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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标本》汤谷扶桑　^第1章^ 最新更新:2016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26 18:16

第一章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各式行李、疲惫不堪的人们、散不掉的汽油味，让这个巨型开放式的公交枢纽闷到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停。站在队末，许和打开离校前缓存好的视频，调高了耳机的音量，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周五的傍晚——这是在市区工作、学习的人们，返回县里的固定时间。尽管多次加车，乘车的人还是爆满。为了防止插队，最终在两次改建后，竖起近一米高的隔离栏。出于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回旋排队的考虑，形态像一个迷宫，回环很复杂。
　　有时你会觉得，已经离上汽车的入口很近了；然而随着队伍再缓慢推进一段，又一下子远了。
　　就是这样，在最后一个拐弯，许和习惯性抬起头顺了一下头帘，顺便揉一揉长时间盯着屏幕，有点酸涩的眼睛。然后，她看到一张好像在发光一样的、带着笑意的脸。
　　怎么可能是在发光呢？可能是汽车灯光的照射，再加上他天生就很白的皮肤。她的思考停顿在了奇怪的地方，脑子乱成一团，陡然间，似乎血压都升高了。
　　“这种时候竟然没有戴眼镜……”这是首先在许和脑海中蹦出的想法。近视眼虽然让她的世界变得更具朦胧美，但是这种需要看清的时刻却只能干着急。
　　随后她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不属于那类带着眼镜会显得更知性的类型，只会现出一脸呆相儿。
　　但是看不清是不是他……
　　“是他！”这样的想法，掠过平静如水面的心底，带起层层涟漪。她没有理由地相信这个直觉。
　　许和这样想着，终于意识到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会不会认出我？”
　　在那个激灵还未沿着脊椎到达头顶之前，她再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戴着遮住大半边脸的医用口罩，并且发型不同于学生时代。仅凭一双眼睛，对方应该很将她难认出来。
　　最最重要的是，有几年没见了。
　　这一切杂念在一瞬间呼啸而过，她也在这期间面不改色地迎面走到他跟前，转弯，背向他，继续随着队伍缓慢接近乘车入口。
　　他真是，像从过去走出来一样。
　　身高和脸型好像都没什么变化。不同于以往的是，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刚才好像在忍住笑意，却还是流露出来一样。
　　——是在等女朋友吗？
　　这样一想，心情没来由地低落了几分。
　　也是，他的身边总是女孩子环绕，和一个本地的女孩交往，周末一起回家，想想再普通不过。
　　胡思乱想中，许和已经刷卡，上车，挑了一个靠门的两人连座安顿下来。同位已经有人了，是一个正在划手机的女白领。
　　许和把书包放下来抱在胸前，这样坐着舒服一些。接着抬起头，很意外地看到了他的脸就在不断挤进车厢的人群中。
　　竟然会和他坐一班车啊……
　　还以为他会在那里等人等很久，没想到这么快。
　　这样想着，目光落在他身后——没有想象中娇小的身影，视线中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斜挎着包跟在他的后面。
　　嗯？
　　原来是在等朋友啊。她不禁暗自嘲笑自己不靠谱的猜测。再暗暗吐槽：等朋友何必露出那种站在公园等待女友到来的幸福表情……
　　好巧不巧，他们选择坐在了并排的另一侧。
　　许和突然开始觉得，有一点紧张。那种……曾经蔓延两年，挥之不去的感受，一下子又回来了。
　　汽车很快就启动了，陆陆续续经过几站，过道也站满了人，扭过头也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肩膀。
　　他同朋友低声交谈着，但是车里太嘈杂，许和竖起耳朵也听不清。索性把手机音量关掉，假装闭目养神，凝神听了半个多小时，也只听到了“钱”“马上”“办手续”等等几个词。大概是说实习或者工作之类的事情。
　　他初中毕业以后去了职高。而她，按部就班地上完高中，大学，仍然生活在象牙塔里。这些词，让她有了一种奇妙的距离感，非但没有增加了解，反而愈发感到两人如今的生活有多么遥远。
　　听不清……要是耳机变成助听器就好了。她沿着靠背向上蹭了蹭，周围的一切似乎远去了一些，她的世界好像变成了漂浮在虚无的宇宙中一样，在不远的另一个坐标，他存在在那里。就好像可以被强烈地感知一样——这当然是错觉。
　　然后，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那是，四年前的九月。
　　记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不过只是经过了4年，别说细节，很多事情，脑海中竟然完全失去了印象。比如初一那一年，不论开心还是伤心的事情，统统都模糊成一片了。
　　但是想到他，总要不自觉的追寻记忆的开端——是不是有一个不平凡的相遇？是不是那时候一切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萌芽？这样追问自己的记忆。
　　然而事实是，关于他的回忆非常零星。那时，她刚刚进入初中，思维方式还停留在小学，满脑子是父母那里来的，听老师话，好好学习的叮嘱。在大家迅速走向心智成熟，渐渐懂得人情世故的时候，她却还不可思议地停留在上个学生时代，就像一只顽固的犀牛。
　　现在想来都非常难为情。
　　其实，她很清楚，否定这部分过去，等于否定自己。但是不可避免的，当人们长大以后，总会对于小时候某个阶段抱有难言的感受。释然者能微微一笑，纠结者恨不能将其掩埋。
　　只能大概地记得，是开学后不久，某个下午。许和是语文课代表，抱着一摞语文作业，跟在语文老师身后走进了教室。老师伸手拿过横放在最上面的几本作业，开始点名表扬。当她拿起最后一个本子的时候，先是打开，面对着同学们展示了一下，随后念出了封皮上的名字“花—名—”然后笑着说，“都说字如其人，字这么清秀，让我看看，人是不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哈哈哈哈哈，我刚开学也以为是女生……”
　　“字如其人，哈哈！”
　　“不过确实长得很清秀啊！”
　　“对啊，眼睫毛可长了……”
　　……
　　教室里一片哄笑，她和老师一起茫然，然后在大家的笑声和议论中才知道，这个名字竟然属于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个男生。她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下课发作业本，到这个名字时，她走到他的桌边。那时候的许和，还对性别之分，没有太多的概念。
　　突然想起了“睫毛很长”这个评价。
　　于是微微倾身放下作业本的时候，冲他抬起的脸凑了过去，仔细研究了一眼，内心得出了“确实很长啊”的结论，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那时候，他是不是吓了一跳？
　　那时候，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那时候，他是不是对自己留下了最初的印象？
　　这些无解的疑问，大概怎样都无所谓吧。重要的是，那是记忆中，唯一一次，她以一种绝对平等的心态出现在他面前。而不是陷在污泥里，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