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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护士：特殊岗位的别样青春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25 12:39

信阳市北京大街南段，就是信阳市精神病院。在那里接受治疗的300多名病人，多是重症精神病患者，伴随着狂躁、伤人、自杀等过激行为。和其他医院一样，他们的身边也有一群“白衣天使”——护士，但与普通病房护士相比，他们承受着更多压力和别样经历。10月11日，东方今报记者来到信阳市精神病院，体验该院护士工作，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也收获了不少意外。

东方今报记者王姝/文章继军/图

【意外之一】

与病号零距离接触

护士不惧危险

在记者的想象中，精神病院不仅有铁窗子，还应有手持电棍的防暴警察，医护人员和病人之间大概仅限于治疗时的接触。令记者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医护人员与病号几乎零距离接触，即使病人发病，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10月11日早晨七点半，记者来到精神病医院5病区。这个区域是全护理病人，病患因无人照顾，需要医护人员全程陪护。4名医生，17名护士，照顾着这里的96名病人。陈月秋是其中一名护士，今天她负责值班。

八点，医护人员交接班和早会。前一天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交代了每一位病人的情况，并针对治疗方法进行讨论。随后，医护人员整理患者床单，并检查是否藏有危险违规物品。

“一切可能对他自己或别人造成伤害的物品，都不能留在身边，甚至是牙刷和玻璃镜片的眼镜，都要保存在我们这里。病号服、鞋子等生活用品都是统一的。”陈月秋说，很多患者存在伤人、自杀倾向，护士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经历。“医护人员因工作原因包扎伤口、钉钢钉都不是稀罕事儿。”陈月秋伸出左手，手背上一处牙印隐约可见，“这是患者发病时咬的”。患者辱骂工作人员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甚至有人朝医生泼开水，在发病时吃大便、递到工作人员嘴里……

这里唯一控制患者的工具，就是绑住他们的布带。病人发病被绑在床上时，医护人员每隔一会儿就会帮他们换一个姿势，防止手脚发麻和酸痛。“作为精神科的医护人员，我们知道患者发病时，行为不受自己控制，即使遭遇伤害，内心更多是同情，而不是愤怒。”陈月秋说，“患者平时对我们很依赖和信任，因为大多数精神病者发病是周期性的，来接受治疗也不是一次性的，他们和医护人员共处的时间很长，有的长达20多年。”

记者跟随陈月秋来到活动室兼餐厅，这里有桌椅和一台电视，六七十平方米的房间内挤着五六十名患者。一些患者开始喊医护人员，询问困惑，或者单纯打招呼。他们中的多数眼神是友善的，并没有仇视或者防备。

突然，一名患者冲到记者面前，激动地说：“我是一等功伯爵，被政敌囚禁在这里，你赶快曝光他们，把我放出去。”护士刘旭霞立即挡在记者前面，对他说：“好好好，让她记下你的名字，回去进行调查。”记者写下他的名字，随后王某某在护士的劝导下离开。“他有比较严重的幻想症和受迫害症，平时自言自语比较多，夜晚喜欢对窗子说话。”刘旭霞告诉记者。

九点，医护人员带领患者到治疗区分别接受无抽搐电休克和经颅磁治疗，患者在接受治疗时很安静，偶尔还与医生交流。

这里每一个区域都是封闭的，钥匙在医护员手中，有人进门后立即落锁。陈月秋说，为了保护同事们的安全，与患者接触时尽量不单独行动。“十几年前就发生过患者绑架护士，想抢夺钥匙逃走的事情。”陈月秋说。

【意外之二】

患者是弱势群体

需要安慰和陪伴

十点，记者跟随陈月秋来到综合活动室。室内有人下象棋，有人练习拳击，有人打乒乓球，有人在唱歌，医护人员与患者一起娱乐，气氛与一般活动室无异。

一名患者对摄影师的相机产生兴趣，上前问：“这个相机多少钱？”摄影师应答了一句，一名护士上前阻止：“某某（患者名字），他们正在工作，不要打扰。”患者站在原地看记者往前走。“这个人有狂躁症，非常希望和别人交流，”陈月秋说，“这个病人很可怜，他发病时杀了全家，现在没有什么亲人。”记者听到后一句话，出了一身冷汗。

由于陌生人的闯入，原本唱得正起劲的患者扭捏起来。陈月秋上前唱了一首《女人花》，博得大家的掌声和喝彩。其间，有患者在后面喊：“陈护士，我爱你！”“再来一首！”陈月秋将话筒递给一名患者，让他们唱。

