攀援，落叶，叶对生，为奇数1回羽状复叶，小叶有粗锯齿。凌霄属包含2种，即凌霄与厚萼凌霄。后者俗称美洲凌霄。

也就是说，凌霄属系气生根攀援的藤本植物，无卷须，叶为奇数1回羽状复叶，易与其它属相区别。

凌霄Campsis grandiflora (Thunb.) Schum.，别名紫葳、倒挂金钟、中国凌霄、苕华（神农本草经）、堕胎花、白狗肠（广西）、搜骨风等，落叶攀援藤本，茎木质，表皮脱落，枯褐色，通常具气生根。叶对生，奇数羽状复叶，小叶通常7～9，卵状披针形，长3～7cm，宽1.5～3cm，先端长尖，基部不对称，两面无毛，边缘疏生7～8锯齿，两小叶间有淡黄色柔毛。

花橙红色，由三出聚伞花序集成稀疏顶生圆锥花序；花萼钟状，质较薄，绿色，有10条突起纵脉，5裂至中部，萼齿披针形；花冠漏斗状，长约5cm，直径约7cm。蒴果长如豆荚，顶端钝。花期6～8月，果期11月。

浙江省内各地有栽培或野生，分布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及广东、广西、贵州，日本也有栽培。

美洲凌霄，在《中国植物志》里名为厚萼凌霄Campsis radicans (L.) Seem.，又名杜凌霄、北美凌霄等。

与前种凌霄的区别在于小叶9～11，小叶片下面被毛，花萼裂至1/3处，裂片短，卵状三角形。

据有关植物分布与演化发展方面的研究，美洲凌霄起源自中国凌霄，是中国凌霄引种至美国多年后，因物候变迁，变异为美洲凌霄。后来，被重新引入亚洲，包括中国内陆。

美洲凌霄易栽培，气生根多，萌蘖力、萌芽力均强，花期长，产量高，为园林栽培中较为常见藤本树种。

近些年来，在园林中其实还可遇见本属植物的第3种凌霄花，即红黄萼凌霄Campsis × tagliabuana，又名杂种凌霄。红黄萼凌霄为凌霄与厚萼凌霄的杂交种，性状介于凌霄和厚萼凌霄之间，具有凌霄花朵较大的优点，也具有厚萼凌霄抗性较强的长处。

杂种凌霄（红黄萼凌霄），有小叶9～13，叶背脉被毛。花萼呈黄绿色，为革质，纵肋不明显。花冠筒呈钟状，花为橘红色，花冠直径6～6.5cm，着花繁密，花期为每年的6～9月。

简而言之，凌霄（中国本土原生种）的小叶无毛，花橙色为主，萼薄、绿色、有棱、萼齿长，花筒较短，花冠比厚萼凌霄大。而厚萼凌霄（美洲凌霄）的小叶背面被毛，花橘红色，花萼厚肉质、橙红色，萼齿短，花筒较长，花冠比凌霄小。杂种凌霄，则花萼筒似厚萼凌霄、裂片似凌霄，花冠似凌霄，花筒长介于两者之间，叶背脉被毛。

据本人观察，目前在园艺栽培中，凌霄原生种一般不多见，常见的为同属的厚萼凌霄与杂种凌霄。

4、凌霄花之近似种

随着我国经济的持续发展与繁荣，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园林绿化事业发展迅猛，同时也陆续引进了许多绿化树种，进一步提升了园林绿地的生物多样性和景观多样性，装点着我们的美丽家园。

就凌霄花来说，除了上述几种，近年来尚有其它几个同科近似种，如硬骨凌霄与非洲凌霄等植株的俏丽身影，有时候或在转身回眸间，攸然来个惊喜的遇见。

硬骨凌霄Tecomaria capensis (Thunb.) Spach，为紫葳科硬骨凌霄属植物，也就是说，与凌霄是同科不同属，形态特征等方面有所相似。两者的主要区别，凌霄属为落叶木质藤本，雄蕊、花柱内藏，而硬骨凌霄属为常绿蔓生小灌木，雄蕊、花柱伸出花冠外。

硬骨凌霄的茎多分枝，枝带绿褐色，常有小瘤状突起。叶对生，奇数羽状复叶，小叶7～9，边缘有粗锯齿。花组成顶生、具总花梗的总状花序，花萼钟状，筒短，5裂，裂片三角形，花冠橙红色至鲜红色，漏斗状，弯曲，蒴果长线形，略扁。花果期为春夏之季。

因其状似凌霄，但直立不须扶持，故名硬骨凌霄。硬骨凌霄又名洋凌霄、红花倒水莲等，原产南美洲等热带地区，在我国南方有栽培。

硬骨凌霄以茎叶、花入药，能清热散瘀、通经、利尿，《全国中草药汇编》与《中华本草》有收载。

非洲凌霄的花，不同于前述几种的橙红色，它是紫色的花朵，乍看稍类似于泡桐花。故，非洲凌霄又名紫云藤、紫芸藤等。

非洲凌霄Podranea ricasoliana (Tanfani) Sprague， 为紫葳科非洲凌霄属植物，常绿半蔓性灌木，高1～2m。叶对生，奇数羽状复叶，叶柄具凹沟。花期秋至翌年春季，圆锥花序顶生，花冠漏斗状钟形，先端5裂，粉红到紫红色，喉部色深，有时带有紫红色脉纹。

