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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山菊花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18 00:15

懂得赏花是近几年的事，且格外喜欢菊花。

喜欢它贵能登堂入室、俗可露天野生的品性。登堂入室的自然是那些能入诗入画的“菊中美眉”，它们有的冷艳圣洁，有的雍容华贵，有的精美绝伦，有的如梦如幻……

这些菊花因为美丽而具有了诗质，从古至今不知迷醉过多少王宫贵胄、粉黛佳丽、文人墨客，就连我们这些凡男俗女，也常常被这些美艳的精灵所勾引。

前不久，有幸观看了一次菊花展，又一次与菊花近距离接触。这里展出的菊花，就种类和形状而言：有匙瓣的，平瓣的，管瓣的；有莲座型的，复瓣型的；也有毛刺的，龙爪型的。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盛开吐蕊，有的似刚出浴，也有的尽露精髓。

在颜色上，白菊晶莹透明、清洁怡雅；黄菊雍容华贵，金碧辉煌；红菊紫气如霞，热情奔放；紫菊浓稠如墨，凝重浑厚；墨菊深沉端倪，瑰丽飘逸。雏菊则是菊花中最小巧玲珑的品种，嫩黄的蕊，洁白无瑕的瓣，显得朴素纯洁。还有罗兰色的莲花菊、浅黄色的龙爪菊、红白色的翎管菊。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绿的像玉，白的若云。可谓五光十色，满堂生辉……

无论是普通的还是名贵的品种，都是形神兼备，群芳簇拥，体态婆娑，玲珑俊秀而生动传神。无不尽情绽放，恣意流香，笑傲成季节里一道最倾心的风景。无论哪个花色、哪个品种都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仿佛每一片优雅的花瓣，都诉说着一点一滴的情怀。似亭亭玉立的少女，从容淡定却暗诉情衷。恍惚间，使人宛若进入仙境。

菊花如此多娇！自古以来，人们颂菊、赞菊，有多少诗人、名家与菊结下了不解之缘，又有多少骚人墨客给人留下了关于菊的佳作名篇。

最为著名的，恐怕就是田园诗人陶渊明了。他的作品，描写田园风光，歌咏劳动生活，反映农村凋敝，抒写美好理想。诗风平淡醇和，平淡中见深情，质朴中含韵味。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陶渊明缔造了菊，而他又因菊而传名，二者相得益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千百年来脍炙人口的名句，写出诗人与世无争、怡然自得的感情。若是没有他超凡脱俗的品性，和对人生了悟明彻的心境，如何能有如此海阔天空的诗作。

人们常把菊花早植晚发、凌寒不凋、岁晚弥芬芳的习性人格化。多少志士仁人将菊拟人，借菊抒怀，以菊言志。

唐末著名的农民起义领袖黄巢在他的《题菊花》诗中豪迈地写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歌颂菊花的耐寒与独立。又在另一首咏菊诗中把菊花比作战场上勇猛的战士：“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平心而论，眼前的这些名贵的菊花，毕竟是花中贵族，养在“深闺密院”，与大众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倒是故乡那些野生的山菊花，经常会有意与无意间闯入视线，在经意与不经意的时候，撩拨我们的眼帘，摇荡我们的心旌……

我的故乡大兴安岭，每当寒露节气过后，大森林便少了树木的枝繁叶茂，少了花草的欣欣向荣。只有山菊花，在清霜中坚守着生机，墨绿的叶子和点点黄花，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坚韧和美丽，在深秋中格外显眼，让故乡看似伤感的季节变得绚丽多情起来。

从小就对山菊花有着特别的情感，总认为那些红色、黄色或白色的小花，是大自然赐予的小精灵，多年以后，依旧会萦绕在我的心头。山菊花总在故乡融融的月光下，在乡人的睡梦中，偷偷地开放，那么多的花骨朵在纤细的枝条上，仿佛一夜之间被风雨唤醒，一起把眼睛睁开，睁得又圆又亮，然后就再也不愿闭上。

山菊花的生命力很顽强，它们不需要太多的水分，不需要肥沃的土壤，哪怕是在窄窄的石缝中，也能固执地肆意绽放。即使烧荒的人残忍地把它的茎杆燃成灰烬，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雨一润、风一吹，它立即萌发出一片片芬芳的新绿，用顽强的生命力回报自然，全心全力装扮哺育它的大地……

