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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案中案：盗百万名兰获刑10年，其实只值20元？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09-09 10:59

（原标题：兰花案中案：盗百万名兰获刑10年，其实只值20元？(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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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立文和已经开花的假馨海蝶

　　剪不断，理还乱，是兰花案中案

　　杜吉兵是跑车的司机。10年前，他也是司机，是亲戚沈立文的司机。

　　沈立文是云南宣威商人。10年前，他花费500余万元从兰花商人吕某手中购买了一批兰花。

　　那年，杜吉兵30岁。一天晚上，他将沈立文家中价值250万元的兰花盗走，后被警方抓获，兰花也被追回，经宣威兰花协会的鉴定、定价，他因此被判入狱10年，称之为“兰花大盗”。

　　巧合的是，当时做鉴定的宣威兰花协会会长，正是将名贵兰花卖给沈立文的吕某。

　　杜吉兵在狱中服刑时，兰花花开，沈立文惊奇的发现名品“馨海蝶”有异样，经云南省兰花协会的鉴定，沈立文那几苗估价180万元的兰花“馨海蝶”，却仅值20元。沈立文愕然，他不仅损失了钱财，也让杜吉兵陷入牢狱。

　　申诉之后，杜吉兵的原判决被撤销，曲靖市检察院复查此案。

　　然而，一份中科院的DNA鉴定，让兰花案又起波澜。检察院取证，将兰花商人吕某家中的兰花、沈立文自称被盗的“馨海蝶”以及另一位受害者家中的“馨海蝶”，经鉴定均是“相同的来源”，与正品馨海蝶“不可能是同一来源”。

　　可是，重审并没有让杜吉兵提前出狱，刑期未有改变。对此的争议，均是DNA鉴定结论未被采纳。曲靖中院提出曲靖检察院DNA鉴定程序有瑕疵，检察院却反驳中院“判决自相矛盾”。

　　杜吉兵在三年前出狱，可拉锯了10年的兰花案却并未画上句号。

　　盗百万名兰获刑10年，其实只值20元？

　　谁令兰花大盗“浪得虚名”

　　一切都因兰花而起。

　　沈立文结缘兰花很偶然。面对华西都市报记者，沈立文称自己并不懂兰花，更不会养兰花。与兰花结孽缘，是从经人介绍与兰花商人吕某相识开始的。沈立文口中的吕某，居于昆明，也是宣威人，时任宣威市兰花协会的会长。

　　2005年10月31日，他第一次与吕某打交道，就被“兰花挣了大钱”的言论所吸引，并买了吕某30多万的兰花。到2006年8月时，他向吕某购买了500多万元的名贵兰花。其中，仅名品“馨海蝶”就价值150万元、“玉兔彩蝶”价值56万元等。

　　沈立文的兰花，与家中的花花草草摆放一起，少有人知晓这些花的名贵。2006年4月，吕某领着一帮人来他家看兰花，他将20多盆兰花摆放在一张桌上，众人开始谈论兰花的品种与价格。沈立文事后回忆，他的司机杜吉兵也一同跟随。祸事，就发生在那次“高谈阔论”之后。

　　A 兰花盗案

　　案发/

　　司机偷走雇主百万名兰

　　“只有小学文化，不知道这是犯罪”

　　事隔不久，沈立文家中兰花失窃，而且是最为贵重的三盆。

　　沈立文称，5月14日晚9时左右，他上卫生间的功工夫，也就大约5分钟的间隙，桌上出现了三个空盆，兰花不在了，细细查看，是被人直接给拔走了。他估算了一下，被盗走的兰花一共有10苗，包括4苗“馨海蝶”、2苗“玉兔彩蝶”和4苗新种“三蕊蝶”，被盗兰花价值300万元左右，他随即报警。

　　因涉案金额巨大，警方也极为重视，侦查后锁定司机杜吉兵有重大嫌疑。

　　兰花失窃正是杜吉兵所为。他在盗取了兰花后，一路翻山越岭回老家，途中将花藏在父亲家的蒸锅中，差点被嫂子当普通的野草给丢弃。他转身回自己家中，还未进家门，就被警方抓捕。

