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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原创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10 09:04

作者简介：荼蘼花，原名李丽君，一个游荡在文字边缘的70后女子，爱一切世间美好的东西。

那时月明

文/荼蘼花

© 图片：网络杭州的锦儿，预订了国庆的票，说是要回来考健康管理师。其实，这个试，也可以在杭州考的。她却选择回太原，我知道，她是思念原乡了。果然，她说，妈妈，我同学都开始想念你的月饼了。我知道，是她想了。她有她的母亲可念，而我，亦有我的母亲可怜。母亲总是我们一生的念想。不论时间的久远，距离的短长，甚至生死狙击阴阳相隔。我记得那时候，至少得提前一个礼拜，就要做好打月饼的前期工作。镇子上每逢农历七月三十，都有百年的庙会。赶集的时候，母亲会买回来白糖和红糖，要绵的白糖，绵的红糖。细腻，没有结成的硬块，而且甘甜。母亲还要捡核桃。把赶早打下来晒干的新核桃捡出两三百个，当年的新核桃。仁白、香。一个一个敲碎，剥出来一小瓷盆。平摊鏊子上，用文火去焙，小心地看护着，因为桃仁油性大，稍一不慎就会烤糊，影响月饼的口味。一年一个八月十五，乡下人是断断不肯犯这样的错误的。核桃仁慢慢地发黄变色，最外层的皮开始一点一点地掉落，露出更加雪白的桃仁，一股扑鼻的香气蔓延开来，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这酥香的味道。倘若这时候有人从墙外经过，闻着香味，便会呐喊：暮云，倒准备打月饼呀？母亲会隔着门帘回道：嗯，孩子们多，得提前准备着。又说：让你家嫂子也备好东西，生上炉子了就过来打吧。”“哎，知道了”。墙外的人答应着走远了，母亲继续搓核桃仁的皮。去皮的桃仁，晶莹黄润。在砧板上拿刀切碎，粒粒剁匀，放在盆里备着。芝麻是爹种的，母亲舀出小半碗来，捡去里面的秸秆和碜，倒在鏊子上，用更文的火，更加仔细地翻腾。听到噼噼啪啪的响起来，火候便差不多了，再翻炒几下，倒出来，和桃仁一起拌进盆里。红糖白糖再从红漆橱柜里拿出来，也倒进白瓷盆里。还得炒面。一大碗白面，放进炒瓢里翻炒，也是慢火，渐渐地黄了，酥了，香了，倒出来，晾凉，筛细。也倒进盆里去。（蒸熟也是可以的，为的是拌进去，起凝固的作用。不让糖四处流淌，却没有炒出来的酥，香，色好看）。这些都准备好，母亲便去寻她的青红丝玫瑰。那是一只锃亮的陶罐，母亲趁着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把院子里的玫瑰花和叶摘下，花撕成瓣，叶切成小指头粗的条，一瓣一瓣地仔细铺在罐低，一层花瓣，一层白糖，一层花叶，一层白糖。层层叠叠地铺满陶罐，腌制平整，用麻纸封住口，用麻绳绕着瓶口缠几遭，盖上盖子。把一年的甜蜜都封存了进去，妥帖地安放在炕头的小炕几里，等着打月饼的时候用。盖子打开，香和甜无法形容，只是迷醉。母亲会拿勺子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拨弄着，看玫瑰经过岁月和糖的腌制，活色生香。每每这个时候，我会安静地守着她们。母亲便拿指头捏起一些青红丝，喂进我的嘴里：甜吗？我嘴里满是玫瑰，不能说话，只能用力地点头。母亲便笑。食材全部准备好，母亲便开始拌料，仔仔细细地把它们搅拌均匀，生怕出一丝差错，有一丝不好，把这个节日气氛弄得不愉快了。时光就这样分分秒秒，细碎地流着，安静又丰盈。在母亲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父亲就去看他的炉子。专门为八月十五打月饼准备的炉子。炉子是自家盘的。每年只中秋节生一次，必须要确保撑到十五节下不出任何的纰漏。父亲里里外外检查一番，若遇到有的地方裂开了缝，他便和了泥重新裹糊一遍，等着大家前来打月饼。有的人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装机油的铁皮桶，按照炉子的样子，留下烤月饼的炉膛和搭鏊子的炉口，暄上青砖，用搅了麦秸的泥巴糊好，晾干，便是一个精致的月饼炉了，比起纯砖块泥起来的死座在灶屋里的月饼炉子，好看又实用。（温度升高的快，又便于搬动，到更加空阔的院子里，屋子里婆姨们和面包月饼，捏花压花，传送出来，男人们抽着烟焙烤，方便了许多。）这样的炉子也不是家家都需要有的，村子里按照所住的地方，一处有一个就好。比如，玗前头，只须俊旺家有，整个玗头的人们便都能打上月饼。老堡子上，是有义家，堎底又是玉柱家……反正，一个村子里有上五六个炉子，全村的人就都不用发愁打月饼了。庄稼人，不用问，一家做甚都做甚。从初十生起炉子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定好，说要十一前晌或者十二后晌，直到十四晚上掌灯时分，住在一处的人家，只要得空的婆姨们都来帮忙，甚是热闹。先是烤普通的月饼，拿热豆油和面，有的打几个鸡蛋，放点碱面，有的面里还和点蜂蜜，烤出来的月饼光泽更加红亮。烤完月饼，家里有小孩子的还得烤点玩意儿。男孩子们要烤代表力量的葫芦和顽皮的猴子，女孩子们是精巧的石榴和细细的月牙儿。有刚结婚的小两口的，大人们就会再捏几个“桃榴相会”，让她们蜜里调油的，家业兴旺。最后，当家媳妇要烤一个大大的月饼。各家另份的分了，以示团圆。大家再尝尝谁家的面油大，谁家的馅仁多。谁家媳妇包得皮薄磕得匀称，谁家男人烤得不老不嫩火候正好。临了又必须再四地给炉子主人的放八个十个的月饼，才欢天喜地地去了。除了过年，打月饼便是乡村的大事。到现在，我都记得，盼出月眉爷爷的时候，母亲带着我们，在院子中间献上瓜果月饼，焚香叩首，祈盼风调雨顺，人丁兴旺，那时的月，是深深映在我的生命中的。我曾经写过一首小诗，说时间是一条运河。那么，月就是船。载我们出去，又载我们回来，在来来去去之间，却需要有诸多的理由，我想，中秋便算是一个，让我们往返轮回，穿行在他乡与故乡之间，永不止息。