“患者有时候很像小孩子，和他们打交道要注意度。”陈月秋说，“尽可能满足他们的合理要求，让他们信任、尊敬你，又要保持一定距离感，让他们有一个遵从医嘱的概念，不至于耍赖皮、耍心眼。”

“对待狂躁症患者需要有耐心，听他说话；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给他找点事情做——他有能量需要释放。”陈月秋说。

“一些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患者，常有不安全感，他们更愿意住在和医护人员只隔着一个玻璃窗的重点监护病房，发病时需要医护人员的安慰和陪护。”

陈月秋告诉记者，全护病房的患者，不少都已经被亲友放弃，邻里更是避之不及。“在这里他们能找到同类，但是又希望回归正常的生活；当真正回到家中时，又不得不面临各方面的压力。”陈月秋说，每一位患者，都有着自己的痛苦和无奈，医护人员除了要帮助他们，还要与患者家人做好沟通。

就在不久前的10月6日，这里还发生过一起患者自杀事件。“我们三个人值班，夜间每15分钟一巡查。其间发现某某（患者名）竟然将自己吊在上面，我们立即进行了抢救。把患者抢救过来，才知道他在家中已自杀多次，他的家人并没有说过。患者说，就是想在医院死，这样更安心。”

“这样的放弃，让我们心里很复杂。”陈月秋说，“精神疾病是可控可治的，最害怕的就是放弃。他们是弱势群体，更需要帮助。”

十一点，医护人员开始为患者分发药片，看着他们服用，并让其张嘴检查是否吞咽。

十一点半，开始吃饭。护士们看着他们吃完饭，并不断督促个别患者吃饭。

下午是一些常规锻炼、娱乐活动，护士们为一些不能自理的患者剪指甲、理发。（下转AⅡ05版）

【意外之三】热爱自己的职业

适度对家人“隐瞒”

陈月秋今年30岁，在这里工作5年。除了已经工作近三十年的护士长刘旭霞，5号病区的护士年龄多数与她相仿。

“我们17个人，每天8:00~16:00、16:00~24:00、0:00~8:00三个工作时间段，三班倒。因为工作强度大，年纪大一些的工作人员会被送到其他病区。”

值班室内，显然因被猛烈撞击导致变形的茶壶，记录着这里突发状况时的紧张气氛。而此时的他们，正忙碌在各自的岗位上，趁着偶尔的空当说笑，配合默契，气氛轻松。

一位年轻女护士向记者吐槽：“如果别人问我的工作单位，我一般不说是这里。”陈月秋也笑着说：“一般我会说精神科的医生，否则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陈月秋告诉记者，最开始来到这里，确实经历过一段不适应的过程，护士长也对她进行业务帮助和心理辅导，“但是过两三个月，你真正走近患者，就会了解到他们的故事，内心产生同情；当大家一起努力送走一位患者时，他们笑着给你说一声谢谢，或者给你一个拥抱，那种喜悦是难以描述的”。

陈月秋说，和患者相处的日子，她自己也收获了很多。“学会和各种患者沟通交流，更懂得理解别人；而且认识到家庭、社会环境对一个人心理健康的影响，这些都有助于我保持一个更好的心态。”陈月秋告诉记者，这里像是社会的一个万花筒，每个人的“心病”更像一个“家庭病”、“社会病”。

她记得，院里接收的最小的一个病人是一个11岁的女孩，对外界恐惧、对他人不信任，极度不配合治疗，经常躲到病床下面或角落。后来，陈月秋了解到，这是一个生长在农村重男轻女家庭的小女孩，经历了很多痛苦。“她太小了，我们很担心布绳子会勒坏她的皮肤，尽量不用绳子控制她，即使她发病时行为很极端。”

“别再来住院”，往往是医护人员送患者出院时，最真诚的祝福和期望。“真的，如果你不是我们的一员，没有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无法体会对这里的复杂情感。”陈月秋说，以前丈夫每次听说她被患者辱骂或者伤害时，都会气愤地要求她换一个工作；而现在，工作任务没有减轻，只是陈月秋懂得了“隐瞒”，和自己的同事一样，心甘情愿地帮助患者，尽量让家人放心。

注：据记者日前在信阳市精神病医院得到的普查数据，截至2014年，信阳（包括下属县、区、乡镇）有1.8万名重症精神病人，存在轻度心理障碍的人数不胜数。轻度心理障碍非常普遍，遇到心理困难及时获取专业帮助，至少可以避免病情加重，防止不可追回的事件。

(原标题：精神病院护士：特殊岗位的别样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