　　回忆当初的一幕，杜吉兵称是鬼使神差。

　　三年前，减刑释放的杜吉兵回到了家乡，宣威市羊场镇草花冲村。

　　杜吉兵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之所以盗走沈立文的兰花，是因沈原本承包了村里他家的一块地，但在经济补偿上一直没有谈妥，导致他没能拿到钱，他认为抱走了沈立文最值钱的兰花，沈立文就会找他商谈，“我只有小学文化，不知道这是犯盗窃罪”。

　　鉴定/

　　4苗“馨海蝶”估价200万

　　“卖花者是吕某，鉴定者也是吕某”

　　失窃兰花被追回后，警方追查兰花来源，吕某承认兰花是她所卖。

　　偷了东西的“兰花大盗”，自然要被追究刑责。但是，定罪需要量刑，被盗兰花的价值也就成了关键，于是，警方就委托于宣威市兰花协会鉴定价格。

　　无独有偶，卖兰花者吕某，时任宣威市兰花协会会长。

　　一同参与鉴定过程的沈立文回忆，当时有办案人员在场，鉴定文书由协会副会长执笔书写，吕某随身掏出协会的公章盖上。这份鉴定书内容，一是鉴定了被盗兰花的品种，二是给出了价格296万元，其中4苗“馨海蝶”价值200万元。文末，并没有鉴定者签字，只有宣威市兰花协会的一个公章。警方有了这份鉴定书后，又找到宣威市价格认证中心，再次确认被盗兰花的价格，该中心根据当时的市场价，最终被认定为250万元。

　　这般，兰花案最终水落石出。

　　沈立文将被盗的兰花拿回家时，一轮轰轰烈烈的宣传随即而至——“宣威警方破获最大兰花被盗案，24小时追回”，他还被电视台记者叫去采访，模拟兰花被盗的过程，最初是在曲靖电视台播放，后又在云南省电视台数次播放。

　　沈立文家中的假馨海蝶

　　然而，就在众人庆幸之时，沈立文却陷入两难。

　　“兰花大盗”杜吉兵，是沈立文的司机，也是他的亲戚，是他乡下堂妹的老公。

　　杜吉兵被抓后，堂妹找到沈立文，希望他找警方说情，“竟然兰花已经找回，大家又都是亲戚，盗的兰花也算是自家的东西，是不是放了杜吉兵”。沈立文找到警方，提出释放杜吉兵的要求，遭到了警方严词拒绝，“兰花大盗”必须被法律审判。

　　沈立文无能为力，只能对堂妹实言相告，可堂妹不能理解，抱怨于他。因为自己的兰花，将亲戚送进了监牢，也就无言与老家来往了，甚至于杜吉兵何时被判刑也不愿打听。

　　时至今日，杜吉兵夫妻仍认为，兰花案是沈立文设下的圈套，“因为卖花的人是吕某，跟沈立文关系好，最后做出鉴定的人也是吕某。”

　　端倪/

　　“馨海蝶”花朵有异样

　　专家出结论：莲瓣兰，最多5元一苗

　　2007年，沈立文结束了在宣威的生意，定居昆明，从吕某处所购兰花也未有一苗售卖。闲暇，他考察于昆明的兰花市场，有人来看他兰花，指出他的“馨海蝶”似乎有假，但因当年未开花，而难以辨别。

　　2008年1月，花终于开了，仅仅一朵。

　　沈立文查阅资料，发现此花朵并非“馨海蝶”，就立马打电话给吕某。几天后，吕某提出来看看，可沈立文并不在，只好找来一位兰友杨林陪同。看过后，吕某对杨林说，花不对，可能是肥重了，明年如果还不对，就赔偿沈立文。

　　2009年1月，兰花一下子开了5、6盆，同样也非“馨海蝶”。

　　沈立文认定吕某卖给他的兰花有假。他再次致电吕某。吕在电话中称，“不来看兰花了，品种都是对的，过了这些年，谁知是不是你吃了，不服你就去告”。此段通话，沈立文至今留有录音。