故乡的山菊花，没有其它花朵那样柔美或是热情，却是自然、淳朴，实实在在的美。不与春夏的百花争艳，只在群芳凋零的深秋开放，没有喧嚣的浮名躁欲，没有攀龙附凤的趋炎附势，没有矫揉造作的搔首弄姿，没有跻身群芳的爱慕虚荣。直到第一场冬雪之后，变成晶莹的雕塑，仍然在覆盖着厚厚冰雪的草丛中安静地怒放。

深深吸上一口，身心都沾满了故乡的味道……

山菊花花朵很小，茎杆柔弱细嫩最高不过一米左右，但它们不自卑不示弱，团队精神在它们身上得到最好的展现，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发展、相连，黄金一般的花朵密密匝匝簇拥在一起，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直沁入心脾，好像要把人身心浸透。

山菊花自有山菊花不惑无悔的性格和气质，从不禁锢自己。有花就尽情地开，有香就尽情地放。这一朵迟迟不肯谢去，那一朵挣出半个脸来就开了，从茎顶，从胁下，一下子冒出那么多花骨朵，仿佛一夜之间被风雨唤醒，就一齐把眼睁开，睁得又圆又亮，再也不想闭去。白天盯住太阳，夜晚盯住星星月亮。那份野性，连日月星辰也只能轮番伺候；她把她金子般的本色毫不掩饰地宣泄成河成瀑，又把琥珀色的药香毫无保留地聚散如云如雾。

站在花丛中，仿佛听得见雨水的呢喃和阳光的泼洒，仿佛听得见泥土里一切种子的律动。山菊花用平凡的姿容，栉风沐雨，花间浸透着季节的轮回和日月的沧桑，在这个意义上，它们又是如此的明丽和高贵。

置身于山菊花丛中，你会觉得眼前那些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粉色的花，似一行行流动的五线谱，自己宛如五线谱上跳荡的音符，每一次举手投足都能听到优美的音乐。用手轻轻抚摩山菊花，顿时全身都感到了自然的眷顾和色彩的慰藉，再看周围的朋友，每个人的表情都恬静如花，恍惚骨子里都沉淀了花的影子、花的风韵。深深吸上一口，身心都沾满了故乡的味道……

我不是诗人，我眼中的菊花，除了赏心悦目之外，没有古人那多菊之韵。我想，菊终归是菊，有别的是诗人的处境，诗人的心境。借菊抒发自己的思想情感，借物抒怀，假物言志，而使菊这种原本平凡的花，具有了另一番神韵。正是由于文人雅士赋予菊花以崇高的象征意义，从而使菊花的身价得以提升，来告慰文人雅士重墨挥洒的菊之魂。

严格讲，在耐寒花木中，菊花比不上兰竹，与腊梅也无法相提并论。然而，不管世人是以兰竹、腊梅、还是菊花作为自己的样板，它都只是人们精神上的一种操守，一种寄托，一种象征。以物寄情来彰显自己的内心世界，寻根求源，乃是一种不与粗俗同流合污的理想追求，不与骄矜蛮横于世的一种精神支撑。

菊花的品质是伟大的。它对于人的要求甚少，一盆素土，几杯清水，不畏风寒，不怕困苦，以自己顽强的生机开放出美丽的花朵。用自己迷人的身姿，壮深秋之馥郁芳华，缀秋景之绚丽，可谓美矣。同时，也告诉人们：人，应该怎么活着。

不只是观其形，更重要的是要品其味。无论是公园漂亮鲜活的菊花，还是满山遍岭的山菊花，都需要人们用心品赏，才能知其真味，都需要人们细心体察才能觉其珍贵。

人生在世，踏过漫漫旅途，经历世间风花雪月、岁月风云，惯看人间精彩繁华、人情冷暖，若能如菊淡然，笑赏春花秋月，慢呤“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词句，人情负重将会淡去许多。

历史悠悠、人世茫茫，人淡如菊。虽不是手搭凉棚就能瞧见，却也是心中难以释怀的记忆和牵挂。无论是在晨起的风中，轻拢一下额前的乱发；还是在落日的黄昏里，目送归巢的鸟雀，我只在心中默默感念：人淡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