非洲凌霄，原产于非洲南部，中国福建、广东等地有引种栽培，性喜温暖至高温气候。

记得本人首次遇见花期的硬骨凌霄，是在杭州的燕子湖湿地公园。而遇见非洲凌霄，则完全是一个意外。

那是一次去爬萧山百药山时，凌晨，在楼塔某村口顶着寒冬刺骨的风，等待着同行者，回头瞧见这丛奇特的凌霄花。它倚着墙边，静寂无语，不惧寒风，绽放着紫色的花儿，似乎在静候着赏花人的亲临。

5、药用之凌霄根

凌霄根，未见浙江本地适用的法定药用标准。李时珍《本草纲目》认为，花及根功同。《浙江植物志》曾提及凌霄的药用价值，曰：“（凌霄）花阴干后可作通经利尿药，根可治风湿痛、跌打损伤。”

早些年在经营中药房时，我曾多次碰见有人来购买倒挂金钟根（即凌霄根）的，用以治疗风湿痛。通常会告知没有凌霄根，只有凌霄花。有的会配了些凌霄花回去，有的配不到就回转了。也曾去城墙根挖过几次凌霄根，给予急用的病人。

在部分省区的中药炮制规范中，也收载凌霄根。如《上海市中药饮片炮制规范》，凌霄根的来源为紫葳科植物凌霄或美洲凌霄的干燥根。全年均可采挖。加工时切成薄片，干燥。

凌霄根的大致性状为：呈类圆形或不规则形的片状，直径1～3cm，外表皮土黄色或土红色，具纵皱纹，有的可见支根或支根的断痕。切面皮部棕色，木部淡黄色，纤维性。质坚。气微，味淡。

凌霄根入药，能凉血、祛风、行瘀，通常用于治疗血热生风、身痒、腰脚不利、痛风等症。

另外，在广西炮规中，收载的药名为白狗肠，来源为紫葳科植物凌霄Campsis grandiflora (Thunb.) K.Schum.的干燥根，也即凌霄根。只是其基源植物，并未包括美洲凌霄。

各地炮规对于凌霄根炮制时的片型工艺略有差异，如上海为薄片，广西（白狗肠）为中片；宁夏只说是切片，无具体片型要求。

6、另说泡桐花

凌霄花的伪品，常见为泡桐属的花。泡桐花与凌霄花极为相似，应注意鉴别。玄参科泡桐属植物有多个种，如毛泡桐、白花泡桐、华东泡桐、台湾泡桐等，大多为速生树种，也是优良的绿化造林树种，而广为栽培。

其中，《中华本草》收载的泡桐花，源自前2种，即毛泡桐Paulownia tomentosa (Thunb.) Steud.、白花泡桐Paulownia fortunei (Seem.) Hemsl.的花。春季花开时采收，晒干或鲜用。

泡桐花的显著特征为，花冠颈部弯曲，内有紫黑色斑点，萼裂片被毛茸，花冠具毛。泡桐花入药，性味苦、寒，能清肺利咽、解毒消肿，而与凌霄花功用有异，不得混用。

7、其它

清代文人李渔，号笠翁，金华兰溪人。他对于凌霄花颇为欣赏，曾曰：“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并以为，“望之如天际真人”。

记得有一次去兰溪采摘杨梅返程时，特意寻至兰阴山麓的芥子园，拜谒李渔先辈之遗风。在园内戏台边、围廊青瓦上，远远地望见了凌霄花开，如红云氤氲的样子。

让记忆再往前推，以前在嵊州某单位每月去趟银行，常会发觉工资存储卡的明细上又盖上了红色的“凌霄”两字，那是银行职员的印章。随即，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凌霄花的倩影来。

凌霄属的属名“Campsis”，源自希腊文“kampe”，词意为“弯曲”，指的是本属植物生有弯曲的雄蕊。故凌霄属的雄蕊、花柱内藏，不像硬骨凌霄属的雄蕊与花柱均伸出花冠外。

早先，曾有学者研究后指出，凌霄花和美洲凌霄花成分不甚相同，美洲凌霄花能否作凌霄花有待进一步研究。但后来鉴于本地种凌霄花资源匮乏的现状吧，使用美洲凌霄花入药已是大势所趋了。至于杂种凌霄，既然父本与母本均为药用基源，那么该杂交种的花作为凌霄花入药，大抵也是应当的。

凌霄在烈日的炙烤下，蓬勃向上，且花开绚烂，似乎专为炎炎夏季而生，不畏酷暑，令人心生敬佩。

宋代诗人贾昌期以“披云似有凌云志，向日宁无捧日心”，来盛赞凌霄的志存高远、执着向上。是的，志当存高远，行当积跬步，让我们不忘初心、一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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