　　气急之下，沈立文到昆明市西山区公安分局经侦大队报案。

　　接案后，警方立刻接手调查，沈立文的兰花也被送至云南省兰花协会鉴定。三位专家给出的鉴定结论称，“6盆兰花均属云南特色品种莲瓣兰，如果现在出售其价值一般在3至5元一苗”。

　　显然，沈立文此兰花非是“馨海蝶”。

　　这时的沈立文想到了“兰花大盗”杜吉兵，如果杜所盗兰花一文不值，也就不该被判重刑，他就太对不住这位亲戚了。他急忙找到堂妹，得知杜吉兵在2006年被云南省高院终审判刑10年，至今已坐牢快三年，他急忙将新的鉴定结论告诉堂妹，让其找检察院申诉。

　　原本，沈立文抱有极大期望，有了鉴定结论，终可让吕某赔偿了。但没多久，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西山区公安分局经侦大队停止了查案。经侦大队的情况说明称，鉴定的这些兰花让吕某辨认，吕某根据花型和叶型判断，并不是其当年卖给沈立文的兰花，他们认为此案没有犯罪事实发生，只是买卖纠纷，遂不立案。

　　B 孰是孰非

　　兰花DNA鉴定结果显示：

　　3份样本源于同一母本，都非正品

　　警方虽未立案，可沈立文堂妹在云南省检察院的申诉有了转机。省检极为重视，在查看了相关证据后，责令曲靖市检察院复查此案。

　　曲靖市检察院（下称曲检）分别找到沈立文、吕某、杨林调查。同时，曲检也找到了另一位投诉者刘忠贵，刘以150万元的价格购买了吕某三苗“馨海蝶”，也认为自己上当受骗，遭遇了假“馨海蝶”。

　　曲检在取证时，带杨林到了吕某家中，对照沈立文家中的“馨海蝶”，杨林挑选出了三盆“馨海蝶”。同时，曲检也带走了沈立文家中的数盆“馨海蝶”，并在云南省兰花协会的认定下，通过当初的鉴定照片比照，证实这数盆兰花正是他们当初鉴定过的兰花。

　　云南省兰花协会的鉴定书

　　为了取证，曲检采取了DNA鉴定，并取了四份样本——一是沈立文自称从吕某购得的兰花，二是刘忠贵自称购吕某的兰花，三是杨林从吕某家中选出的兰花，四是省兰花协会正品的“馨海蝶”。

　　2009年10月，经过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DNA鉴定，发现前三份样本的系缘关系，“有完全一致的遗传，是相同的来源”，而第四份与前三份“不可能是同一来源”。

　　沈立文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兰花的DNA，与人、动物一样，基因具有唯一性，他手中的、刘忠贵手中的、吕某家里的兰花，源于同一母本，就能证实其来源均是吕某，而与正宗“馨海蝶”DNA不符，又能证实其兰花自然是假的“馨海蝶”。

　　至此，沈立文觉得兰花案峰回路转。

　　但是，曲检将此鉴定结论在告知吕某时，吕称刘忠贵、沈立文的兰花不是其卖的，拒绝在笔录上按手印。

　　有此新的事实和证据后，曲检认为杜吉兵所盗“馨海蝶”，原本只价值20元，其涉案250万元的盗窃数额中180万元不能认定，遂将此案移交省检，省检再向省高院发出了检察建议，经省高院审委会讨论，撤销了杜吉兵原审判决，并发回曲靖中院重审。

　　兰花案“柳暗花明”，多人均认为“兰花大盗”杜吉兵至少减刑，或是当庭释放。

　　通过此兰花案改编的电影《馨海蝶》，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影视中心等制作完成，并于2012年上映。影片“根据真实案例改编而成”，讲述了检察官通过一次偶然的巧合，无意中发现一年前办理的一起案件“兰花案”的真相，让无辜者重获自由的故事。

　　然而，与现实相反，影片外的杜吉兵并未重获自由。

　　C 争议再起

　　开庭重审，仍获刑10年

　　检察院：“不存在程序有瑕疵”

　　2011年，杜吉兵盗窃兰花案在他服刑的监狱开庭重审，但仍被曲靖中院判刑10年，刑期未有改变。

　　如此判决，是因为曲靖中院并未采纳DNA鉴定的结论。

　　曲靖中院的理由是，曲检委托云南省兰花协会“鉴定、评估函”检材确定、送检程序、鉴定过程不符合刑事证据的要求，不能作为本案定案证据；也不能证明沈立文送检兰花系被盗兰花；而中科院DNA样品鉴定报告因检材的确定程序有瑕疵、鉴定目标不明确、鉴定报告告知程序不规范，与本案缺乏关联性，不能作为本案定案证据。

　　中科院的DNA鉴定书

　　杜吉兵被重审判刑十年后，曲检仍然建议曲靖中院重新审理此案。

　　曲检2012年的检察建议书称，曲靖中院的判决自相矛盾。

　　曲检认为，该判决在不采信新的事实和新的证据，得出了180万元不能认定的结论，而新的证据是在吕某配合下，依法提取的检材，提取检材前也对吕进行了询问并征得同意，并依程序委托中科院DNA鉴定，并依法告知了诉讼各方，不存在程序有瑕疵、委托不明的问题。DNA鉴定的结论是非常具有价值的证据，符合证据的客观性、关联性和合法性，该判决以“有利害关系”不予采信，不能作为甑别证据的法则。

　　曲靖市中院关于此案的重审审判人员，在接受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时答复称，没有采信兰花DNA分析证据，是因为无法证明沈当时提交DNA鉴定的样本，就是吕卖给他的“馨海蝶”兰花，是否跟盗窃的兰花一致，这些关联性都无足够证据得到确认。而2011年杜吉兵重审宣判后，公诉机关曲靖市检察院提出再度重审的要求，但检察院没有走法定程序，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针对杜吉兵盗窃兰花案鉴定情况是否存有瑕疵时，宣威市公安局以不便接受媒体采访而婉拒。

　　D 怪事连连

　　先后3人爆料称买到假兰

　　超过法定两年期限，丧失赔偿权

　　沈立文称，因为兰花案，他损失了价值180万元的“馨海蝶”，其它涉案品种在搬家过程中遗失也未能鉴定；也因为兰花案，他夫妻争吵，最终离婚；更因为兰花案，沈立文深陷数个官司中。

　　事实上，疑从吕某处购得的“馨海蝶”有假，并非只有沈立文和刘忠贵。据检察院的调查，还有杨某，他称自己花费180万元购买了吕某三苗“馨海蝶”，吕称花不对的原因是“基因不稳”。

　　兰花DNA鉴定后，沈立文曾报案吕某诈骗，可是昆明市西山区公安分局经侦大队不予立案，他行政复议后，也被维持原判。究其原因，沈立文虽提交了新证据，正是因为法院重审的判决，导致西山区公安局经侦大队也就没有将此作为新证据。

　　针对吕某售卖的另一批兰花的纠纷，沈立文以买卖合同纠纷为由起诉吕某。昆明中院2015年10月裁定，沈立文应当按照法律规定在合理期间进行检验，但最长不得超过物品收到之日起两年，因此，沈立文应当在2007年10月前提出异议，现已远远超过法定的最长质量异议期限，即使有新的证据，也丧失了解除合同、获得赔偿的权利。

　　真馨海蝶

　　沈立文认为，他诉吕某诈骗案，与其司机杜吉兵偷盗兰花案，具有关联性，都属一根绳子上的多个结，而这个结就是解不开，这全都因DNA鉴定结论未被采纳而遭来争议，这也导致法院没有认定他DNA鉴定的兰花是吕某所卖，更是杜吉兵所盗之兰花。

　　华西都市报记者也数次联系吕某，电话不通，家中也未能遇上吕某。

　　现如今，沈立文称购于吕某的“馨海蝶”仍在，养在他的花棚里，他说看到这盆花，心里就如翻江倒海。今年1月，“馨海蝶”又开花了，虽不再是“馨海蝶”，可他一直没有丢。他说，要等兰花案尘埃落定后，亲手埋了这惹了祸的兰花。华西都市报记者罗道海云南昆明、宣威报道（来源：华西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